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呼喚的彼此》
帶著臨時購買的鴨舌帽,刻意地將帽沿壓得很低,完全蓋住了他人可以對上琥珀色眼瞳的高度,柔順的深藍色長髮繫成了單馬尾,穿過帽扣垂在身後。
打扮異常樸素卻還是不禁意吸引著路人的目光,拖著海藍色的中等行李箱,園田海未此刻正在機場大廳閉目養神,眉間緊緊的皺著,耳中塞了手機附贈的耳機,手指來回在耳機的接頭處來回撫摸,那一頭…什麼都沒有連接上…
輕輕地睜開右眼,瞄了一下牆壁上的登機時間,離自己的飛機還剩下兩個半鐘頭,如果想反悔的話…是最後的時限了…
冷靜的想想,這還是園田海未做過最任性的一個行為,今天的早晨趁著大家都還在熟睡之時,偷偷溜出了家門,帶著自己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物品,就這樣跑到了街道上,明明就沒有地方可以去,還是一股腦衝動的跑了出來。
如果只是一般程度的離家出走,只要像穗乃果小時候逃到自己家一樣,自己也去找繆斯的其他人就好了,但是…才剛對穗乃果說過這麼過分的話,自己沒有資格去找她,如果是琴梨(小鳥)或是真姬的話,會因為認識自己家人而被告知,再來就是其他的繆斯成員…海未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有一度想去找繪理,但是最終還是取消了自己的妄想,不能繼續留在這個小鎮上…為了成為不同於園田海未的人。
為了成為…不同可能性的自己…
海未站起身子,小力的拉著行李箱,背著海關入口往前走,但卻在門口的電話亭止步,從口袋中掏出銅板,拿起公用的電話筒,顫抖的讓手懸空一會後又重新掛了上去,然後猶豫片刻後,又伸手取下,就這樣來回反覆許多次。
幸好這個年代已經沒有很多人會使用公共電話了,海未的身後並沒有人等待著使用,所以海未這樣的動作並沒有給任何人困擾。
「如果…如果她有接起來的話…那就留下來…」海未這樣說服自己,準備嘗試最後一次的掙扎,拿起電話筒之後,不給自己思考的時間,將零錢投下,快速的按了一組號碼,將話筒放到了耳邊,雙眼輕閉,連呼吸都不自覺的屏住了。
「嘟…嘟…嘟…嘟…嘟…」連續的十多聲都沒有等到回應,海未雙手泛著汗漬,全身發冷的顫抖,另外一方仍是沒有回應,但她不肯放棄,直到電話的那一頭響起了無法接通的電子提示過後很久,才終於是放棄了希望。
沒能傳達的到…為什麼沒有接聽呢…為什麼老天爺不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
為什麼妳沒有接呢…絢賴前輩…為什麼沒有理會我的呼喚…繪理…
海未心裡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被名為命運的惡作劇搞的身心麻木,她淡然的轉過身,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桿,頭也不回的踏入了辦理出境的辦公台。
一路上維持著冷靜的微笑,園田海未輕而易舉地踏入了最後的登機門前,透過玻璃看向外面陰雨下的白藍飛機,眼神除了恍惚之外沒有別的感情,此時登機的廣播已經響起,再度閉上雙眼,阻隔了自己的視線,內心不自覺的默念了起來。
對不起,各位。
這世界上不存在著聖人,所以我不可能是聖人。
真實的我其實連好人都不是。
妳們總是說我人很好,很溫柔,很偉大。
但那些都是虛假的。
我不是個好人。
我只是個以自己的原則在做事的人。
我會生氣,更會哭泣。
我是個自私的人,因為這時的我選擇了離開。
對不起,絢賴前輩。
但我無法在留在這裡…
更無法當面說出口…
那份心意,請容許我埋喪在我內心最深的地方。
對不起,直到最後都沒有直呼妳的名字。
對不起,繪理。
還有…再見了。
不…或許這是永別。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要怪就怪命運吧,怪罪這個只剩下我們分離的未來。
園田海未睜開了琥珀色的漂亮眼眸,整個等候室已經幾乎沒有客人了,飛機登門的最後期限也已經到了,沒有理由在此逗留…
跨出了身為原本那個懦弱的園田海未的最後一步,下一步往前落下的同時…
園田海未就不再將是園田海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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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就此放棄的,不管要花上多少時間都一定要追上妳!
繪理的腿不像往常一樣,一下子就恢復靈活,可能是堅持不休息的跑步,或者又是因為這些年來試圖不去理會身體的抗議而到達極限,總之絢賴繪理現在的腳步已經是不能在走了,那是拖行,不可認輸的逞強。
好不容易來到了機場大廳,繪理沒有等待身上的汗水和痛苦退去,以她所能最快的步伐來到了服務台前面。
「請問前往英國的飛機還有多久出發?」繪理直接的甩出了自己的問題,讓櫃台小姐稍微的驚訝了一下。
「請問小姐說的是哪個航空的班機?」專業性的確認並沒有缺少,即使覺得眼前這個標誌的女孩和滿臉的汗水以及些微的扭曲不搭,卻仍舊敬業的尋問。
「…呃…我不知道…」繪理的回答讓服務員更加的無奈。
「那請問小姐知道登機證號碼之類的相關資料嗎?」耐下性子追問。
「…嗚…這我也…那請妳告訴我所有的前往英國的班機,我會自己去確認的!」繪理這種不明不白的要求讓服務人員開始有些發怒,但是注意到對方湛藍色眼眸中的著急和認真,顧慮到了可能是家裡臨時有狀況卻因為航廈內無法使用手機所以取得不到聯繫而焦急之類的,也就硬下頭皮,查起了資料。
「今天晚上的飛機…大約三十三分鐘之後有一班前往希斯洛機場(位於倫敦區域最大的機場),還有三個小時後前往愛丁堡(英國所屬的蘇格蘭最大軍事城市)的班機,在晚一些…凌晨三點鐘有往格域機場(倫敦區內較小的機場)的…近十二個小時內只有這三班飛機會正常的起降…其他的班機因為航空路程上有突發狀態所以都取消了。」專業的講解在說完後抬起頭看向不知在思索什麼的繪理。
「謝謝,我知道了!那請問最近的那個班次是在哪一號登機門?」繪理馬上又拋出了這個問題,臉上終於是出現了一絲血色。
「…我很抱歉,小姐,這台飛機已經在做起飛準備了,一切的登機程序已經結束作業…即使是告訴小姐位置,也是無法上飛機或是做其他的舉動…」帶著抱歉的面容,服務員的話使繪理的臉色又是一陣慘白。
「不能想想方法嗎?要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請妳停下飛機!」繪理激動的要求,她知道這是不合理的,但是直到能做的事都做完之前,她不願放棄。
「我很抱歉…這是不可能的…再說小姐如果沒有機票和護照的話,是無法通過海關以及出境調查的…還是請小姐等到要找的人到達目的地在聯絡吧!」說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後,提出了最佳的解決方案。
「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連絡才必須在此刻攔下她!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沒有趕上!」繪理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腳軟了下來,只剩下雙手撐在櫃台上,支持了所有的重量,眼神都是痛苦,聲音也是軟弱到不像是她。
「…這…我知道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請小姐讓家人把護照帶過來,再搭乘凌晨三點的班機前往英國,雖然都是在倫敦,但因為出發時間不同機場也不一樣,也可能仍是會找不到人…如果這樣小姐也沒問題的話…那我會負責幫妳定到班機座位。」不知道是哪個反應觸碰到了服務員的心,她思考了一會後,便向近乎是失魂落魄的繪理提出了這個方案。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謝謝妳!真的謝謝妳!」繪理聽到還是有機會的,急忙的感謝對方,伸手想去掏平時放置在口袋的手機,卻發現內袋中是空的,這才想起剛剛跟晴空通完話之後,手機掉落在地面上沒有撿起來。
「那請小姐先留個姓名,我等會廣播請妳過來。」小姐拿出便條紙尋問。
「好的,我叫絢賴繪理,十七歲。」繪理立刻報上自己的姓名。
「沒問題,絢賴小姐,請稍後一下。」小姐說完給繪理溫和的一個笑容,便埋頭到了複雜的電腦系統當中。
「謝謝妳!真的!萬分感謝!」繪理說完之後,快速的衝到電話筒的旁邊。
顫抖的拿起了電話筒,暗自感謝亞里沙自從新年來到日本後一直賴著不肯回俄羅斯,這讓原本單獨居住的繪理有了人可以幫忙自己。
「亞里沙,是我,我需要你幫忙!」繪理在對方電話一接通的時候,便快速的說了起來。
「姊、姊姊?姊姊妳在哪裡?聽說海未前輩家出事了!但是我怎麼也連絡不到妳!」亞里沙的聲音好像剛剛哭過,現在則是破涕為笑。
「我沒事,海未也沒事,但是我現在需要妳的幫忙,我的護照在書桌的抽屜裡面,幫我現在立刻送到機場來,如果不快一點的話就要來不及了!」繪理急忙的安撫著妹妹後,交代所有的動作。
「護照?姐姐要出國嗎?是要回俄羅斯?」亞里沙被這一連串的話弄得暈頭轉向的,根本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是,我沒有要回俄羅斯!總之妳先帶過來,剩下的事情我到現場再跟妳解釋!對了!順便幫我聯絡繆斯的其他人,她們應該非常的擔心,跟她們說我弄丟了手機,然後海未很安全,不過狀況一言難盡,有空的話就來機場會合。」繪理再次丟出了一堆指示,大概是當學生會長習慣了,下指令成了習慣動作,絲毫沒有違和感,甚至是很符合她的感覺。
「我、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亞里沙也不愧是當了繪理十四年的妹妹,對於姊姊的話是絕對的信任且服從,即使不懂的事態嚴重度,還是選擇照做。
掛上電話之後,繪理只是不斷的祈禱默念著。
絢賴繪理並不信神,比起這些無形的力量,她更依賴自己本身的實力,但此時她卻第一次的仰賴起神明,不管是哪個宗教都行,只要能讓她順利的找回海未,她願意做任何事情,願意去相信任何的力量…
一切只求園田海未能夠平安回到自己的身邊。
只是如此,繪理便會欣然感激。
即使是最後的一絲希望,我也要去做。
這大概是我此生做過最執著且認真的一件事了,要前往一個未知的國度並在那上億個人民之中尋找一個身影,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奇蹟。
但…上次就實現過…隻身來到日本的絢賴繪理終究是找到了在兩億人之中的那唯一一個園田海未,所以現在她要再下一次賭注。
要再一次找到海未,而且這次不會再拿只是想再看她一眼或者是單純的守護就夠了,這樣的想法當藉口了,要緊緊的捉住那雙手。
這次絕對不會鬆開雙手。
---絢賴繪理---
2014.09.14. BY炫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