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灯
（文化祭倒计时:倒数第二日晚）
Gypsy Airs旅店后的街角，那个街灯也照射不到的地方，有隐隐橙黄的灯光。一个披着米色格子披肩的人影从旅店后门偷偷地溜了出来，暗处明亮的车灯闪动了一下，那人就迈开步奔向那里，消失了身影。
“你来啦。”越野车的另一侧的车门被那人打开，驾驶座位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收起手里的报纸，转向上车的人，嘴角挂上了欣喜又调皮的笑。
刚上车的女生将披肩收在手中，之下是没有及时换下的深蓝色中学制服，额前的褐色卷发一如平常地编了起来。她埋怨地扫了对方一眼：“里沙你就不能早一点过来吗？这个时间我只能让小遥帮忙了。”
“我倒是也想呢。这不是最近行程排得太满了嘛，到现在才忙完。几天不见你是想我了吗，弥生？”里沙说着靠近了对方的身侧，挑起的笑也更深了，刘海间的几缕红色落在眉上。
弥生推了一下她的肩，为了堵住对方没完没了的纠缠，果断地表态：“是啦，你满意了？有什么事快点说！”
“我可是找到重要情报了哟，你就不奖励一下吗？”另一人得寸进尺地要求道。
“你先告诉我，我视情况考虑。”弥生嘟起了嘴，环抱起双臂。
看样子奖励在望了。里沙自信地想着，将文件袋从座位边的背包里取了出来。
“我把长谷川家老宅子的事情跟泉老妹说了，她建议把岛津家的事情放一放，找找看照片里川崎拓哉的身份。我拜托了几个朋友，终于有了突破！”她从袋子中取出了一张剪报，摊开放在了两人之间。
剪报上被标注出来的新闻刊登于1999年5月，报道内容为一名男子的负罪跳楼事件。
弥生在黑白的纸页上循着线索，大致地提出了内容：“死者为藤原产业集团下的药业株式会社财务部的重要职员，由于株式会社的税务问题接受过警方调查，之后的大裁员中也被免职，遭受了严重打击后跳楼自杀……”
弥生念到这停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冷气：“死者的姓氏是川崎？！”
“根据调查情况来看这个人就是川崎拓哉。我还特别去川崎家询问过，拿到了他的照片。”里沙把照片递了过来，“他的父母还没有过世，而且还透露了一些关于岛津和美子的事。”
那上面戴眼镜的男子与之前见过的无疑是同一个人。
“岛津和美子那时候没有嫁给川崎，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吧。我不太理解。如果像是我们之前推断的那样，她生下了川崎的孩子，川崎的父母就没有想要找到那孩子吗？”弥生捏着照片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里沙却耸了一下肩膀，摇头否定：“你要是见过川崎家的人就会知道了，那样的情况不太可能发生。川崎拓也的父母一开始就不接受岛津和美子，对他们的交往也很不认可。岛津怀孕之后，他们宁愿她不要生下那个孩子，作为要挟他们的把柄。更何况岛津……”
“怎么能这样？！”弥生提高了音调，淡金色的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里沙。
里沙对她过激的反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岛津和美子的病情和过去大部分人都不太能接受。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游佐家的人一样。”
她侧过身子，伸手抚上弥生的脸颊，“不过，正是因为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才会很特别。”
里沙的手指肚上有着细小的茧子，也许是总是拿着相机的缘故吧。还有，摩挲过脸颊的温热，如果闭上眼睛……
不应该回想起的事情在这时候萦绕上心头。但是，里沙她……弥生猛地咬住自己的唇让自己清醒，身体也紧跟着向后退。
“川、川崎家那里有没有得到别的信息？”她的话卡了一下，一边岔开话题，一边脱离了那双手。
里沙看着她的回避，眼中晃过了一丝失落，坐回了驾驶座。
“嗯，岛津和美子在与他们见面的时候提到过，希望能够接回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失去了轻松调侃的语调，沉稳的语音和里沙不太相符。
“水原泉？她还活着？”
“是的。岛津和美子由于当时病情严重，更不具备抚养条件，水原泉那个时候被别人收养了。有了这条线索，之后要找到她会容易些吧。”
她们之间出现了少见的沉默。
弥生抱住自己双臂的手抓紧了衣袖，打破了僵局：“里沙，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和水原家和长谷川家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样追究水原母女的去向？你自称是长谷川泉的表姐？！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对应该是长辈的水原和美子用过敬语，更不可能是她的女儿。你到底是谁？”
“噗！哈……”里沙笑出了声，“弥生原来你是为这件事不高兴吗？”
这混蛋竟然还笑！弥生愤恨地将自己的披肩扔向里沙。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对你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再……”弥生差点情绪失控，转身就要下车。
她的手腕被一把抓住，把她往反方向拉了回去。
“你这么想知道我的事情啊？为什么？”里沙的脸离她越来越近，笑意也还没有退去，“我也没问过你，自从上次一起去了伏见后，你很关心调查进度，却一直想方设法避开我是什么原因？”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会回答你的！我可不想再被你骗了，谁知道你说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弥生忿忿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死死拽住。就像以往生气时候的样子，她的脸涨红了。
“除了不是长谷川泉的表姐，其他的都是真话。”她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弥生，“相信我，我没有刻意隐瞒。”
弥生眯起眼睛审视着她，“是吗？那你到底是谁？”
里沙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长谷川里沙，以前姓水原，专职摄像师。”她停顿了几秒才继续，“二十六岁，是长谷川泉的小姨。”
“小、小姨？！！”弥生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额呵。”里沙尴尬地笑了，“女人的年龄和辈分是秘密嘛。我是担心你跟我相处起来有负担。”
弥生怔住了，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好难看出来，没想到……”缓了半天后才勉强问出口，“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里沙正努力憋住笑，“不用加上敬语，弥生。和之前一样就好。”
“嗯……”一下子气势弱了好多，弥生明显还在消化刚才的信息。
里沙没有让她有时间做反思，用没有抓住弥生的另一手的指关节，轻抬起对方的下巴：“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应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要知道我的事情？最近又总是避开我？”
她的眼神和嘴角得意的笑容有点难以直视，弥生别开了脸，“只是出于好奇。我也快要毕业了，前一段时间事情比较多。”
“哦，是嘛?”里沙的语尾提高了音调，身体向她的那侧倾斜。弥生可以感到她的呼吸拂过了脸侧，她还紧紧地拽着自己的手腕，不知道自己的急剧的脉搏是不是都能被她察觉到。
“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感兴趣呢。还想要知道更多我的秘密？”里沙贴近了她的耳侧，吐吸让她本就白皙肌肤透出了红晕。弥生紧张地转过脸，对上了不曾看得如此清晰的眼眸，近到可以看到她前额火红的发丝就快要碰到自己，丰润饱满的唇应该是涂上了薄唇膏，是薄荷一样的味道……
在黑夜中的越野车的幽幽灯光中，两个人影重叠在一起。这一次不只有喘息的声音，燃起的热度，唇舌间滑腻的触感，眼睫毛扫过了脸侧的痒……在车内的灯光下，睫毛微微眨动，依稀还能看到彼此绯红的脸颊、每处表情细微的变化，挑起心底更加迫切的欲想。火热顺着到血管流淌，延至纤细的脖颈，甚至是系着领节的衣领之下……
只是被迷一般的事物吸引，不可自制地沉沦于其中。在狭小拥挤的车厢中，内心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Gypsy Airs正在营业的招牌被盖了过来，一盏盏灯光渐渐黯淡了下去。角落里，车灯闪烁了一下。
“唔…你…你的手碰到那里了。”一个喘着气的女声。
“嗯？是哪里，你说清楚？”另一个女子声音似乎在调笑对方。
“唔！……我、我不是说……”她着急地辩解，“我是说车灯亮了。”
“是这样啊，那你不介意我碰另外那里？”
“我没说！喂…等……！”
……
一个褐发女生从角落中走出，她整了一下领结，将披肩盖到颈上，脸上还隐约泛着淡淡红晕，匆匆向旅店的后门走去。身后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开了出来，像是在道别般，灯光连续闪动了几下。
她锁好门，背靠着门缓缓蹲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却回想起那人在离开前的话：“明天我还会来找你。”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还微微湿润的唇，胸腔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仍然没有停止……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的错误，那现在这样的心情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