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在東京這繁華的都市中隨即可見的盡是聳高的大樓,低樓層的民宅雖然不是很常見,但是在最精華的市中心地區有著這麼一棟的純外國式房子,可真的不得不多注意一點了,完全仿造了俄羅斯的住宅設計,大片的前庭後院,還有屋頂的煙囪裝飾,這怎麼看就像是一個喜歡外國風格的人特別訂製的…或者說是真的外國人。
絢賴繪理來到東京也第三年了,雖然本身不愛玩的個性也是有些關係,但她還真的從來沒有注意過,東京的另一方有著這麼一座和自己故鄉風格一模一樣的宅邸。
「姐姐,妳一直都住在這裡?」海未的眼眶還微微的泛紅,但明顯的哽咽聲已經止住了,她歪著頭有些疑惑。
「嗯,是啊!我搬回日本的這六年都住在這裡,只不過這裡是商業區,所以一般人不會來這裡,再加上這一區都是他在管理的,自然就沒問題了。」晴空從包包裡掏出鑰匙時順道回應了海未的問題。
十個人一同跨過了前院,來到了全白的正門前,晴空轉過頭對海未笑了笑後便打開了大門。
「媽媽!歡迎回…哇!」一個金髮的小女孩從玄關旁的房間衝了出來,手裡還拿著繪理小時候也常見的俄羅斯娃娃,原本就笑得很開心的小臉,在看到大家之後笑得更加的燦爛。
「小晴海,我回來喽!看看媽媽帶了誰一起!」晴空一手捉住有些恍神的海未,把他單獨推到了大家的最前面。
「啊!海未姐姐!」原本只到海未腰間高度的小腦袋一個瞬間就往上纏在海未的中腹部,手中的娃娃掉到了地上。
「啊!等等!這樣危險!」海未愣了一下,發現眼前的小女孩是呈現懸空抱著自己的姿勢,連忙把手中的行李包放在地上,用自己雙手撐住對方的重量。
「小晴,瑪琳娜,怎麼了嗎?」一個帥氣年輕的金髮男子從一樓的另一個房間探出頭來,眼神很溫柔並沒有責怪。
「安德,你看誰來了。」晴空笑著對自己的丈夫招招手。
「喔!這位一定是小海未了!好久不見…不過我們也只也在你還四歲的時候見過一次而已…還記得我嗎?」男子臉上多出了親切的笑容,將整個身子都移出房間,步入大家的視線。
「是、是的,我還記得,安德烈先生,貴安。」海未下意識的要鞠躬行禮,但卻在動作到一半發現身體前方還有個人兒緊緊的抱著自己,於是就形成了一個奇妙的角度僵住。
「哈哈!還是這麼的有禮貌呢!就和小晴以前一模一樣。」對方露出了一絲苦笑,並沒有對此在表達什麼,倒是在一旁的晴海有點生氣。
「小海,要叫姐夫!」晴空糾正著海未的稱呼詞。
「啊!抱歉,許久不見,安德烈姊夫。」海未接受了這個稱呼,但臉上微微泛紅的重新打了一次招呼。
「不、不用這麼慎重的,直接叫我安德烈就好了…國外是沒有這麼多禮儀的…」安德烈微微的皺眉,好像是還沒適應海未這種拘束過頭的日本文化。
「這可不行,姊夫比我大,而且是長輩。」海未不加思索地回絕了。
「呃…」對方無言的看向了自家妻子,但被看著的人眼中流露了一絲的心疼。
就在這樣的尷尬中,打破沉默的是一直依偎在海未身上的晴海。
「吶吶!晴海的日文和俄文名字真的都是取自海未姐姐的名字嗎?」對於孩子的言語,海未瞬間眨了眨眼睛,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小晴海,媽媽不是也跟你說過海多次了嗎?是取自小海的名字沒錯喔!」
瞬間的又解開了一個謎題,海未又因此臉上染上更深的紅暈。
「姊姊!我可沒聽說啊!」海未小聲的抗議,看著自家姊姊不懷好意的笑容,再度臉紅低下頭。
繪理探出頭來,第一次的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和自己擁有一樣髮色的孩子,經過仔細的觀察,繪理不得不說,除了那雙一樣的琥珀色眼睛以外,這個孩子一點都沒有園田海未的特質。
「可是晴海不喜歡這樣的海未姐姐,海未姐姐現在笑的都好像假的一樣,照片上的比較好看,晴海喜歡照片上海未姐姐的笑容。」童顏童語的讓原本稍稍變得開朗些的九個人現在又重新的沉靜在疑惑和悲傷當中。
「姐姐也不喜歡現在的笑容,小晴海可以教姐姐嗎?笑得這麼快樂的方法。」海未倒是不包刮在九個人裡面,她輕輕地把懷中的孩子放到地板上,雙膝跪了下來,讓自己的視線直視著對方,手撫著金色的短髮,微微的笑著。
「嗯!好啊!晴海一定要讓海未姐姐笑的很開心。」小小的雙手捉著海未因為練習武術而長滿厚繭的手,說完便使勁的把對方往客廳裡拉。
「那就麻煩你了喔!晴海。」海未露出了幾乎不曾出現的頑皮笑容,跟著對方的腳步走出了大家的視線。
「那大家也都一起進來吧!」晴空舒展開了眉頭,半挽著安德烈的手,邊將大家招呼進客廳。
皇家式的配色,金色和紅色交錯著的沙發和地毯,木製的桌子上擺著一盆的鮮花,繆斯的八個人依照年級順序坐在對一家三口來說是大的誇張的沙發上,晴空在發給大家一人一杯飲料後,坐上了主位的雙人座。
「那…我們該從哪裡說起呢?」晴空看著在客廳的另一端玩耍的自家女兒和妹妹,眼神蒙上了一點點的暗影,嘴角卻微微地展開笑容。
「晴空姐姐為什麼會突然不見了?」唯一認識對方的穗乃果率先的提出了問題。
「嗯…其實那已經是整個事情的最後了…果果還記得我消失的時候嗎?」晴海將視線轉向穗乃果,以引導式的問句方式回答。
「…是…大概我五歲的時候吧…十一年前?」穗乃果不太確定的看了回去。
「準確來說是十一年又十個月前,是九月十八號的時候。」晴空開始說起了那個遠久的故事…
園田晴空,二十歲,土生土長的東京人,是園田家的長女,亦是園田家的繼承人。
當年的園田晴空第一次遠離了出生的小鎮,到外地上大學,學的自然是日本文化的相關學系,第一次見識到外面,園田晴空可說是相當的興奮,原本開朗的個性也使得當時的他很快就交到了朋友,整體上來說她過得很快樂,是她活了二十年來的人生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不過即使她在怎麼嚮往著外界,她身為園田家繼承人的身分並不會改變,反而更糟的…她第一次的開始討厭起自己出生的家,開始排斥養育自己的那些家條,然後…遇到了那個人便成為了最後的導火線…
安德烈‧伊萬諾夫是純正的俄羅斯人,因為家族的命令來到日本進修,因為本身十足的喜歡日本傳統文化,也因為園田晴空身上那種帶著略為悲傷的感覺,不可解釋的,他愛上了園田晴空。
但當時的晴空已經有了家裡指定的未婚夫,經過了相當久的良心挑戰,園田晴空仍舊是屈服於自己的心意,兩個人開始祕密的交往,這段時間並不長,因為園田晴空的身邊有著園田家的眼線。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園田家的當家,也就是晴空和海未的父親強硬的下令要晴空立即返家,並接受婚約承接道場,不准再和安德烈有任何的來往,但陷入熱戀的園田晴空身平第一次反抗了自己的命運,她死命的不回家,也不接受任何的消息和命令,這個時候,愛女心切的園田家媽媽出面了,很為難的來到晴空在大學的住所,她低下頭央求晴空至少回家一趟,面對面的談一談。
因為晴空說到底還是無法狠心到撇開自己的家人不管,所以也就接受了這個條件。
以真刀對決定勝負,這是園田家在意見分歧的時候慣有的方法。
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握刀的園田晴空最終也只能硬著頭皮接受挑戰,對決是以武器決勝制,也就是最簡單的誰先使對方刀離手就贏了,如果是真正的實戰那晴空是絕對沒有把握,因為她不曾學習過殺人的方法。
雙方在園田家的所有人眼前,正式的開始了對決,園田家的當家是被挑選而入贅的,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對方被召選的原因,這連他的妻女都不是很清楚,不過這場實戰證實了,對方是以生存的意志來揮動刀劍的。
連續的斬擊,讓當時才二十歲的晴空不由得一步步往後退,但卻依舊死撐著緊握手中的日本刀,眼神慌亂卻不失平常的冷靜,這是二十年來的訓練習慣,晴空當時的眼神就和海未現在一樣的不服輸,最後卻也是因為這樣的性格而造成了意外。
明明已經是不可能贏的戰鬥,但在晴空拚命的情況下,兩人誰也不服誰,最後心急的結果便是…
園田家的家主捉住了晴空一瞬間的閃神,失去了自制力猛力的斬了下去。
「嗚!」當回過神時閃著銀光的刀刃已經在眼前,晴空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但疼痛並沒有傳遞過來。
晴空緩緩的睜開眼睛,深藍色的長髮和自己以及母親一模一樣,此時卻是染上了鮮紅,小小的身軀倒在地上,琥珀色的雙眼帶著深深的痛苦並泛著淚光。
年僅五歲的園田海未,園田晴空最為疼愛的妹妹,倒在她的面前,背上有著一道深深的傷口。
「小海!」一瞬間安靜的道場雞犬不寧了起來,複數的哭喊劃破安穩的天空。
園田海未緊急的被送到了醫院治療,雖然在最後一刻,園田家主是緊急停下了手上的力道,但因為是被真刀砍傷,所以不可避免留下了傷痕。
園田晴空非常的自責,除了海未的病房之外,那幾天沒有辦法在其他的地方看到她的身影。
三天後,靠著小孩子特別發達的新陳代謝,海未出院回到了自己家,不可避免的二次衝突也是在這個時候引爆了。
晴空看著海未這幾天的笑容,原本是決定不在離開園田家,但在幫自家妹妹換藥時看到她小小的身體上有著多處的擦傷和瘀青,一追問才知道,僅僅五歲的海未已經開始了園田家的訓練,心疼妹妹的同時自己心中的委屈也是湧了出來。
在和爸爸商量不成的情形之後,園田晴空一氣之下帶著園田海未離開了園田家。
這段期間海未並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晴空也只是說要帶海未出去旅行一段時間,所以海未很是開心的跟著姐姐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每天晚上,晴空在外面的住所都會接到家裡的電話。
每天晚上,晴空都會再一次述說自己不要海未接受訓練的要求,卻遭到駁回而氣憤地摔上聯繫。
然後當她們離開後的第六天,接起電話的…是不知道情況的園田海未,海未天真地聽著對方的話語,知道了這幾天母親一直在等她們回家,甚至是哭到生病,現在臥病在床上,很是訝異。
當晴空從廚房煮完晚餐走出來的時候,海未哭著要晴空帶她回家,她說母親生病了,要回家看她,她說她不要這樣,也不要姐姐這樣,兩個人一起回家,她很想媽媽,也很想家。
哭鬧了一整夜的海未最後睡著了,晴空看著這樣的妹妹,想到了母親,不由得也是心中苦澀,捉起了最為簡單的行李,準備帶著海未連夜回家。
但揹著海未來到園田家門口的她怯步了,不敢踏進門,在外地的兩年大學生活讓她無法在想像要回到以前,每天的訓練,甚至不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全部的一生都要被束縛在園田這兩個字之下,她不想要這樣。
側著頭看著海未的睡顏,心理更加的掙扎,佇立在木門前的晴空,還是選擇了逃避,她抱緊了海未,轉身就要離開,卻在這時海未醒了過來。
看到了家門就在眼前,海未開心地跳離了晴空的懷抱,跑進了家門。
晴空愣在門口,海未的背影已經消失在她的腦海中。
最終,她逃避般地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的聯絡方式,自己辦了轉學,換了手機,就像消失了一樣,直到許久之後,才第一次拿起了電話,撥通了自己其實一直在默默關注著的海未的手機,而那天,是距離現在的兩個禮拜前。
講完了這個故事後,晴空已經是泣不成聲,並不是覺得自己的委屈,這是因為對自己的厭惡,她明明知道自己如果逃開了,海未便會被當成繼承人扶養,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樣,那是很痛苦的,尤其是等到找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和朋友,那種悲傷和不甘便會越來越強烈,這種命運只有兩種結果。
一種是不顧一切自私的卑鄙逃開,另一種則是放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夢想,永遠的成為園田家的一份子。
而當時的園田晴空選擇了前者,現在的園田海未選擇了後者。
這個選擇即使到了之後也不會有所改變,因為這就是命運。
晴空已經不再姓園田。
海未卻只能自稱園田。
姊妹的命運並不是因為晴空的選擇而決定,這是一開始就註定好了的,只是她們兩個人不知道,也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罷了。
命運,就是這樣的東西。
小的時候從未注意到這些事情,明明是每天都見面的青梅竹馬,卻完全沒有察覺對方身上的變化…這樣的自己…好差勁…
如果現在還可以彌補的話…海未…我可以更加的接近妳嗎?
想比以前更加的靠近,雖我不知道這是怎樣的感覺…或許就是琴梨(小鳥)所說的喜歡吧!
海未…我可以喜歡妳嗎?
---高坂穗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