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9.7 明信片

“夏日正盛，久疏问候，不甚惶恐。”

“近来身体可好？据闻君前日身体抱恙，此处杂事偏多，未能前往拜访，万分惶恐，望君原谅。”

“不知君近来可有暇时，敝处偶得几分粗茶甜点，若君不嫌，愿请君屈驾降至敝处，共饮一番，也可稍驱散一分夏日酷暑。若君愿屈尊而来，必不甚荣幸。”

“鄙人等候君的到来。”

……

“啪！”

忍受不了自己居然写这么文绉绉恶心的话，沙耶加猛地将笔摔在桌上，不停地揉搓着手臂想擦掉不停冒出的鸡皮疙瘩。“呜啊肉麻死了！我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样的话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啊！！”

感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消散了下去，沙耶加又拿起明信片看了一下，还是忍受不了地丢开，抱着头向后靠着椅背，“写什么问候明信片啊！就算我真的要写干嘛要照着这个套路来写啊！是给杏子写啊又不是给老师写，我怎么这么文绉绉肉麻的话都写出来了啊！！”

到了夏天，也到了例行的写“暑中问候”明信片的时候。沙耶加照例从便利店买回了一堆明信片来写。给乡下的奶奶、关照过自己的老师、便利店打工认识的前辈、高中社团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学姐，给很多人都写了明信片。也基本是照着一定的模式，写着毕恭毕敬的话。嘛……虽然说有些对象也是和自己关系挺好，好像用不着那么客气的语气，但毕竟是暑中问候嘛……这种传统的东西一来，就不由自主地落入那种规规矩矩的氛围里去了。而且明信片又是装帧得那么豪华，写字的时候都莫名地慎重起来，害怕把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破坏掉气氛。写完了该问候的人，还剩下了一张明信片。就这样放着也很浪费，要是留到明年……一是不知道会甩到哪里去，二是给别人寄前一年的明信片的话，怎么来说都太不礼貌了。沙耶加拿着那张明信片盯了很久，看着明信片的图案是樱花……然后就想起干脆给那个家伙写一下算了。从来没和她用这种语气说话……要是她收到自己恭恭敬敬地写出来的明信片会不会吓一跳……突然想看看这样的她，就这样玩起来了。结果写到最后，反而是自己肉麻到不行了。

把头放下来，看着天花板。

“说来……”

虽然写的大多是客套话，但内容还是不是瞎掰的……的确，好久不见杏子了……上次她发烧，自己这边学生会偏偏碰上学园祭的筹备，根本抽不开身。完全都不能去看她。虽然她后面说没有什么大事，但……

（连恋人生病了都不能陪过去算什么啊。）

沙耶加和杏子是在不同地的大学上课，平常并不是太常有机会见面。放连休的时候其实可以聚一下的，但偏偏这两次连休刚好是双方都有事，就没有碰面。虽然平常也有打电话，但是……电话就只能听听声音，不能见到那个人，还是心里空落落的。但是，说出来很害羞，所以根本说不出来。杏子那边其实也挺忙的，也不能让她抽时间过来陪自己。

“杏子啊……”

重新拿起明信片在桌上转起来。

“你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想沙耶加啊……”

要是我把这写得肉麻的明信片给你寄过去了……说不定你会觉得沙耶加我是不是生病了一口气冲过来呢……呼呼要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也好呢，稍微做点连自己都受不了的事看看你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啊可是……

她会不会很忙啊。

沙耶加抱着腿，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分隔两地上大学后，见的机会少了，感觉根本不能像以前上高中一样，因为每天都在一起，对她的事情就十分了解。哪一科的学习不太好，对哪一个老师比较喜欢，今天便利店的奶油面包味道如何，在社团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了解得很清楚。因为是，两人一起经历的事情啊，所以谈论起来也很轻松，每天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所以每天都可以有不同的话题。一起笑、一起抱怨、一起烦恼，都没有问题。可是上大学之后，两人的生活完全都没了交集。就算电话里会相互说着每天遇见的事情，但又不是在向上级汇报工作情况，又不可能事事都说到。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单方面地说着自己觉得有必要的事情，那些可能觉得无关紧要的事……根本就无从得知。她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她的周围是不是有一堆因为她的温柔帅气而迷上她的人……周围的前辈们是不是有关照她、还是有欺负她，根本就不知道。就算说是恋人，对她的熟悉程度都比不上她周围的同学们……很烦躁啊。

但是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又不是她的问题……当然也不觉得自己什么嫉妒心太重，因为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嘛……想好好了解她、却完全没有办法。渐渐地，打电话觉得都好单调，不想聊什么每日的日常生活，就算聊了又怎样又不能见她……可是不说的话又说什么呢……明明自己以前很喜欢向杏子撒娇的，而且超喜欢看她拿自己没办法迁就自己的样子；可是现在说不出来，莫名其妙地就会担心会不会让杏子困扰。啊不是说担心杏子会觉得自己烦，杏子对自己的心意，对自己是怎样的……虽然这么说有点害羞，但是沙耶加自己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也相信，杏子不会爱上自己以外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担心杏子为了迁就自己而让她那边的学习呀工作呀什么的会很麻烦，因为杏子那家伙就是个笨蛋为了自己着想的话就老是说马上牺牲掉自己。沙耶加不想让她这样。之前自己可以明确地阻止她这样，可现在这样分隔两地，自己也干涉不了她只能尽可能地不要说会让她困扰的话。

“杏子，我好想你啊。”

“杏子，今天我看见有个红头发的人呢，马上就想到你了……”

“杏子，抱抱我啊。”

“杏子，吻我……”

这种话什么的，更不可能说出来了。

说出来又想怎么样呢。老是这样顾及着，不知不觉就很久都没有说这种情话了。情话这种东西，说出来让人害羞得不得了……但其实，还是想听那个人说。与其说是听她说，不如说是想看着她的脸听她说。但是不行啊……她会困扰的。

就这样老是纠结着，一直说不出，到这儿来两人呆着的话。

沙耶加目光回到自己写的句子上去。写得文绉绉的话……反而看不出来自己心里是有多么想她过来的这种急切感。突然觉得这种暑中问候的明信片也不错诶……因为是明信片，所以写不了太多的字；因为是暑中问候，按照传统要恭恭敬敬地写，就不会让感情随意奔流。如果是正正常常地写，会不会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呢……因为只是写字的话，不会直接看到她的反应，这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抒发出感情来。

“算了，我在想什么啊……写都写了……就这样吧。”

收拾好桌上的明信片，检查了一下写的地址有没有正确，拿起钥匙起身出门去寄明信片。走过自己已经看了快一年的街道时，想起自己在这没有她的地方也呆了一年了呢。认识了她不认识的邻居，去过了她不曾去过的店铺，吃了她未曾吃过的东西，看过她不曾见过的风景。

走到便利店门口把明信片放进邮筒，和已经熟识的店员打了一个招呼。

但还是很寂寞呢……因为没有她呢……

明信片……

摸了摸邮筒的入信口。能不能将我的心情传达给她呢。想着，沙耶加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写得那么有病的明信片，怎么可能传达得出呢。

转身准备回家，蓦地突然撞进了一个怀抱。

“呜啊！对不……”下意识地道歉。

“在寄明信片啊，沙耶加？暑中问候？”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现在的声音。

沙耶加赶快抬头，看见那个露出虎牙地笑得一脸灿烂的人，自己不知道想了快多少遍的人，“有我的份吗？”

“杏……子？”沙耶加还是不太相信，明明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她完全没说过要来的事啊，可是现在搂着自己的那个怀抱又是那么真实。

“嘿嘿沙耶加，吓到了吗？”杏子埋下头来将头靠着沙耶加，“嘿嘿，我回来了呢……”

“什么回来了啊……”沙耶加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哭腔，“你又不住这儿，什么回来了啊？”把手搂住她，在她的肩头蹭着。

“回沙耶加你这儿来了啊。”

“说什么呢……”

“那么，你怎么突然就跑来了啊，你的课题那边不是挺忙吗？”将杏子带回家，拿出杯子给她倒水。（不会又是再强迫自己跑过来的吧？）

“那边啊，忙完了呢……”杏子拉过沙耶加，又将她搂入怀中。

“啊！杏子！”突然一下子被拉下来，沙耶加有点被吓到，“干嘛呢，那么突然！”打了一下杏子的胸口。

“啊啊……沙耶加的味道……好怀念……”

“什么……笨蛋……”

沙耶加脸红着靠在杏子胸口。感觉到她胸口处好像有个纸片，“嗯，杏子，这是什么？”

听到沙耶加的疑惑，杏子放开沙耶加，从外套内侧拿出了一个……明信片？

“明信片？”沙耶加接过来。

“嗯，暑中问候。”

沙耶加看了看，除了华美的本身的图案……空白？

“这不是什么都没……呜？”

正准备问，一下子却被杏子吻住了嘴。

然后马上忘了自己要问什么，搂住杏子的脖颈，吻她，让她吻。

“暑中问候啊……要写的东西太多了……就把我附上……”

“嗯……呜……哈……”杏子好像在说什么，但沙耶加完全听不见。

“真是的……那么急切地看问候啊……”

继续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