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從出生起就是這樣的相信著。
東條希第一次在穿著巫女服的時候閃神了,手裡握著竹草制的掃把已經有些時間了,但身前仍舊是落葉滿地,一片的凌亂,就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並沒有哭泣,在故事結束時,她甚至連心跳都沒有反應出任何的負面情緒,直到自家的門闔上的那個瞬間,希才發現自己剛剛的記憶全部模糊不清,是為了什麼?生活感知比大家更加細膩的東條希其實也早就察覺了,自己的心意在車站伸出手握住對方時就已經無法再逃避了,那個海藍色的身影早就揮之不出自己的腦海,原本一直是以自己摯友為藉口而說服這個注視只是擔憂,但已經…
「陷進去了…」希的聲音罕見的帶著一點沙啞。
從神社的住持和一些旁門左道,希算是知道園田家的一些事情,但那也不過是表面而已,曾經出過這麼大的事情,東條希可是從來沒有想過,再加上園田海未那總是對自己的家世抱持的驕傲,根本不像是經歷過黑暗面的孩子。
琥珀色的明亮雙眸,是那麼的不認輸,永遠帶著正面的能量。
是什麼能讓園田海未獨自背負著這些走到了現在?
五歲前的海未,那個事件前的海未,和現在有多麼的不同,身為十六歲才認識對方的東條希根本無從查起,但直覺的,那個事情對海未年僅十六歲就這麼古板認真的個性是有一定的影響,雖然只是直覺,但希的直覺向來是很準的。
毀滅。
是希唯一一次替海未算的牌上顯示的結果,原本不明朗的因素,現在已經顯現了八成了。
但海未並不打算改變,聽到自家姊姊和友人們的勸說,海未依舊選擇留在園田家,而在希看來,海未的默認命運,就是會導致那種結果的最根本原因。
不想要這樣,這已經不是為了繪理而去探究的問題了。
是自己第一次有這麼急迫想要改變的衝動,想伸手把對方拉出黑暗的漩渦,想要阻止對方掉入黑洞中永遠無法翻身。
因為是想要照顧的學妹。因為是極為重要的朋友。
因為是自己第一次喜歡上的人。
希緩緩地閉上眼睛,黑暗中浮現少女生病時躺在床上的睡顏,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眉頭也是少見的緊緊皺著。
妳是笨蛋嗎?以為我真的沒有發現嗎?當時的你枕頭上有著些微的水漬,還有眼眶的紅潤,已經難過和痛苦到睡覺時不自覺的流下眼淚,起床時那種習慣性的揉眼動作也是因為這樣吧?因為淚光模糊所養成的…
為什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
這句本來一直只會跟自己說的話,第一次用到了別人身上。
從小開始,父母就因為工作常常搬家,自己也是一所學校換了一所,除了現在之外,東條希沒有在同一所學校讀完兩個學期過,最多的紀錄就是一個半學期,直到高中,在自己的堅持下父母才好不容易答應讓她自己一個人生活。
或許是因為一直都是一個人,東條希的生活習慣其實很差。
從小到大的午餐向來就是吃小販部賣的小麵包或零食,回家後因為還是要獨自用晚餐,所以都是放學去買點心當外食,睡覺的時候也是,因為總是獨自一個人在父母歸來前就就寢了,所以也是時常著涼,雖然因為各種無法解釋的原因,希不太常感冒,再加上總是以笑臉偽裝著自己,在更之後一旦被人看出來就會拿出塔羅牌來掩飾,所以希給人的感覺一直是十分外向開朗,但也是因為這個樣子,沒有人察覺到這個人心中陰暗面,那個躲在黑暗角落哭泣的孩子從來沒有被發現過,甚至連希自己都忘了她的存在。
但這個時候的希,在園田海未身上隱約的看見了那個孩子的身影,那個脆弱且毫無存在感的背影。
希的心裡很酸,那天回到家後才緩緩的意識道這麼一連串感受的她,不受控制的流下了眼淚,那是記憶中希哭的最猛烈地一次,不管怎麼樣都停不下來,哭聲響透了只有一個人的寂寞之地,即使進入了深夜,希仍舊在自己獨居的公寓哭泣。
「希前輩,怎麼了嗎?表情看起來很難受。」
溫柔的聲音使希猛然的睜開眼睛,祖母綠的雙眼中映照出了那個海藍色的身影。
「海未親?」希的聲音十分的顫抖,覺得並不真實。
「希前輩,妳怎麼了嗎?是不是不舒服?」海未聽到希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軟弱,心理下了一跳,急忙上前來到希的身邊,但卻一下反應不過來該怎麼辦,只能雙手慌亂的揮舞在風中。
希看著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身影,眨了幾下眼眸,快速的穩定了情緒後露出平時那種帶著神秘又有些頑皮的笑容,伸出其中的一隻手去握住海未拿出手機不知道要撥給誰的動作,確定對方看著自己後開口說道。
「咱沒事啦!倒是海未親怎麼會在這裡?」用著平時習慣了卻不怎麼標準的關西腔開口岔開了話題。
「真的沒事?」海未的眼神還是一如往常的認真,直直地看著希。
「沒事喔!」希放了笑容的弧度,藉此將眼睛閉了起來,看起來就樣微笑一樣的自然,這是東條希這十七年來慣用的手法,就是這樣將自己的情緒鎖在了眼皮中,不讓任何人知道或是看到。
「希前輩,請妳不要說謊。」海未的聲音變的低沉了許多,這讓希愣了一下緩緩的睜開眼睛,眼前的海未眼裡有著不解和悲傷。
「…海未親在說什麼啊!咱真的沒說謊喔!」再一次的欺騙自己,希忍住了湧上心中的哭意和暖流,不想再深入的讓自己情緒崩潰,海未越是進入希的心中,希越是不能安穩地繼續逃避。
「…」海未沒有繼續說什麼,眼神中還有著疑惑,但因為個性並不是喜歡去探究別人,所以也沒有再追問的衝動,這讓希鬆了一口氣。
「海未親為什麼會來這裡呢?是來許願的嗎?」希岔開了話題。
「…因為…只是想來看看而已…」海未臉上莫名的泛上紅暈,微微低下了頭。
「嗯?看看?海未親~~不會是特地來看咱的吧?」希露出了一慣的調戲笑容,等著對方反駁自己的願望,但顯然得海未的動作已經表現出自己的猜想是正確的。
「诶?可是…為什麼?」希自認沒有做出讓人擔心的動作,所以對海未這個舉動感到不解,已經放開的雙手重新的緊握住掃把。
「…因為希前輩…那天的反應很反常…令人有點擔憂…」海未斷斷續續地說著,頭更低了,露在外面的耳朵也是紅了起來。
「…」希知道海未說的是集訓結束那天,也知道那天之後自己確實有在避開對方,卻不知道自己當天到底做了怎麼樣的反應。
「為什麼…要避開我?」海未敏銳的捉住了希的動作,語氣有點受傷,猛力的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抬起頭看著希「是我做錯了什麼嗎?做了什麼讓希前輩不開心的事情?可以告訴我嗎?」
希望著琥珀色的眼睛,發現對方是真的很困擾,心理不由得一陣開心,但因為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心情,所以立刻將那種感情壓了下來。
「啊啦!這到真的是海未親想多了呦!咱只是因為要考試所以沒有去社團而已,海未親如果這麼容易起疑的話,會長很多皺紋的啊!」舉起了右手,伸手彈了海未白皙的額頭,笑著解釋到。
「真的嗎?」海未還是固執的不相信,希便進一步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要是不相信咱的話,咱可要對海未親施下神明的詛咒嘍!」特別使用了穗乃果的天真語氣,想使的自己的話語多少起點作用。
「希前輩不適合這樣說喔!因為是真正的神職工作者啊!」海未稍稍的頓了一下,露出了今天跟希說話期間的第一個笑容,用手半掩住嘴巴,好像很是開心。
「啊啦!咱只是志工而已!不是真正的神職人員啊!」希溫柔的說著,看著海未的笑容心裡也是開心了起來。
「可是希前輩很適合喔!那種神聖的感覺是希前輩獨有的特色,很令人安心。」海未突然的一句話讓希突然的僵住,然後是燦爛的一笑,沒有回話只是伸手撫摸海未的頭頂。
只要這樣就好了,只要這樣注視著妳的笑容,往前看時可以發現妳的身影,只要這樣就好了,讓妳維持著笑容,這種平時害羞卻又令人著迷的笑容,只是看著便已經足夠了,這個如同神祉般的…海未妳的笑容…
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從出生起就是這樣的相信著。
夕陽時分的神社,一直有著一股難以言語的悲傷感,但今天卻很開心,是因為妳在吧!從不懷疑神明的存在,現在也更加的堅信不移,因為那樣的妳,沉浸在夕陽光下的妳是那麼的神聖不可侵犯,那樣的笑容撫慰了大家的心靈。
不再猶豫了,因為那樣的妳只有可能是神祉親自碩造出來的。
或者說…那樣的妳…現在已經是成為我心中的信仰了。
---東條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