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4-8-15 03:43 编辑
一。
Umi
园田海未再次见到西木野真姬是在由秋入冬,枫叶飘零的时节,回想一下的话,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大约八年时间。
为什么会这么久呢?
大约是没太多交集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μ's解散后大家各奔东西。海未去了东京的大学。高中毕业后真姬去了德国留学,严谨认真的日耳曼民族和她相性很合,与她的医学专业也搭调。如同英国之于小鸟,俄罗斯之于绘里。
海未对于出国没有过多兴趣,一方面是外国的语言没有精通到可以流利交谈的地步,另一方面是自家本也就是传统日本舞世家……啊,好吧,或许前者是重点也说不定。
次之于家庭因素的,也许是自己的心情。
平日看起来散漫拖沓的人,在关键时刻或许意外地能够下决心,反之性格果决的人,说不准在某些时刻会犹犹豫豫。在犹豫之间,时间就悄悄溜走,人也就一并化作气雾,捏紧拳头也攥不住了。
海未想自己应该是深知这个道理的。
“手翻过来,嗯,先消毒,可能会有些痛,请忍耐一下。”
听着那熟悉的,好听的嗓音说这般话,海未感到有些好笑,被白大褂和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安抚小孩子一样说着,翻过来她的手,拿沾了酒精的棉签抹去溢得到处都是的血迹。
去买唱片时候没看到店里架子上的玻璃隔断碎了,而后手就被划到。
痛是在酒精一些些倒在手掌中才清楚感觉到的,不过当时海未的关注点其实是在那张以前找了好多家店都没有寻到的钢琴专辑上——生怕去一趟医院回来就被买走,还特意对老板说帮忙留一下。
啊啊。
她把咀嚼到无味道的薄荷口香糖推到腮帮,本来这是顾虑于晚饭吃了煎饺怕嘴里会有味道,但在这边坐了已经有五六分钟,海未也没说过几句话。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吧,看到挂号处写着值班医生的名字是那个人时候就开始在心里就语无伦次起来,明明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还特意去挂了专家门诊。
隐约记起真姬是一年半前回国的来着,她给大家打过电话,有的不在国内,有的忙碌于工作。海未记得那通电话打来时自己正在开会,真姬见她这边不接便善解人意地发了短信,以至于之后也就只有短信交流。
十点半的医院并没多少人,位于五楼的外科更是冷清,通常来说医生是不会帮病患处理到这个地步的吧?确认没伤到神经或者骨头,就丢给一边的护士了。
她要海未把手掌捏起来一些。纱布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悉心地将手裹起,期间她的手指稍微有点碰到了海未的手,有点凉凉的。熟练包扎完,她打了个结,拿剪子剪掉多余部分。
海未想现在自己脑中所想的事物已经开始乱了,一面回想的是自己喜欢上听各种钢琴曲的契机,一面是她是否还在和矢泽妮可交往。
处理结束了,她把转椅转回去,在纸上写了药单递过来。
现在的气氛很尴尬,两人明明认识,却像陌生人一样不说话。因为,海未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
但到这边可以暂时打个逗号了。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药单。
“……真姬。”
她叫了下她的名字,伸到面前那只白皙的手略微抖了一下。
“啊…嗯。”
“好久不见。”
“是……有好几年了吧。”
“什么时候下班,要一起去喝点什么吗?”
提议这句时候海未其实是有点忐忑不安,怕这次也会像第一次她没有去机场送她,而好几年都见不到,也怕像上回的电话一样被自己忽略过,于是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真姬的回答比海未想象中的要快,不拖沓。
“好啊。再过半个小时我下班。能等我一会吗?”
“好。我去拿药。”
海未从椅子上站起来,步去门口。
——此时的西木野真姬应该是不知道园田海未的内心有多么雀跃的。
园田海未和西木野真姬的交流是不多的,至少没有矢泽妮可多。那两人在交往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
对此方面相当钝感的穗乃果初次听到这个消息时惊得嘴里塞的大福饼都掉下来:“哎?!真姬和妮可?两个都是女孩子耶——”
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海未把随身听里正在播放的钢琴曲掐停。
这不奇怪吧。
也许在多数人眼中这不合乎常理,但她也不乐意承认不对劲的是自己。
为什么会喜欢上呢。这也许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初次有过正式的两人交谈是在一次午休间,两人口嫌体正直的程度不相上下,嘴上说着没兴趣,实际上真姬对于新曲子比谁都要上心。拿着新编好的曲子来二年级的教室来找她,询问这个三流的作词人对于新作的感想。
那是相当好听的曲子,洋溢着青春的动感,很适合μ's这样由年轻人组成的偶像团体。但怎么说呢,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人感到轻浮吧,和十五六岁女孩子相符的,轻飘飘的特性。
除了μ's的歌曲外,真姬的私人用歌曲库里多是一些纯音乐,最多的是钢琴曲,有诸如肖邦、巴赫、莫扎特等著名音乐家,也有些叫不上名来的冷门。“有没有名气是次要的吧,只要曲子好听,作者倾注进去的心血能让聆听者感受到,那就是成功的曲子了。大家都能记住这曲子的名字,作者的名字,那它就会变得出名起来。”
“你也觉得很好听不是吗?”
露出温和笑颜的她将另一只耳塞也递过来。
是呢。
像一颗小又明亮的星,在音符组成的夜空中散发着璀璨的光。听着那样流畅的曲子,仿佛连写作业也会变成一件不那么枯燥的事。
古典的钢琴曲和悠扬的和风曲一样,有着岁月的沉淀感,是能让人沉静下来的乐曲,经久不衰。直到八年后的现在海未在工作期间还是会喜欢泡上一杯绿茶,戴上耳机聆听真姬推荐的那些曲子。啊,不知道自己推荐给她的那些是否还存留在歌曲列表中呢。
海未仅知道自己的对她的心意,也随着那和缓的钢琴音符沉淀在心底。
酒吧是由真姬推荐的,她说,有个地方挺不错的,鸡尾酒的味道比较正宗,价格实惠,环境也很好。
一番话从真姬口中说出来让海未有点惊讶,但仔细想想其实没什么好奇怪,可能是由于自己对于她的印象基本也就还停留在高中阶段,那时候可是未成年,连酒精饮品都是不允许碰的。
成年后曾经兴致勃勃地对饮酒进行初体验,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啤酒又苦又涩,大口喝下去会让人觉得反胃。然而多年后却也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在炎热的夏季夜晚仰头灌下一大扎冰生啤,还莫名其妙地会觉得‘好喝’。
大家都在变的呀。
自己也是,真姬也是,变得成熟,变成大人。
面前盛在酒杯中蔚蓝色的Blue hawaiian,翻译过来是蓝色夏威夷,但总觉得失了什么味道,海未还是更乐意用英文称呼它——在酒吧细小的灯光下看起来闪闪发亮,像一尊艺术品。
有椰子与菠萝的清甜。
真姬的那款似乎是叫特基拉日出,‘Tequila Sunrise’,海未在心里默念自己并不熟悉的英文。
那么,从日常生活和工作聊起吧——海未庆幸自己的工作还不至于烂到拿不出手。
你觉得警察这个职业怎么样呢,她问。
论工资来说实在是比不上真姬,马马虎虎,又总是很忙,有时候还有点危险。真姬晃了晃橙黄色的酒,哎——了一声。
很好啊,和海未的形象来说的话。
是吗。
当机立断的果决的性格和警察非常合适。
必要时刻,譬如说有歹徒危及到普通民众安全的时刻是可以开枪的,海未所抱持的正义感让她就连初次扣下扳机时都没有任何犹豫。
不过上面也说了,性格果决的人,说不准在某些时刻会犹犹豫豫。
话题随着杯中酒液被冰块稀释而增多,工作,生活,往事,当然也慢慢涉及到了感情。
海未杯子里的酒还剩下三分之一,杯子依旧是那么冰,人却在发热。
现在来提这个会有问题吗?
我是有喝醉吧,这样看起来是喝醉的状态吧?
海未在心里反问自己,难以分清对错黑白的事情总是让她产生选择困难,有段时间——或者说直至今日,她依旧相当钦佩于矢泽妮可敢猛烈地打出直球,‘我喜欢你啊!!!’,这样的大喊震颤鼓膜。海未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可能是相当被动,即使是在无人时间的家中,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喊出这句话的勇气,更不要说是她们两人已经明确了关系的情况下。第三者插足是错误的,虽然有许多人辩称说感情上的问题没有谁对谁错,基于道德理解,海未自认为这是不正确的,自然也就没有行动过。
当然了,另方面确实有原因是因为自己也很缩,怕被拒绝掉吧。
这些爱意就像积压商品似得堆积着,渐渐打上问号,成了‘我喜欢你吗?’。
我喜欢你吗?
再度见到真姬,与她坐的那么近,她又质问了自己这句,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是啊……我喜欢你。
海未翻出钱包点了一下钱,取出两千攥在手中。
“真姬。”
“嗯?”
“你还在和妮可交往吗?”
“啊……”
边上的人躲闪般挪开视线,手指不自觉地去卷垂散在肩头的红发。
不,没有了。她舔舔嘴唇,犹豫地回答。
之后她说了很多,大意既是两人已经分手了几年,这件事已成为久远的回忆,这般。
“…那你现在是单身么?”
“嗯。”
海未静静地听着,内心其实无比激动的,虽说这样的可能是不对,要被称为幸灾乐祸。
可毕竟已经错过了八年,这时间足够久了啊……
她咬住吸管,一口气饮光杯子里剩下的酒液,血管将酒精推送至大脑,让她能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我啊。
不在意周围是否有人看到,她趁她不注意间捏住她的下巴,将唇印上去,对方并没有立刻推开,不过大概是因为这太突然所以脑子一片白,已经完全愣住了吧。
“我喜欢你,真姬。”
“虽然这很突然……对不起。”
她把因为紧张,已经攥得皱巴巴的钱放在桌上,‘这是酒钱,谢谢你答应和我谈天。’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海未连对方的回应都没来得及听,就逃也似地离开。
从酒吧到的士再到家,快速跳动的心脏扑通扑通以快速频率地震着耳膜。
这样大概挺卑鄙的,被讨厌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然而自己可能本来在感情上就是个胆小鬼。
她靠着墙滑坐到地上。
只是吻一下而已,一下下,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对不起。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你呢。真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