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efgh0731 于 2015-10-11 20:46 编辑

6-4

近得讓人難受。

臉龐緩緩逼近時，心跳速率竟隨著距離的縮短而上升。她告訴自己，這都是不擅長與他人過於親密接觸的關係，才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耳根熱得發燙。

不過不能再近了，因為那樣的速度快得令人難受。

「呼…」

終於在一個令她快要無法承受的距離之下，突然打住。一直摒住的呼吸終於呼了出來，卻立刻又被腦中閃過的一個想法再度扯緊神經。

──這樣嚴肅的表情，到底想說的是…

少見的專注神情近在眼前，從深邃的紫色眼眸中，當下除了自己的樣貌，似乎早已容不下其他事物。炙熱目光竟似能使人的大腦溫度升高，以致於無從細思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以及該作出的反應。

這回並非作為緊盯靶心的弓箭手，而是一支筆直的羽箭正不偏不倚地指著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緊繃的氣氛有如拉滿了的弓弦，只要對面那人的右手輕輕一放，便能不偏不倚地直擊心臟。

但，真姬根本不給予她任何思考的時間。

「我喜歡你，園田海未。」

穩定且略顯低沉的聲調有如一記悶聲的鐘響，直截了當地敲在耳邊。

聲音雖然簡單明瞭，卻像一份累積已久且無處可去的情感，被擠壓在了這句不過數字的話語，沉重的令人承擔不起。

視野中，只剩下真姬緩緩閉上雙眼的美麗臉龐。近距離傳來的氣息芳香甘美，卻隱藏某些未知的危險，待要衝破那層束縛時已來不及，漸漸蔓延而上的僵硬使人動彈不得。

仍能感受到對面那人同樣忐忑的雙手，奮力卻充滿不安。

──害怕…？

──嗶嗶、嗶嗶…

鈴聲刺耳尖銳。

「…」

唇上依舊冰涼。

──嗶嗶、嗶嗶…

睜開雙眼，真姬正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

不像是單純被公務手機的鈴聲嚇了一跳，除了一眼看出的驚訝與慌亂，緊皺的雙眉充滿不解與害怕。

最後，緩緩鬆懈下來的表情出現的，是更多的失落。

「真…姬…」

臂上的手指漸漸鬆開，四周的時間終於又開始流動。

她看見了自己的左手。

不知何時早已離開了對方的短白袍，正紮實地抵住了真姬的側腹。儘管所使的力氣不大，縮短的距離硬生生地停下，而更遠的或許是那人的心。

「哼…哈哈…」

真姬低下頭笑了，像是絕望地放開了大海中僅有的浮木，沿著海未的手臂漸漸滑落，沉入海底。

幾縷沒被紮進馬尾的紅色髮絲，垂落在原本美好的臉龐前。看不清真姬的臉，莫名的衝動讓他想伸出手，卻只見她瘦削的雙肩隨著輕笑，微微抖動。

真姬的身子突然一退，她抓不住對方，心底一空。

「太好了，能夠用這樣的方式…知道答案也不錯。」

將身體撐在窗邊就耗了不少力氣，明明只退了一步，卻無法走向前去。

不過數分鐘前的記憶，細節卻無法釐清。陷入空白的當下，身體無法跟上意識的指示，就連是什麼時候伸手抵擋的，她都不清楚。

「也許下意識的動作才是最真實的，你的本意。」

「不是的，我只是一時…」

笑聲無奈，她不禁擔憂。若真姬抬起臉來是滿臉淚痕，或冷漠地無視，甚至憤怒的言語，又該如何是好？

「太好了，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什麼也沒有。

微微偏著頭，出現的只有一個再溫柔不過的微笑。

──沒想到，這才真的是讓心被攫住的疼。

「真姬，聽我說…」

她只感到喉間一陣酸澀，胸口如被沉重潮水覆了上，令人窒悶。

熟悉的痛覺竟再度於此時襲來，還以為那些都早已擺脫。

儘管不停告訴自己向前走去，抓住準備後退的那人，全身卻陷入僵硬。她放不開撐在窗邊的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面前──沒有一滴淚水，更沒有一絲憤怒，包含無限柔情的笑容，難以舒開的雙眉仍是出賣了內心。

踏上地面使了力，終於放開身後支撐的手。

「也許只是想賭一把，」無法維持上揚的嘴角，只能用力抿起壓住顫抖。「認為事情到了最後，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作個結束。」

──結束…？

稍微晃了一下，再咬著牙踏出一步。

那天把自己穩穩地接在懷裡的人、為了一點小差錯就忙得團團轉的人，立在對面沉默且靜止，像是離得好遠。一直以來，真姬冷漠的外表，其實根本無法掩飾實則溫柔的心，藏不好為他人擔憂的眼神，為何現在笑得如此苦不堪言？

「看來沒錯，無論如何這就是個答案。一個…連你自己也不清楚的答案。」

──是的，既然如此，你又怎麼會比我清楚呢！

「請別自己認為…」

總算是近了些。

她只要再往前一步，也許就能拉住那個，像準備放下所有的一切的人。

「所以海未，」真姬再度將右腳往後移動一步，這讓兩人之間的距離依舊沒有改變。「我們…就這樣吧？」

自始至終都沒有淚水，最後竟是個連眉間都舒展開的笑容。

「等等，真姬！」

顧不得一切，她急忙向前踏去，為得就是要抓住轉身準備離去的紅髮醫生，卻是過於急躁地踏了兩步，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

「呀啊！」

幸好前方不是一片空曠，撲倒在偏硬的病床邊。急忙抬起頭，眼前卻只剩那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將雙手插在短白袍的口袋裡，踏出門離去。

令人安心的背影，這次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真姬…」

海未無力地跪在地上，支撐在病床上的身體終於在剛才的過於緊繃之下耗盡了力，望向的前方空無一人。

* * *

──叩叩

坐在病床邊的兩人同時回頭，海未微微一驚的臉色，仍是沒有逃過繪里的眼睛。

門後是小鳥開朗的笑臉，肩上的細背帶小皮包雀躍地晃著，走進的步伐似是比以往更加輕快。

「恭喜你出院，海未。」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小鳥特地前來幫忙，看著兩人聊了幾句有關手續的事情之後，她撐著拐杖站起身來，整了整又被逼著穿起的薄外套──還有繪里淡淡的香氣。

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病房，更多的回憶反倒成了平靜的水滴，緩慢且不停地滴落當時即將乾枯的心上。就連飄動的窗簾，煦煦透進的秋陽，都能讓這幅畫面簡單而美麗。

「海未，怎麼了？」走廊上，小鳥輕聲呼喚。

繪里只是站在小鳥身旁，默默地望著眼前稍作駐足的她。

──就讓窗戶這樣開著吧。

加入了兩人的行列，一同離開了寧靜的病房樓層。

來到了人來人往的大廳，海未不自覺地低下頭，專心地一步步走著。

自昨日之後，是真的沒有再遇過真姬了。

還是沒能好好地跟她說聲今天要出院的事，想著想著，不禁又擔心起對方是否又過著不愛惜身體的生活。當然，就算再見面了，又該說些什麼？

──但真姬才是不想到自己的那人吧。

「啊…」

走在前方的繪里，還是看見了人群中最顯眼的那人。

俐落地束起短馬尾，自深藍色刷手服那略低的領子中，露出的鎖骨筆直。加上自稍微捲起的衣袖中，伸出的上臂與手腕如此纖細，不禁猜想這人是否又瘦了。口罩將臉遮去了大半，但看得出眼神有些心不在焉。

人來人往，終於在將要接近之時，眼神才對上了前方的繪里。似是這才發現的驚訝眼神一閃而逝，隨即停下腳步。

「繪里…手續都辦好了？」

真姬拉下口罩問道。

「是的，現在正要離開。」

繪里仍是盡力維持著平靜的神態，儘管心裡同樣忐忑不安。因她無法不注意到，真姬完全沒有望向身後的海未，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不論發生了什麼都好，就是如此嗎…

「嗯，那麼恭喜。很抱歉無法送你們離開，我得去工作了。」

也許是身為醫生的關係，又在這樣一個出院的時刻，她注意到了真姬並沒有對三人說出再見。看了眼對方頸上掛著的識別證，和證件上的照片同樣面無表情。

「謝謝。」

真姬戴上口罩後逕直向前走去，經過海未身邊時卻像個毫不相干的路人，只有交錯時帶起的一陣小小氣流。

──這是…

繪里訝異地回過頭去，發現小鳥也同樣盯著真姬頭也不回的背影。而一旁的海未，卻是靜靜地看著前方的某處，像是失了焦。

兩人就這樣背對彼此，愈來愈遠。

再度回過身來，見到緊擰雙眉線入思考的繪里。小鳥只是頓了頓，再帶著略顯苦澀的笑容，向前輕撫上對方的肩。

「我們走吧。」輕柔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

略帶歉意地笑了，終於再度踏出短暫停留的腳步，離開連空氣都令人感到沉重的醫院建築，再次讓陽光恣意地灑落在身上。

= = = = = = = = = =

終於離開了醫院，也算是一個階段的完成。

雖然還是帶點悲傷，不過至少有了許多改變，這故事才得以進行下去。

海未的心意好懂，真姬的心意同樣不複雜，

最後還是要讓最麻煩的KKE出場，才能夠完整地敘述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吧！

屬於海未的第六章結束了，三人各輪了兩章。

她終於知道了一些事情，不過仍舊不夠全面。

接下來的第七章沒有意外的話應該可以結束，但如同回覆中所說，會有幾節也不清楚呢。

不過不會拖太久的！

第七章不屬於任何人的章節，就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去發展完她們的故事吧。

謝謝大家的收看，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