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4-10-4 22:27 编辑
因为家里添丁进口,我最近忙得要命,整天来回跑,耽误更新请谅解。
这论坛是怎么了?没办法编辑字体,连分行也不行?谁能教教我?
——————————————————————————————————————————————————二十、情深意长
坐上餐桌之前,蓉子根本没有想到,她原本预料的这顿饭会让她提心吊胆、度时如年,可哪知道江利子居然和母亲大人聊得十分投机,甚至让她产生了其乐融融的错觉。
蓉子的母亲在东京大学的工学部建筑学科任教,教的是建筑史。她没料到这个落魄到去当钟点工的女孩子,居然对建筑史如数家珍,从古希腊古罗马的建筑艺术,到中国古代的建筑样式,还有二战后到新世纪建筑的演变和发展,没有她不知道的。甚至有的方面,她比自己这位建筑史教授还要精研。
这位女学者当然不知道,鸟居江利子曾经是牛津大学古代史和古典考古学一等一的高材生,同时钻研过建筑学,目的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入侵任何一幢建筑而不被发现。
如果水野夫人知道她精通建筑学的真相,会不会气得吐血?
可是现在的水野夫人当然不会的,她正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红酒牛肉,一边用爱怜的目光看着这个清纯又才华横溢的女孩子:“上天真是不公啊,你这么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日本社会真是太功利了,年轻人只会追求能够获得切实利益的工作,社会也只承认有利可图的职业。比如我家蓉子吧,从小到大就只想上法学院,当律师,对我的研究方向不屑一顾呢。”
“妈妈,您能不能不要用否定我来作为表达看法的途径。”一直沉默地看着妈妈和江利子互动的蓉子,终于忍不住发言了,“我说过多少回,我是觉得当律师能够实现我的理想和价值。”
“的确啊……”江利子附和道,“我和蓉子小姐认识了一段时间,我没有见过比她更执着于公平和真相的人,我相信蓉子小姐是真正把律师职业作为社会的良心、正义的维护者来认真从事的。”她把目光转向蓉子,深深地看着她旁边那端庄秀美,高洁如菡萏初开的女人,语气深挚动人,像是在心头刻下的一道道痕迹,“您相信我,在我心里,没人比她更好,没人比她更真,没人比她更值得我……尊重。”
尽管在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江利子婉转地收住了,可是蓉子还是随着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露而怦然心动。她的心跳得厉害,不是因为担心那个人会说出什么不识大体的话,而是那眼神、那语气,让她有一种被温柔深情包围的感觉,那种能够融化冰雪的极致温柔。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里,眼前还端坐着母亲大人!
幸好母亲大人的注意力被江利子的知音才华吸引了一半,另一半则交给了眼前的美食。也幸好今天的炖牛肉的酒精含量不少,外加灯光朦胧,她的脸红可以找到借口。
“我也很为我的女儿骄傲。可是在专业和爱好上和女儿没有什么交流,身为母亲也会觉得遗憾呢。”母亲听似洒脱的语调里,有几分失落。
“妈妈,对不起……”蓉子低声说,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因为对母亲的歉疚,还是归咎于刚才内心的千回百转。
面对稍微低沉的气压,江利子感到自己必须担起活跃气氛的责任:“我今天能见到蓉子小姐的妈妈,真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蓉子小姐是如此的端庄优雅、睿智沉着,我很难想象她小时候的样子,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在襁褓中就在沉思人生了呢。”
水野夫人差点把刚喝下去的味噌汤喷出来,她看着满面纯真的江利子,笑道:“其实蓉子小时候也是个很正常的孩子。”
“我难道现在就不正常么?”蓉子有点不满地说,比起旁边这个家伙,她再正常没有了好吧。
“蓉子小时候很可爱,很聪明,很乖巧,但也很喜欢尝试。”说起心爱的女儿,母亲总是充满热情。更何况她的女儿不是那种特别喜欢撒娇的类型,所以能有一个睁着小鹿斑比般的大眼睛的女孩子和她交流这方面的事,她有一种特别的喜悦。说到这个话题,蓉子母亲向江利子讲起她和蓉子父亲在蓉子小时候放胆尝试新事物,有一次蓉子想要用吸管喝热牛奶,结果被烫到的事。
“蓉子那时候多有活力啊。”母亲的眼睛充满了神采,仿佛小时候冰雪聪明、天真烂漫的女儿蹦蹦跳跳出现在自己面前,“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作为父母,每天都会有全新的惊喜。”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有这样胸襟宽广、善于引导的父母,蓉子这么出色也是意料之中的吧。”听完之后,江利子抚掌赞叹,双目灼然生辉。她倒不是装的,听蓉子母亲说起蓉子小时候的故事,她如同捡拾着珍宝,一颗颗小心珍藏。
水野夫人被江利子真心诚意的赞赏捧得飘飘然,忍不住又爆一个料:“不过也有特别的情况。她很小就有洁癖,三个月之后就绝不在尿不湿上……”
“妈妈!”蓉子满脸通红地打断,“拜托我们在吃饭!”更让她受不了的是,江利子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用眼神赤裸裸地在惊呼:“哇哦!”
如果妈妈不在这里,肯定有一个人最终会把头埋到汤锅里去,水野蓉子,或是鸟居江利子。亏得刚才还为她的话而感动过,原来她还是那么的不靠谱!
“江利子小姐,我女儿是不是很可爱?”水野夫人冲着江利子使了个眼色。母亲居然在江利子这里找到了知己,还真是难得。
“可爱,可爱极了。”
当江利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蓉子被她专注的眼神烧灼得有些脸红。江利子的眼神仿佛在告诉蓉子,她盯着的,是世界上她最心许的女人。
莫非,这又是这一个腹黑的家伙又一套高明的演技?
“那个,江利子小姐……”水野夫人喝完最后一口汤,问道,“你愿不愿意到我家做钟点工?我可以付报酬的。”
“妈妈何出此言?”
水野夫人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那个……江利子小姐的料理实在是太好吃了嘛。仅仅这道每家都会做的味噌汤就是我喝过最美味的。”
“可是妈妈您住在文京区,离这里很远呢。她要坐一个多小时电车的。”
“是啊,真的很不好意思。”水野夫人呵呵地笑着说,“可是蓉子,你真的很有福气呢。”
“是么?”蓉子口头应承着,趁妈妈低头吃饭,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眼中暗藏得意的女人,“看来我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告辞了,今天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晚餐过后,穿上大衣,收拾好东西走出去的,居然是——鸟居江利子。
听到蓉子母亲说要留下来和女儿好好聊聊,江利子没有多说一句话,洗好碗碟后,就主动告辞,要回到她那间不存在的简易公寓。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蓉子有些不可思议,她这么善解人意和乖巧听话还真是少见,不过也托她的福,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她消弭于无形。
不过也没什么要感谢她的,这场危机本来就是她造成的!
她才是造成自己烦恼的罪魁祸首!
可是……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呢?
冬天的夜晚比任何季节都要来得寂静,没有夏夜的虫鸣,没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高大乔木的树叶早在深秋早已落尽,即使有风吹过,也只能听到风掠过枝头的萧瑟声音。
何况今夜是这样寒冷,似乎连空气都冻结了,一丝儿风也无力挥动。
能让这个冬夜不至于凝结迟滞的,似乎只有街心公园路灯下那个人呼吸之间的白色雾气,以及她手中炭笔的笔尖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她呵了口气搓了搓手,又跺了跺冻得发疼的脚,发丝扫过她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忧伤,这副清寒萧索的模样,真的比流落巴黎街头的梵高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呀!”一个滚烫的东西突然贴在她的面颊上,惊得她跳了起来,膝盖上的白纸哗哗的掉落到地上。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姿靠在路灯杆上,一手插在大衣口袋,一手拈着一罐牛奶,笑吟吟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蓉子,你欺负我!”江利子嘟起嘴,“居然做这样的恶作剧!”
“我好心好意地来找你,还给你带来了热牛奶,你居然不领情?那我走了,你一个人继续呆着吧。”
“不要不要。”江利子连忙拉住蓉子的手。
触到江利子冰冷的手指,蓉子蹙起眉头:“你是笨蛋么?不会找一间咖啡馆呆着么?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地方还不戴手套,还勉强自己画画,你是扮演梵高上瘾了么?”
江利子笑眯眯地说:“蓉子那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呢?或者我应该理解为,这一连串的问题不需要我回答,只是表达对我的关心么?”
“我只知道你自作多情的功力比原来还要深了。”蓉子一边口头上不落下风,一边还是体贴地帮她收拾好画袋,“还不快走!”
江利子不急不恼,喀地一声打开牛奶罐子,满足喝了一大口:“不管我是不是自作多情,我只知道如果当年的梵高如果有人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递给他一罐热牛奶,他可能就不会自杀了。所以,我真的很喜欢蓉子。”
“喜欢?是哪种喜欢?”蓉子微微笑着,可是她的笑容里那笃定沉静,带着洞察天机的通透。
江利子莫名地有些着慌,她扑闪着大眼睛:“人家的喜欢,是很纯洁的那种呢。”
“你觉得你可以瞒得过我么?”蓉子把手背在后面,挑战似的侧过头,“我虽然没有你反应快,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傻。思来想后,我会真的以为即使是失忆了,也依然腹黑到爆的你会有那么清纯到不知道怎么表达的喜欢?少装了!”
“啊拉,果然是莉莉安的女王大人,看来我引以为豪的演技,需要好好修炼呢。”江利子早已收起师从祐巳的纯洁表情,环抱起双臂,微微扬起下颌。此时的她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她喜欢正直高贵的蓉子,喜欢惹人怜爱的蓉子,可是更喜欢和她势均力敌、棋逢对手的蓉子,这种感情和智慧上交锋,真让她有征服和被征服的酣畅淋漓。
蓉子果然毫不相让:“你的演技没有问题。可是你若是奥斯卡影后,我就是奥斯卡奖的评委。你的好与坏,都在我评判的范围。”
她们的眼神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对视,这冷寂的寒夜,却因为她们眼锋的互飚,连空气似乎都在抖动。
可就在僵持到某个时刻,就当周围的空气或要燃烧或要冻结的时候,她们却同时笑了。紧张和僵硬犹如她们呼吸间丝丝缕缕的白气,在灯光和星光下缠绕上升,终归于无形。而她们互不相让又互相欣赏的目光,如此美丽的容颜上漾起的笑容,伴着清澈柔和的笑声,让周围清冷彻骨的寒,也一时间百花盛开,满地芬芳。
“江利子,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蓉子,你也是。能有一个旗鼓相当的情人何其有幸,我们是不是该庆幸找到了彼此?”
蓉子似乎对江利子大胆的话语并不反感,她只是轻叹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对不起,我没办法接受你的感情,我喜欢的人是圣。”可是为什么这一声叹息,听起来像是带着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
“我可以等。”江利子柔婉地说,“你要知道,我永远会等你。”
“不,你这么好,我不会让你做我的备胎。”说到“备胎”这个词,蓉子的心有种被刺伤的剧痛,九年了,她和圣分分合合,对于圣来说,她是不是一个随传随用的备胎呢?没人比她更了解备胎的心酸,她又怎么舍得江利子为了爱情牺牲呢?
“备胎?我不会的。”江利子笑了,她的笑容里是淡淡的自信和对此的不以为意,“我相信我只是一个守望者,守望本当属于我的爱情,回到我的怀抱。”她笑容一敛,当她收起那惯有的漫不在意,却是扣人心弦的钟情执着,“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无论我怎样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必在意,更不必觉得欠我什么。因为我就是喜欢你。”
沉默了良久,蓉子终于笑了笑:“你还要我怎么说?今天太晚,我也太累,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话,容许我明天再想再说吧。”
“那么,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相处么?”
“你说呢?”蓉子看看天,又看看江利子,“我一直努力在做一个洒脱的人,也许会从你开始吧。不过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应该已经习惯了你的不靠谱和自作多情。”她其实忘了,她们相处的并不久,只有十二天而已。可是有时候相处一辈子,就像是陌生人;有时候一个月,却会是一生一世。
“既然蓉子这么洒脱,我可以要求牵你的手么?”
“不要得寸进尺!”
“我们都拥抱过了,牵手只是小儿科吧?”
“那是不一样的。”
“牵一下又怎么样?又不会怀孕……”
“你是要我揍你么?”蓉子带着半真半假的恚怒地盯着出言无状的江利子。
可是江利子对这个威胁是如此的云淡风轻,反而像是找到了跃跃欲试的机会:“揍我一百下,换牵手一分钟,好不好?”
尽管江利子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会让蓉子意外,可是蓉子仍然惊讶于这个人如甲鱼般的死缠烂打,还能用一种清雅安然的方式表达出来,真是达到了一种人生境界。
“真拿你没办法。”蓉子被迫就范的无奈,也许也含着某种温柔的宠爱吧。
当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突然有一种脚踏实地的心安。
牵了手,路会更加好走,寒夜的也不再那么寒冷,因为手心的温度,会传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