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标题

作者:重楼
更新时间:2014-08-30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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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我第一次嗅到死神。响无铃响起的那天。好像从那天后就没看过她发疯了。那无波无浪的心电图的恐怖程度真是比被人抓着耳朵转一万遍还让人抓狂啊。


——是谁把管子拔掉?!是谁!她怎么会有力气把管子拔掉!!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快叫主治医师啊!!!


刚开始我躲在床下,但那架势好像要把床给拆了。有点害怕又窜了出来。原来这就是心肺复苏术。。。我抬着头看。单看都觉得累,电视机不是教人用电击就好了。按摩心脏这种方式太原始啦。而且压了那么久也没有起色就是从直线变成了奇怪的波浪而已。


片刻两个执勤医师一实习医生还有名护士共六个救星出现。形象多么光辉。实习医生检查着已经被装回去的管子。小队领导身份的男医生在做初步检查并从股动脉抽血样本。另一个继续心肺复苏术。


『无脉性电活动。』领导医师说道。『继续心肺复苏术,给予一毫克肾上腺素。』

。。。

『三毫克血压加速剂第二剂。』

『继续心肺复苏术。』

。。。

『心肺复苏多少分钟了?』

『已经超过预定的二十分钟。就写差不多四十分钟吧。毕竟是个年轻人。等下记录也会好看点。。。』

『那么把心电打印出来——宣布死亡时间吧。』


——请节哀。


你们都给我滚开!


她把毕生的力气都发泄出来了。看来这床明天没法子要了。医院要我们赔多少啊。。。有人这么做心肺复苏的吗?胸骨会不会折断啊。然后我听到系在病人妹妹发上的响无铃响了,真的叮当的一声,伴随着心电图忽地的跳动。接着医师们把她推开。


『是可电击波!』

『准备电击。』

『是!』

『I clear, you clear, everyone clear?』

『Clear!』


我觉得我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击到了——无法呼吸,瞬间昏死了去。后来一切都朦朦胧胧。不真实。我忘记了很多东西。


——虽然抢救回来。但毕竟花了四十分钟。。。缺氧对大脑造成很大的伤害。基本已经脑死了。请做好心理准备。


后来她签了那张拒绝抢救同意书。另加拒绝辅助仪器以及药物补给。


——你确定?

——我是X大医学生。请让我拔辅助呼吸管。拜托了医师。是的。我确定。


睡吧,不要再醒来。已经不用再哭了。九百一十八天。准备了那么久,但还是准备不好告别。一切都结束了。她亲吻着她的脚趾。你已经很努力。爸爸妈妈会很骄傲的。



响:


响。响。响。响。响。让我一次叫个够吧。但好像叫多少次都还不够。我想一直叫着你的名字直到地老天荒。以前明明是稀疏平常的事,却越来越难得了,虽然响说不叫姐姐没礼貌。但我珍惜每天叫你响的机会。这里白得很刺眼,我好想回家,好想和响一起。那个人。。。其实之前我们通电了。对不起,瞒着你求护士带我出去。响给的各种理由都可以写『无法见面』借口大全了。那人真的连见面都吝啬呢。已经不重要。可以释怀了。但还是期待每个月响带给我的情书。我很坏吧欺骗响。响绞尽脑汁的哄我写一些响平时不会说的话呢。对不起。很快,我连话都不能说了。。。下半身已经动弹不得,手指也快僵硬得像冰条,现在眼花缭乱,吃力的写着信的我,还被尿管尿片搞得像废人似的。其实我就是废人吧。身体已经渐渐不是自己的了。再过些日子,恐怕连泪腺也会干枯掉。『每月必到的信,到底有什么意义。』开始还这样埋怨的我实在是幼稚透顶,无知又混帐啊。响读书这么辛苦还每天来这里陪发小姐脾气我。响都读到眼睛坏掉了。看着响的身体越来越差。我好心疼。那天响还走错门了吧。我听到响的道歉声了。唉呦歪,我也很担心响啊。不要以为病人没有担心人的资格。响要照顾自己。


响。冬天就快过去了,窗外树梢上的雪渐渐融化,新年又要来了。抱着狐尾巴,心里想着响,感到非常暖和舒服。响你一定要幸福啊!虽然响每次取笑我的数学不是烂,而是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数学』这样的概念。但响的二十二封信,我一直收藏在心里,绝对没有数错。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响记得开心大笑的我而不是病恹恹的我就好了。这两年零一个月的噩梦,还好有响陪着我。无聊时和响一起模仿以前看过的各种方言外语片里的对白,感觉好像和响温习了好多人生。能和响一起来到世上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虽然不知道噩梦还有多长。。。但只要我还有意识,还认得响,还能叫响的名字,我是不会放弃的。


看到这封信的你。对不起。代表我已经不在了。我会默默守护着你和狐尾巴的。响对着镜子笑,就是我在对着镜子笑。爸爸妈妈在来医院的路上车祸死掉什么的,以前和响一起吐槽的恶俗电视剧情居然会在生活里上演。带走了爸爸妈妈,你会原谅我吧。我会帮你照顾他们的。


Ne me regarde pas ainsi, toi, ma pensée!

Toi que j'aime à jamais, ma soeur d'élection,

Quand même tu serais une embûche dressée

Et le commencement de ma perdition!»


别另眼看我,你啊,我最真切之思!

我永远爱你我命定的姐姐,

即使你是埋伏我的祸根

哪怕你是打开我堕落的扇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响。我永远爱你。


(请把我所有的一切烧掉吧,包括这封信)


铃 笔


我本来是不会知道的,文盲嘛看着一堆文字有点可怜兮兮。那人又只是默默的看信默默的烧掉一点分享精神也没有。说不定有提到我的事呢。但。也许因为当初病人妹妹抱着我写这封信的原因吧。触到信纸的当下却完全读懂了。毕竟那天我的毛可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啊。。。


×××××××××××


一走神,就走得比藤原拓海的漂移还霸气。不禁佩服我自己。


巡完五间病房功成身退的我看着医师姐姐手上的逗猫棒,有点淡淡的忧伤,唉,说好的午餐呢。


——狐尾巴。大家都很寂寞呢。有什么办法让大家不寂寞就好了。狐尾巴。真想带大家去看看大海啊。啊拉。我真是会胡思乱想呢。


没关系的。我都明白。明白得心脏都有点微微作痛了。我们都得和最深爱的说再见。宛如看着那天打破的鱼缸里的那尾鱼被实习医生埋在后院那棵樱树一样。笑着也好,哭着也罢,这总是很艰难的。不过我觉得她把鱼缸放在桌子边有点讨厌就是了。谁会把宠物带来工作场所啊!还说什么幸运的鱼——这么封建迷信的事。


——不如我们来做个欢迎会吧?咱们部门也该热闹一下啊,难得目前大家都还很精神。那么就欢迎。。。好像也不对,你敌人已经来了五六个月了吧?(笑)要不帮你们办个和好会好了。。。伤脑筋。。。搞个活动也得出师有名。


后来活动被病人的家属们鼎力赞助支持,因为食物种类繁多(多好的词,如果能用来代替一,二,三的话,世界会更美好),所以我觉得蛮成功。本来以为需要咬牙切齿恐吓家属们出席不然罚款,结果一听到提议就纷纷请假来帮忙。果然不能乱量君子之腹呢里面满满爱的卡路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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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本就是巨轮怪兽们的聚会嘛。巨轮怪兽一起出动搞得我吃东西都得把尾巴夹起来。


『一门俊秀』阿姨家的儿子媳妇们都来齐了,除了小儿子在国外。


血癌小萝莉的父母原来是一对基友。之前都是互相交替出现今次双双出席了。爹地和爸比什么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不过好像是通过管道领养的就是了。这算是爱心爆棚还是挑战爱情啊。后来在打探之下才发现他们是在作义工时认识彼此的,小萝莉算是他们的契机吧。


失智老人和子宫癌病人妻子的孙儿们也来了。小朋友加小朋友的公式是无限恐怖啊。


人声嘈杂。所以只能零零碎碎的听到一些八卦。


——在一起不简单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生的。唉呦报纸每次都写你们会造成世界末日咧,感觉上环境污染还有核能之类的杀伤力比你们更厉害。对了,你们会不会有艾滋。之前我有加入艾滋拥抱会对那个很了解啦。(一号房乳癌病人对基友的看法。还有大婶你真的了解艾滋吗?)

——最爱的人什么的,不好意思啦,大家我都爱啦。(二号房子宫癌阿姨对丈夫和孩子们的看法)

——以平凡的表现不痛不痒的走完人生。。。感觉有点奢侈呢。(笑)(三房房病人对心愿的看法)

——我爱芭比爹迪。(五号房血癌小萝莉对最爱的食物的看法)

——阿慧!阿慧!(失智老人对任何事物的看法)

——大家高兴就好啊。(茶)(医师姐姐对家族的看法ver数字忘记了)

——洗盘子好累。晚上我还有相亲啊!(哭)(实习医生对欢迎会的看法)


——待会如果任何人的血糖指数超标,医师你得负责每小时的指尖采血与注射胰岛素。(值班护士大姐对放纵病人的看法)


是、是、是。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大姐对病人好。作为奖励。这个低糖无蛋巧克力蛋糕,我专门订制给大姐的。母亲节快乐!


其实根本就是你想要搞花样吧。还想贿赂我。唉,拿你没办法。你怎么知道我全素?


——谢谢大家的欢迎会。我和深海很高兴余下的日子能和大家一起。请多多指教。(五号房病人的感谢词)

——嗯。(面瘫的面瘫附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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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园里吃得撑打算去抓抓蝴蝶运动四肢,结果前方高能反应,糟糕,规避不能!!是个恐怖的恶魔,but来不及闪了。


——你好啊!(恶魔蹲下来阻碍交通了。。。靠。sorry是嗷)

——拜托让我走!喵!本大人很忙!没空和小盆友玩!

——小猫咪你一个人吗?今天爸爸带我来看爷爷奶奶哦。


。。。小孩子是没逻辑也没同理心自顾自爽的马鹿恶魔。。。蝴蝶飞走了。。。


——奶奶生了爸爸,爸爸这么强壮健康,为什么奶奶肚子里装着爸爸的袋子会坏掉啊。

我瞪!——家族遗传啦生太少啦太早来月经啦命该如此啦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爷爷变成小孩子后什么都不会。为什么奶奶不在就不肯吃东西。。。以前爷爷明明会陪我打钢琴的。。。为什么爷爷好像被塑胶擦擦过一样,什么都没有掉了。


一定是太阳角度问题。热得我开始头晕了。问题宝宝虽然比好奇行动派相比杀伤力略轻微。但杀脑威力可是破表啊。谁来打救我吧。


抱歉了小妹妹,狐尾巴我带走。小妹妹也一起来吧。拍照时间啊。


拍完后就开溜,医师姐姐一定是瘾又犯了想回房解解吧。我心闷闷的,被遗下的感觉沉得我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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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我衔走子宫癌病人的鞋子。虽然她给我吃的挺不错,可是这是我的职责。

那失智老人一边阿慧阿慧的叫着,一边追打衔着鞋子用力奔跑的我,突然那么勇猛搞得我有点吃不消。我记得有个诗人在死前最后一年只能说: Crénom。奇怪,我是怎么记得的。可是比起Crénom这种毫无意义的污秽字眼,能反复叫着自己心爱人的名字,就好象吟咏着神圣咒语的祭司,心里应该是无比幸福的吧。


殡仪师接走那个老太太后,失智老人的情绪在家人的安抚下好多了。

我看着那一动也不动的电视机画面,想着之前他们房里一百年都放着的那部黑白老片。里面有段公主与记者大叔的对白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再见。我想不到任何语言。』

『那么都别尝试吧。』

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声有声都惆怅,两者胜负难分的意思吧。

我陪着他的大儿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着。空气硬硬的,氛围有点僵。


——小猫咪。你知道吗?我爸爸妈妈的相识其实是场误会。他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是吗?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分享一下好了。我鼓励的看着他。


那是中学时的事情,他们学校采取上下午班制,就是上午班的是高一高三和初二,下午班的是高二初一与初三。当时我父母是高二生,学习还不是很繁忙。我爸在柜子里收到一封情书,那封信叫他在下课后去学校后面的假山等她。结果居然连署名也没有。那封信的信尾有一行字——该用何种媚药,何种佳酿,何种茶疗才能淹死这宿敌。我心里的剧场『狂喜』不来,徒临『失望』,空等那薄如蝉翼的大海!


那封信,并不是我妈写的,收信人也不是爸。因缘,说不定是上天注定好的吧。我。。。两次失败的婚姻,不是没有努力,只是我一直失败,我花了一辈子想弄明白感情,才发现她无法被解剖、分析。你试着把青蛙肢解得支离破碎,但死去的青蛙,还是青蛙吗。


死去的青蛙。形体已经不同了。我头顶蓝天,把玩着这哲学问题,突然一个激灵,诧地想起,我是一只猫,猫的哲学只是鱼。我害怕想太多我的心会很难受。她已经很小很小,再也承受不起复杂的事。我强逼自己默念各种鱼的名字,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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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星期五早上,太阳懒洋洋的撒进窗帘,搞得我也懒洋洋的不想起来。好睏。。。每天最睏的时候就是早上起床,睡觉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啊。烦操兮!今天不巡房了!反正领导就是有资格睡大觉。我这么想着,一边束起耳朵关心四周。这是门很重要的学问。


——深海说话最近越来越好越来越利索了。

——嗯。

——明天是星期六了。深海又得去洗了。

——嗯。

——不去洗怎么行?血毒会让你越来越衰弱的。

——嗯。

——深海、深海可以先回去吗?突然想到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我看着深海手臂上两条交缠蠕动的鳗鱼,佩服着她们高深的沟通学。容我翻两个白眼。吓?现在几点了,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是逆着的胡子形象啊。离午饭还有。。。一二三四五。。。不对。。。一二三。。。算了,不数了。咦,丑八怪真的就这么样走了啊。头也不回呢。我一脸纳闷的望着床上的人。


——狐尾巴不要在意。深海只是讨厌说再见。我们来整理旧物吧,等我死后,她也没有其他人了。你觉得,念想对活人是需要还是一种负担呢。如果没有她,假我千岁,也不能有更多回忆。


狐尾巴。没有我。我怕她会死。从以前她就是那样的人。对喜欢的事义无反顾,虽然这样形容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真的会抱剑死守呢。好不甘心啊,好不容易在一起。不管几年都不够。就要告别了。好怕夏天突然结束。。。好希望将死的是她而不是我。


我是猫。抱歉。人类情感并非生存需求。猫和狗不一样,连同类都鲜少来往,同理心更可有可无。我喵了数声回答她。


狐尾巴。她噗哧一笑,我想她年轻时一定是个顶好看的人。你果然心疼我们呢。她说。她摸着。我们看相本好不好啊狐尾巴。


好舒服。她搔着我的毛,呼——噜——,舒服得让我眯起了眼。


我知道她的秘密。她的笑容就藏在抽屉里,需要时就拿出来。那些一叠一叠的笑容,比百病丛生的身体还真实。


——那时深海是文学社。我只会数理化,对风花雪月一窍不通。会遇见也是因为大学活动。她还是中学生。后来发现我们家里渊源颇深,一来一往,一勾一搭,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道,动情了。


我看着照片里的那个人,原来她眼睛很漂亮,就好像是一泓波澜不惊的清池。人怎么能变得这么难看。我爪着相片,靠!不科学!


——压得我在墙边动弹不得的深海虽然看起来文弱却蛮力惊人呢(笑),质问我是不是祸首时,真的满腔委屈,非常无助。我口才不好。咿咿呀呀的说不出个然来。只好吻了她。她那诧异的神情到今天我还记得。还没看过她如此方寸大乱语带结巴,刷一下脸全红了,狐尾巴,呵呵,她说:你——你——你干什么。然后掉头跑开了。几天她都没有去大学。听她同学说的。当时我已经被公司辞退了。去她家也不开门。


诺——就是这个,她指着照片上的一个女孩子。深海的好朋友,名字。。。名字叫啥了呢。她歪着脑袋,努力思索。你看。我开始健忘了。


后来误会不知怎么就消了呢。深海跑来找我。我好开心。直到有一天,又发生一些事情,我们彻底失联。


再见面已经是好多年后了,我当时三十九,深海已经三十三了。都和当初不一样。她劈头那句:你怎么还不去死。真让我五雷轰顶。


——她很冲很霸道吧。可是她写信的心却很卑微。因为一些原因,深海为了我放弃了好多。年轻,所以不懂。深海的信一直写到老。我却眼花看不清了。这封是最近的吧。。。是几时的事了呢。


吾爱小鱼,我所有微物的神。


上天逐渐回收我幸福,而无助无奈无能的我,只能睁眼看却无力挽狂澜。好严肃,也许我向是无趣吧。我爱你对世界微不足道,但世人却无法理解和包容。谢谢你这些年来一直爱我,也给我一个爱上你白发的机会。爱无律法。胎儿五周岁才成形的心,二十周起不规律跳动,后来逐渐步入平稳。爱恋轻摇我入眠,让我重温古老胎儿的心律。


既然相爱,就不应该为了误会分开。我多么后悔,蹉跎那么多年。美的本质脆弱敏感一触即碎。而信笺的字也能割破指肚。世间万事沉淀化石,却无法凝固时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倾我所有换快马,让我快过黑夜,快过闪电,快过死神,到你身边。


我要我们在一起。就算又老又挫,我还是爱你。难过的话别说。让我们握着手,就算老眼昏花也不走散。


深海


——『好难受』什么的。实在说不出来。因为怕深海难受。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有东西滴下。我讨厌的东西,很咸。


——从一开始就喜欢深海,真是太好了。她一直都很努力,很努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最喜欢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我也曾深爱过一个人。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我想逃走。谁来救我。


敲门声打救了我,我一跃跳进她的怀抱。


狐尾巴,她们眼里有团火焰,短如星辰,却灿若永恒。她一边走一边抚摸我。被无尽爱怜包围的我,却再也不能拥有传神会心的能力。无法轻吻无法说话无法拥抱。


我真感到要命的难过。不能做你的灯台。不得不分开。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歌。


因爱有痛,不枉此生。不管以什么形态,我也要在你身边。


××××××××××××


我的日子过得又闲又充实,就像从容的跛子,一拐拐前进。那条我走了一万遍不做声的长廊,今天居然有客,凳上坐着年青人。眼前一亮。闪闪发光。虽然我一秒后对她改观。


说真的,握在手上看的书都能掉。这技能该怎么练啊。我内心鄙视了一番。那个叫深海的刚好经过把书捡了起来。我实在无聊就瞄了眼书皮,擦,居然又是那本讨人厌的书。


身穿白衫系领结,蓝青格子校裙的少女对她笑了笑,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轻得好像在叹息。


那丑陋的人愣了愣,张口欲言,却还是走了。咦?那人的气味变了。我抽了抽鼻子再抓了抓。唉还是算吧。与我何干。午觉时间刻不容缓。


睡在办公室沙发上的我,起床气未待发作就被打断了。


狐尾巴。我在走廊捡到一本书哦。有人把『人生』给遗漏在长板凳上了。医师姐姐晃了晃手上那本《巴黎忧郁》。真纳闷。这本书怎么这么畅销,嗅之不香,食之不饱,躺之嫌硬,百无一用啊百无一用。我愤怒的爪开一页,看看是不是另有乾坤——咸鱼书签之类。


里面有提字耶!既然是失物,那么也不介意我看看吧。医师姐姐坏笑说道。我枕着她的膝盖,懒惰再撑开眼睛理睬,想你几时有过礼义廉耻,扰猫春梦是斩立决啊。


——狐尾巴。我读给你听吧?


切,人家才不要!找共犯不要找我!好奇心害死猫啊!


致深海君:


你好吗?我很好。就是最近变爱哭了呢。


如果你当初只看着我,就不会散布那困我终身的魔咒吧。

还假装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安慰你呢。你怎么能这么笨这么迟钝。我是个坏人,知道吗?所谓的正义感和道德观,只是我的求不得罢了。嫉妒果然有一千只眼睛。

因为你不爱我,我用尽心机力气去反抗这个事实。

心像被地狱业火烧过一样痉挛。直到精疲力竭。

无法在你的目光下慢慢死去,最终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人呢。

也许这就是惩罚吧。在这世人所谓理想的坟墓里终老。

景色恍惚如走马,我都不记得眼前是哪个春夏。你倚着墙看书,突然心血来潮抬起头来对我说:一起去溪水边走走吧。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你的脸上,多么简单纯净——这四个字——是不是诠释美好最基本的答案?


像我这么罪孽深重的人,不配有这种回忆。啊。我们的好多回忆。写到这里又哽咽了。你都不记得了吧。


就好象那天我留在你抽屉的信,你连回信都吝啬。深海对无所谓的事,总是很绝情啊!


以前写多少都不会累,但现在除了好多字不会写,会写的既丑还吓人外,就是我的脑袋开始昏沉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学社的啊。


不求你原谅。但求你幸福。

你和她一定过得很好吧?你一直都是有了目标就直线奔跑的单细胞啊。


呐,深海,我好想你。


(remords posthume – 我将飘荡于无边无际的幻梦)


游川 草

年 月 口


深海原来是个通俗名,大街小巷都是深海!把陆地淹埋咯。医师姐姐没心没肺的笑了。这本书。没收。人生毕竟不是一行波特莱尔啊。


我看着那页上秀丽端庄的文字,啧啧,年月日被什么糊掉了,难得我认识的几个字啊。我舔了舔,唔,咸的。狐尾巴。你知道吗?想念一个人就能幸福。真的。闭着眼。她吸了口思念,思念在胸腔里被回味着。我应了声,嗅着医师身上淡淡的薰衣草水烟味沉沉的睡去。


××××××××××××


后来深海再也没有来。每天我都代替深海陪她散步,虽然巨轮怪物什么的,不需要我动手啦。


——深海果然不擅长说再见。


医师推着她去看院子里凋零的杜鹃花时她这么说道。


——不过我好高兴。最后还在的是我。

——Multa cadunt inter calicem supremaque labra。唇与杯之间的距离也充满着命定的变数啊。

——医师,怎么会有雪在飘呢。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呢。雪白是生命的至极。我们回去吧。明天再出来看看雪。


我家医师姐姐总是高深莫测。一说鸟语我就倾倒了。但诶,明明是万里无云晴朗无比抬头一看就有鸟飞过好想吃啊。两个睁眼瞎子。我在她们身后踢着草圈子,一边期待着实习医生的午饭,那家伙终于开窍知道本部长需要的是新鲜牛奶配猫饼干而不是那种超市里给人喝的那种低脂肪配剩菜。人间万事的推移真是无法预测啊。


终于——夏天随着酒煎鲢鱼的登场而结束。

我虽目不识丁,不晓修辞,不会数数。但愿你做一个好梦。

你们还那么年轻,那么的不顾一切。

犹如树上掉下腐烂的秋刀鱼还幻想着大海。

衔着你的鞋子,我想,毕竟那是个美丽的梦。


——全文完嘎嘎噢差点忘记这东西本想读巴黎忧郁书架上找好久才发现她安然躺在九把刀上课不要烤香肠隔壁好高靠勾不下=w=lll记得对爸爸妈妈好两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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