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京烤椅 于 2014-9-16 19:38 编辑
【 四十五 . 知何者为痛 知何者为怒 】
“你回来了。”
虎彻勇音看到对方的瞬间就知道,这一切完成了。
在那一瞬间,全部的理智好像都离她而去。和设想的不同,爆发出来的竟是她无法控制的暴怒。
她有太多话想说…而那个人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表情让她感到失落,痛苦,难过,就好像…这一切理所应当。
“勇音。”不知过了多久,卯之花开口,语调温柔而平稳,和百年前一模一样。她也有很多的话,想对眼前的副官说。
在时隔了这么久,而她出乎意料地回到此处之后。
虎彻勇音听到对方唤她的名字之后怔了一下。
的确,她之前一直在和对方接触,一直在和对方说话,但她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卯之花。尽管她喜欢那个人,喜欢那个人任何时候的样子,任何状态下她都觉得那格外迷人。
但有记忆和没记忆,终究是不一样的。
如今,这一切都回来了。
真正令她痴恋了百年,令她煎熬了百年的人……回来了。就在她的身前。
“真是不可置信……你竟然能够回来。”她开口,语气不可控制地在颤抖,字句则其中透着彻骨的清冷森寒。
她也不想如此,不想一开始就这样对着她深爱的人,对着她的队长用这种语气的话语做为见面礼。
然而,无法控制,她甚至有一种奇妙的感受。
如果当下这个人不在她的对面就好了,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是,我回来了。”卯之花的语气一如之前,她没有回避对方愤怒的目光。
这种平和冷静使虎彻勇音的痛苦更加深了一层。
“是……好久不见……你一定很想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吧。”虎彻勇音颤抖着说,她此刻不顾一些地想要打破对方脸上的那种平静,那令她难堪,令她……痛苦。
就好像对方并不在意她。
卯之花微微抬了头,她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杀了更木剑八。”虎彻勇音上前一步之后宣告般地说,“我杀了你亲手培养的人……现在,我是剑八!”
面对突如其来的信息,卯之花怔了一下。
虎彻清音之前并未和她提起这些。
剑八之名,由她创造。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要得到这个称号有多么困难。
在百年前,实力在副队长之间尚且非常一般,战斗时需要她来担心的那个性格温软的她的副官,如今,从更木手中夺过了那个称号?
她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没错……你寻死的时候,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吧?没有想过,会发生这些吧?”看卯之花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虎彻勇音定了一下,她的心底骤然升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种是对于,她成功地使对方感到震惊,这让她找到了存在感……不,用存在感形容还不是很恰当,准确来说是让她觉得,卯之花真的还在听她说话。
但更多的,是对于她用这种事情刺激对方的自责,内疚,以及对对方露出那种表情的心痛。
她杀掉了更木剑八……杀掉了那个人亲手培养的继承者一般的人。
“没有想过…有人会思念着你…百年…吧?”
虎彻勇音没有等对方回话,便继续说了下去,她已经无法控制情绪,语气里含着深深的哀切,似要宣泄出百年的委屈。
“没有想过吗?”好像凝视着有深仇大人的人一般,她的眼里透着震怒。
闭上眼睛,颤抖深吸一口气,她试图平复情绪。然而,在她的手指握上冰凉的酒杯的瞬间,莫名的几乎要将理智噬尽的愤怒再次爆发。
她将杯子摔在地上。玻璃杯瞬间裂开,透明的碎片砸向不同的角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伴随着那种响声,她开口将压在心底的话语吼出。
“没有想过吗!在你留下那封信,在你前去赴死的时候,没有想过吗!”
“没有想过,你的死会使别人痛苦,没有想过你的死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打击吗!”
“没有想过……我吗?!”
她说出“我”的瞬间,语气颤了一下,似要落泪。但很快愤怒便将软弱与痛苦暂时地掩盖了。
“我一直努力着,我努力了几百年!成为你的副官!我以为那样能替你排忧解难了,我以为那样就可以待在你身边了!而你呢?——你就留给我那封信!你就留给我对着你尸体哭的机会!”
虎彻勇音大概有些歇斯底里,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这样像卯之花怒吼。
毕竟那是神一样的人。
但在当下,不知为何……她就这样做了。她甚至不顾会有什么后果,哪怕卯之花会因此讨厌她……已经无法顾及那些了。
她压抑太久了,那种压抑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卯之花微微睁大眼睛,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听着虎彻勇音,听着对方的毫不掩饰的斥责的怒吼,静静地忍受对方情绪的发泄,没有任何反驳或是什么的打算。
每个音节,每个字,每句话,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恨意。
都能感受到,深深的怨艾与不满。
千年间,从未有人敢这样向她说话,从未有人敢这样,向她这样无比直接地表达不满,当然,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她从未容许。
但在此刻,她竟然就那样默默地听着那些甚至连尊重都谈不上的话语。
与其说是一句话都不说,倒不如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与其说是没有动作,倒不如说,是被对方的话定在那里。
毫无疑问,她是百感交集的。
“你留下那封可笑的信,告诉我,你要死了……想到你会死,我就觉得天塌了一样!而你所做的,就是留下那个信,告诉我,你去死了,这是注定的…没办法的。你没留给我任何挽回的机会!甚至,你都没留给我……求你的机会。”
虎彻勇音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痛苦,最终,眼泪溢出眼眶。
她的眼睛发红,一部分是因为愤怒,但更多是因为难过。眼泪滑下面庞落到地上在黑暗里碎成几瓣。
“我哪怕跪着求你!我哪怕能……告诉你我是多么在意你!而你只是单方面地做了交代,等我反应过来,我就看到更木剑八站在我身前告诉我你死了!!!”
语气里不可控制地掺进了泣音,她说到这里时,再次想起了百年前的那个景象……那是多么使她痛苦的事情。
“死了……”
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幸亏扶住了桌角才没有倒下。
再抬头,眼泪已经沾满全部的面容。
“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是如此自私...你只考虑到你自己!你只知道体会战斗的乐趣吗?战斗的乐趣....”
“我不知道什么是战斗的乐趣,但我明白什么是痛苦。”
“你根本不知道,那让喜欢你的人会感受到怎样的痛苦……”
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的肩膀不停颤抖,看着对方的愤怒已经渐渐地转成了哀切。
不可自拔的痛苦,几乎要令人落泪般的悲伤。
这一切,都透过对方颤抖的身体,透过对方已经洗去了愤怒暴露出真实感情的语气,清晰而沉重地传递给了她。
她张了张口,然而,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能说出。
“勇音……”
最终,她只是再一次轻唤了对方的名字。
虎彻勇音抬头,她看着卯之花。
她看着那个熟悉的面容,听着熟悉的温柔的语调。而这一切都令她更加伤心,啜泣里也含了更多的难过。
“我这一百年…每一天,都生不如死……我都在内疚自责……我为什么不够强。”
她抬眼,再次和对方对视。
“卯之花队长……”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空洞,她用颤抖的语气轻唤对方的名字。
“……勇音。”卯之花以为对方发泄完,想要说些什么,于是放轻了语气应道。
“去死吧你。”
虎彻勇音突然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脸上还挂着泪,一字一句,语气虽轻,但异常清晰地说。
卯之花怔住。
她被对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定在了原地。
虎彻勇音说完,用尽全部的力气站起来。她上前一步,拉近了一些她们之间的距离。
“你享受战斗……享受战斗的乐趣,对吧…?”她开始尝试调动灵压,“现在,我是剑八……”
卯之花发现了这点,微微睁大眼睛,然而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她忍受着对方有些凌厉的同百年之前截然不同的强大灵压所带来的压迫感。
“我陪你战斗……你可以尽情享受了!现在我可以了!!”
在下一秒,虎彻勇音猛地吼出。同时,她抬手咏唱破弃使出了一个具有极强攻击性的鬼道,朝卯之花的方向释放。
这几乎是一个完全宣泄性质的鬼道,她知道,依卯之花的程度毫不费力地就能将其抵消或是弹开。
她是这样想的。
然而,令她没有料到的是,卯之花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反应。
当她震惊地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晚了,鬼道已经击中对方的身体。
她本以为,卯之花会躲开的。她完全没认为这个鬼道会发挥作用,完全没认为……真的会对卯之花造成伤害。
尽管愤怒,尽管有些歇斯底里,但她真的……一点想真正攻击,使对方受伤的想法都没有。
卯之花生生用身体接下了那个鬼道。
锥心的剧痛传来,身体被击向后方。
鬼道的能力,提升了很多呢。低级别鬼道咏唱破弃,竟然也还有这种实力。
卯之花脱力地靠在墙壁,黑发垂落散开,遮挡了些许因痛苦而变得苍白的面容。
渐渐地,体力不足以支撑站立。她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许久之后抬眼,带着血迹的鲜红的嘴唇与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她的眼中所含的,没有一丝对对方的责怪。反之,则是令人几近落泪的温暖。
她深吸了一口气,皱眉将口中所含的鲜血吐到一旁之后开口。
“勇音……消气了么?”她用有些虚弱,但却十分沉稳的悦耳的声音,温柔地问道。
虎彻勇音彻底慌了。
她震惊地站在原地。
她看到,那个人吐出血,她看到,那个人面色苍白,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她甚至能想象被那种鬼道正面击中会有多么痛苦。
一瞬间,所有的愤怒全部消散,心疼使她几乎说不出话。
这太……荒谬,太……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躲开?”她颤抖着开口,而此刻,话语里再也没有之前的愤怒或是哀切……全全的,都是担忧与心疼。
“如果勇音没消气,就尽情攻击我吧。我不会还手的。”语气依旧虚弱,但其中透着的是说到做到的肯定,卯之花凝视着眼前的人。
“……”勇音被对方话语里的温柔戳中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消气了么?”见对方没有说话,卯之花终于露出了一个苍白,但却异常温暖的笑容。
勇音依旧在原地怔着,她几乎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她已经完全慌了,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样是计划之内。
卯之花看着她的副官,温柔地凝视,许久。
“如果消气了的话,就过来吧,勇音。”她开口,用很轻的语气说。
如果可以,她本是该上前的,但此刻实在是没有任何力气。周身都散发着难以忍受的疼痛,她甚至无法站起来。
然而,她的笑容并没有被这些所牵制。
虎彻勇音睁大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然而,在抬眼的瞬间无意间与卯之花的视线相对。
“如果消气了,就过来。”卯之花再一次温柔地开口,语气没有半分催促的意味,反倒像是安抚,“我有话要和你说。”
话音落下,虎彻勇音的眼泪瞬间再次溢出。
她走到卯之花的身边之后跪在一旁。
“过来。”卯之花温柔地抬手将虎彻勇音拥过,然后,手抚上银发使对方靠在自己的身上。
“……”虎彻勇音有些震地接受了对方的动作,她睁大眼睛,靠在对方的肩膀,感受温柔的气息。
她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像个木头一样呆下去,直到对方再一次开口。
“这些年来,辛苦勇音了。”卯之花用很轻但却非常柔和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其中含着的,是深深的歉意。
在她恢复记忆的瞬间,便想如此。然而,她知道虎彻勇音这些年积攒了太多的负面情绪。
于是,她便等着对方将那些感情全部发泄完。
她试图容纳对方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满,并将其化解。而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
在卯之花烈话音落下的瞬间,虎彻勇音的眼泪便溢出。
她终于抬手也将对方抱紧,贪婪地抱紧,感受熟悉的气息。
“对不起。”卯之花任对方将自己越抱越紧,她轻叹一口气之后侧过头,感受对方哭得颤抖于是抬手,温柔地抚着银发,如同安抚般,“这么久以来……累坏了吧。”
这么久以来……累坏了吧。
这句话一下将虎彻勇音全部的伪装戳碎,她瞬间便卸掉了百年间一直穿戴着的铠甲。
她哭得一塌糊涂。
“我……想你了……”
沉默了那么久那么久,最终,她只是说出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愤怒也好,怨艾也好,难过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此而起。
“我知道。”卯之花听完之后,目光愈发柔和。她轻轻地抚摸对方的头发。
“你想要战斗的话,我可以陪你战斗,直到我死都不会停下的。你饿了,我给你做饭,不爱吃就扔掉去换,换到你爱吃。冷了,我去取衣服,热了,我用冻云降温。你喜欢赏月,我就陪你赏月,你喜欢爬山,我就陪你爬山。你喜欢我离你远点,我就做好一切之后离你远点,你喜欢清净,我就不打扰你...求你了,”勇音一边哭一边说出来一大串,虽然到最后她都不清楚她之前说的是什么。
最终,她只是不停重复着心底的话。
“求求你了,别离开,不要离开...不要再离开了。求你了。”她哭着说。
卯之花听到这些话之后心底一阵疼痛,她将对方拥得更紧了些。
“不需要勇音做这么多,我也并不讨厌勇音……所以没有必要离得远。”她轻声开口,一字一句地保证说,“我不会再离开了……所以不要害怕。”
“……嗯。”勇音听完之后哭得更伤心起来。
卯之花微微侧过头,目光柔和。
许久之后,微笑着轻叹一声,抚摸银发,宠溺而温柔地开口。
“真是没有想到,勇音生气起来是这么难哄呢。”
带着笑意的话语传来,勇音却因听出其中一丝虚弱而更加难过。
“对不起……”她说,“……真的对不起。”
“勇音,”卯之花闭上眼睛,轻声说,“接下来…有些话,我想,是时候和你谈一谈了……这对话,我欠你太久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