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修罗狼 于 2014-9-17 01:03 编辑

三、黎明前

冬天刚刚过去的时候，一道命令下达到了我们小队。司令部决定为了补充战力，将我们小队整个编入作战部队中。当坐上离开的卡车，看着库玛城渐渐离我们远去，谁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在我们已经看不到那平静的城镇之后，艾莉亚忽然轻声地问道：“我们还能再回来么？”沉默，没有人说话，静默中只有费玛一声长长地叹息。我们又回到了战场，充斥着叫喊声、马达声和血腥气息的战场。费玛把自己的枪拿出来又收回去，似乎也在不安。接收部队和菲利亚斯短暂地交谈之后，我们被分配在一个特别行动队里。“任务主要是护送伤员，做防卫工作。”菲利亚斯读完了命令之后对我们说道，“不用担心，我们做的都是比较安全的工作。”“上前线只是时间问题。”费玛沉思着开了口，“就算是护送伤员也并不是轻松的工作。”她站起身来，面对我们几个人，“都打起精神来，你们是军人，军人上战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要垂头丧气的！”“是！”“既然上了前线，就不要像之前那样松散了，称呼的时候把军阶都带上，听见了没有！”“是，长官！”我们几个立刻回答。这之后的日子里，之前粗鲁又开朗的费玛好像消失了一样，她沉默而严肃，不是勘察地形就是研究地图，一直忙碌着我都没有机会跟她说话。“派几个女兵来顶个什么用？”这样的抱怨时不时地传到我的耳朵里，一开始很在意，后来也就可以无视掉了，毕竟我们不仅是女兵，还是逃脱了审判的罪犯。没被抓上军事法庭就已经很幸运了，不应该再抱怨什么。“都跟你说很疼了，还不快滚！”我听到一声骂声，回过头去看见艾莉亚畏缩着站在一个伤员的旁边，伤员一条腿没有了，正挥着手臂骂骂咧咧。“不要凶艾莉亚！”伊利亚扔下手中的物品冲了上去挡在了艾莉亚和男人之间。男人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指着伊利亚的鼻子叫骂，伊利亚挽起袖子看样子准备揍人。“有精神嚷嚷是好事，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费玛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站在了男人面前，“能不能请你安静一下呢？”“你算哪根葱！”“费玛·芬奇少尉，有什么问题吗……”费玛看了看男人身边的军服，“一级士官先生？”被费玛冷冷的眼神瞪着，一般人都会畏惧，再加上费玛的军阶比他高，男人嘟囔了一句放下了胳膊。“我腿很疼，可以再给我打一针吗……长官？”“我会跟医疗兵说的，请你不要再大叫大嚷了。”费玛说完就推着双胞胎的后背离开了男人的床边。“费玛知道什么时候该发脾气哦。”艾米丽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身上的汽油味更重了，“帮我跟费玛说，汽车修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我去跟菲利亚斯说一声。”将伤员从前线医院运到后方的大医院去，车上运送的伤员通常治愈之后都会退出战线，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们继续作战了。或许是双方都知道战争结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战斗非常的惨烈。伤员喃喃的说着战场的情形，对于没有上战场的我来说，我并不明白他们说的代表了什么，只有费玛静静地听着，有时还会提问。有一天晚上，在我们的车就要出发的前一晚，我被医生拜托照顾一个伤员。他的脑袋被弹片砸了个窟窿，体温很低，身上却在出汗。他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妻子，一整晚他都不断地对我说话，向我诉说他的思念，说田野说阳光说清新的风，还有蜂蜜色的甜美夕阳。然后在黎明到来之前，他静静地离开了人世。从后方医院回来的时候，我和费玛一起挤在艾米丽驾驶的卡车上，车身摇摇晃晃的，费玛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蜂蜜色的夕阳填满了整个天空，这里的天空也是这样美丽，和库玛城和那男人的故乡是一样的。“桥墩上的画还没有画完，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我的身上，费玛迷迷糊糊地似乎快要睡着了。“战争结束了再去画完就好了嘛。”艾米丽勉强地笑着，故作轻松地说道，“那样你就可以用刻刀了，而不是手枪。”我感觉到费玛笑了，不过因为她的头就在我的脸旁边，我没法看到她的表情。“用刻刀就没意义了，我一定要用子弹完成它……”费玛说着渐渐地睡着了。愿她的梦也像这夕阳一般的甜蜜。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这样想到。等我们回到住处，菲利亚斯又向我们传达了新的命令。如之前费玛的预料一样，我们终于也要上战场了。“看来情况不妙啊……”艾米丽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要撑不住了？”“那边的首领虽然是个饭桶，但是他身边有个将军却很厉害。”费玛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别人在，“不是我没信心，就我们这边来说，要打败那个将军实在是不太容易。”“篡权者——卡穆尔大将军。”菲利亚斯皱起了眉头，而费玛默默地点了点头。“但是你不是有名的芬奇上校么？”艾莉亚一直畏惧着前线，现在更看起来快哭了，“没有什么主意么？”“简单可行的方法倒是有一个。”费玛似乎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可笑一般地笑了起来，“卡穆尔什么都很厉害，唯一的问题就是好色，找个女刺客杀了他，那边的军队就自然会溃退了。”“哎？”伊利亚睁大了眼睛，“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因为去了的女孩子，不论成功与否都不可能活着回来。”菲利亚斯苦笑了起来，“我们好像缺少有这样的能力和勇气的女孩子。而且卡穆尔似乎很喜欢特别有才能的女人，拿这样的人去送死，我们这边也舍不得。”“虽然一个人的死就能结束战争，但是，谁有这样的机会，谁又愿意呢？”费玛靠在墙上仰起头。和我们回来的路边风景不同，这里离战场很近，硝烟污染了空气，黑压压的云层好像随时都会将土地上的一切压扁。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在这里看不见那蜂蜜色的夕阳。“如果给我一个这样的机会，我会做到的。”费玛合上眼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就好像在祈祷这样的机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一般。“嗯，我想我也会的吧。”菲利亚斯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我想，至少那样的决定会是正确的……不过我好像没有那样的才能呢。”“你给我好好活下去，菲利亚斯。”费玛将一个头盔扣在菲利亚斯的头上，然后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啊呀啊呀，好像又忘记自己已经不是上校了。”菲利亚斯扶了扶头盔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想很快你会恢复军阶的吧，这场战争不能没有你。”费玛摊了摊手掌：“就算是我，也不想打下去了，其实是输是赢我已经无所谓了。只是如果让对方攻过来，那么这些曾经与我们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们的牺牲都将付诸流水，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好不甘心。”“所以你想寻死吗？”菲利亚斯面带着笑容，但是眼神确实再认真不过了，那双眼睛好像雪原的狼群，直勾勾地盯着费玛。但是费玛只是笑着摊了摊手：“就算想要寻死，我也没有自杀的理由，完成任务之中如果丢了性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我没有理由专门去寻死。而且菲利亚斯，如果你去执行刺杀任务是一定不会成功的，因为你才是那个想寻死的人。”被费玛这样一说，菲利亚斯还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气鼓鼓地涨红了脸。费玛像姐姐一样轻轻敲了敲菲利亚斯的头盔：“错误已经犯了，如果因此而耽误其他的事情只会让错误更严重而已。菲利亚斯，答应我，要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干嘛说的好像你要慷慨就义了一样……”菲利亚斯生硬地笑了笑，看了看双胞胎，双胞胎相互依偎着，谁都没有说话。“没什么，我暂时还不会挂掉的。”费玛揉揉鼻子笑了起来，“要说这个暂时是多长呢？大概持续到战争结束也不一定吧。”大家都笑了起来，但是谁的心里也没有真的变轻松。我们不惧怕死亡，只是更想要活下来，但是当我们踏上运兵的军车的那一刹那开始，生和死都不再由我们决定。我们坐在颠簸的车上摇摇晃晃地向西前进，看着黎明前的黑暗天空，曙光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