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篇「千々に物こそ悲しけれ」

『昨天在忙嗎？該不會又是為了學校還是誰的事情吧？真是的，繪里也該偶爾為自己著想啊。』

假裝沒看見昨天的事情，發了這樣的簡訊給繪里。

成功傳出去之後，開始擔憂她會怎樣回覆。

轉移話題帶過，還是索性回覆謊言？不過，我所認識的繪里是不會做這種事的……吧？

一邊思考著她會怎樣回應，一邊換上等等晨練的劍道服。突然，響起了收到新訊息的音效，螢幕也自動跑出一個綠色的小視窗。

看了看時間，現在還清晨五點多。本來是想留言給她，沒想到這麼快就回覆，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回了些什麼呢？

我立刻拿起手機，然後，上面的文字讓我差點失手讓手機掉下去。

短短的幾個字，加上一個看似俏皮的星星圖案。

『跟希去約會了☆』

我呆愣住了。

只有短短幾個字，我卻盯著螢幕好長的時間，一時半倘沒能反應過來。

即使是事實，我也沒想到她會直接這樣回覆。而我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回覆這句話。

就文字來看，繪里似乎很高興，大概昨天和希出去時發生了什麼好事吧？

而我的心頭卻彷彿有塊大石，十分沉重、痛苦。

『已讀呢w？』繪里又緊接著發送訊息過來：『海未是怎麼想的呢？』

『我的意見嗎？』

『我還以為海未會很驚訝之類的呢？』

『確實很驚訝。』

『除了驚訝之外呢？』

除了驚訝之外？為什麼繪里要問這種問題呢？難道是希望我祝福她嗎？

大致猜想了她的想法。

雖然其實很難過，但是禮貌上還是給予了祝福：『恭喜妳們，這週是情人節吧？要好好把握機會準備一下才行呢！』

手指在顫抖。

其實我根本不想要寫出這樣的話，不想要繪里離開我。

偽裝成朋友。

偽裝成對獲得幸福的朋友，送出自己的祝福。對於察覺愛上她的我來說，這件事十分痛苦，自欺欺人。

如果只是朋友的關係……

如果我能鈍感到沒察覺自己的感情……

或許，或許這句話就不會那麼痛苦！

－－祝妳們幸福。

♪　　　　　　　　　♪　　　　　　　　　♪

今天的早晨真是糟透了。

顧著和繪里傳簡訊而忘記晨練，還匆匆忙忙地趕著上學，簡直不像平常的我。不過比起傳簡訊佔用的時間，其實更多是我自己的問題。從那句「祝福」之後，繪里就已讀不回了。而我也沒有繼續看著手機的心情，消沉的躺在床上放空，完全被無力感佔據。

等我意識到時已經是七點多了，我甚至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

總之，真是糟透了。

五個人的通學路，只有我沉默不語。

穗乃果與ことり在討論著昨晚烹飪節目的事情，想要做個小鳥造型的饅頭。亞里沙與雪穗則是在討論學園偶像的事情。而我，並沒有進入她們任何一邊的話題中，只是滿腦子想著那個俄羅斯笨蛋。

「海未學姐？」

突然，亞里沙喊了我的名字，帶著有些擔心的表情詢問道：「海未學姐有心事嗎？」

「欸？」

「亞里沙，不能這樣問啦！」一旁的雪穗急忙捂住亞里沙的嘴。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苦笑說著「沒關係的」。不過，我的心情有那麼明顯嗎？連亞里沙和雪穗也看出來了？

聽了我們的對話，穗乃果和ことり交換了視線，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卻什麼也沒說。

「繪里她……」

既然順勢和亞里沙搭上話了，正好有些事情想問她，一直以來我都認為那句話有些矛盾：「亞里沙之前說過繪里每天都盯著手機，還時常發呆，連口頭禪『ハラショ－』偶爾都會說錯，對吧？」

「嗯，說過唷！」

「但是妳們現在不是分開住的嗎？說錯話還可以理解，為什麼亞里沙會知道繪里時常盯著手機發呆？」

「欸？」亞里沙歪歪頭，彷彿我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因為姊姊放假常常會回來啊，海未學姐不知道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穗乃果突然大叫，然後拉著我和ことり迅速奔跑起來：「差點忘記學生會有事情要處理，得提早到學校才行！」

「欸？學生會有事情？」

身為副會長的我完全沒聽說，雖然有些質疑，還是沒慢下腳步。也因為這樣，只花了平常不到一半的時間就到校。

……

氣喘吁吁的趕到學校，卻發現被耍了。

不要說學生會了，連教師室都還沒幾個師長在。學生會的文件也和昨日一樣，好好的堆疊著，我仔細看了看日期，不是都還有一週以上嗎？完全沒看到什麼今早一定要處理的文件，師長們也都說沒事情。

「穗乃果？」

「啊哈哈，我記錯了。」乾笑著搔搔頭，一如既往的時常搞錯狀況。真是的，真是受不了。

我嘆嘆氣，既然提早到了也只能回教室等待上課，但那樣簡直浪費時間。

於是，我們三人就索性在學生會提前處理文件。

♪　　　　　　　　　♪　　　　　　　　　♪

時間很快的到了下午，是因為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嗎？感覺虛度了光陰。

社團的活動教室，只有我和ことり、穗乃果三個人，二年級的似乎因為有什麼事情要晚點才會過來。

穗乃果和ことり在聊天嬉笑著，雖然我的位子肯定能聽見她們說些什麼，卻沒有心力聽入耳中。

獨自靜靜地望著窗外碧藍的天空，然後，不禁想起了她的身影。

仿若秋季的紛亂清風拂過，夾雜著思愁。

「仰望夜月，頓時百感交集（月みれば　ちぢに物こそかなしけれ）。」

輕聲的，暗自道出自己的心情。

「這淒涼之秋，該不會就是為了讓我獨自悲傷而降臨的吧（わが身ひとつの　秋にはあらねど）……？」

即使時間與季節相違，但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應該是最符合的了。

腦海中不斷不斷浮現繪里與希嬉笑著的畫面，完全無法揮去。

理所當然的，我早就知道她們感情非常好，但是卻不願意承認。

－－果然傳達不到嗎？

我的心情完全無法傳遞到繪里身邊。

說起來，繪里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海未根本不會察覺到別人的心意，妳就是這麼鈍感，才什麼也無法傳遞到妳的心中吧？」

已經記不起來了，當時繪里對我說這句話的原因。只是……沒資格說我的吧？繪里也是同樣的鈍感。

突然，本來在和穗乃果談笑著的ことり，離開座位走到我身旁。

「海未醬？」

一邊喊著我的名字，一邊湊到眼前：「怎麼了嗎？叫妳好久都沒有反應呢？」

「不，沒什麼……」

「從早上就看起來很沒精神呢，發生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請不要在意。」

「啊！」

穗乃果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突然大喊。

「該不會是得了星期一症候群（經過週末的休息後，對於星期一面臨的工作或課業產生厭煩與無力感）吧！」

「那是妳才會發生的……」

對於我的吐槽，穗乃果只是「欸嘿嘿」地搔搔頭。

突然，『ほ－－』的聲音。

是從穗乃果的手機發出的音效，貌似收到了簡訊之類的吧？我稍微瞄了一下，應該說，因為我這角度的關係恰巧瞥到了一眼。

「繪里？」我唸出了她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有些疑惑。

為什麼繪里會傳給穗乃果簡訊？而且彷彿不願意讓我看見內容，穗乃果立刻關上了螢幕。

不知是不是在轉移話題，穗乃果拿起錢包說要去幫大家買飲料回來，就逕自走出活動教室。

「穗乃果的反應好奇怪。」我自語著，然後看了看坐在我對面的ことり：「她怎麼了嗎？」

「欸？不、不知道呢！」

♪　　　　　　　　　♪　　　　　　　　　♪

沉默。

穗乃果出去到現在大概也將近十分鐘了，飲料販賣機有這麼遙遠嗎？

教室中只剩下我和ことり四目交接。她那偶爾半開又閉上的嘴，彷彿想要說些什麼。

「怎麼了嗎？」因此，我主動開口詢問：「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事情嗎？」

「不是的，海未醬……」伸伸吸了一口氣：「那是我想要說的。」

「嗯？」

「海未醬有什麼要說的嗎？」

「沒有，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

對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遲疑。

我也沒有多加追問。

就在我打算放棄時，ことり開口了：「因為海未醬……今天一直都露出那樣的表情，像是強忍著什麼，隨時都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

「……欸？」

我？

我露出想哭的表情？

現在的我在別人眼中是那樣的嗎？

無論如何，我否決了這件事。

「真的沒什麼，不用擔心我……」話說到一半，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滑落。

停止說到一半的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水？

為什麼我的臉上會有水？為什麼ことり要露出那麼擔憂的表情？

「我……」剛說出口的話語，混雜著啜泣的聲音。

停不下來，不斷落下淚水。

明明沒有打算哭的，為什麼淚水會不聽使喚的不斷落下：「不是的，我沒有在哭……！」

反駁著。

不想讓任何人為了我的事情擔憂，想要隱藏自己的淚水，卻怎樣也辦不到，只能任由它不斷落下。

與繪里相處的每一天每一天，高興也好、傷悲也好，直到現在都無法忘懷。

假若能永遠只是朋友就好了，為什麼偏偏喜歡上妳，為什麼喜歡的是妳？如果還能夠以朋友的身分站在妳面前，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如果對妳的情感只是友情，就不會那麼感傷了！

「我……無法捨棄那份感情，卻又說不出口！」

顫抖著嘴唇，不知為何說出了口：「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了，也到了她的身邊，但是、但是……！」

泣不成聲。

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ことり抱住了我，將我抱在懷裡，溫柔的撫摸我的頭。

「沒事的，有我在妳的身邊啊，不管發生了什麼。」

多麼溫柔的話語。

如果這句話，是從繪里口中說出該有多好？但是，在她身邊的並不是我。

就像解散當天一樣，我又再次在人懷中哭泣。

在ことり的懷中，任由自己宣洩著情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