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晚归
酒局结束时，已然月上中天了。
混得越好的人，应酬起来就越不费力气，但酒再怎么说是要喝点的，顾里靠在车子的后座上闭目养神，揉着太阳穴想清醒一点。
偌大的别墅里只住了她们四个人，平时总是彻夜亮灯的顾时的房间此刻一片漆黑，林笙的房间里还有一盏小台灯亮着。
顾里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
林萧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3D眼镜滑落在一边，电视上的电影放起了片尾曲。
“林萧？”
听见顾里叫她，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揉眼睛：“嗯，回来啦。”
顾时不在家，家里好像骤然安静了许多又冷清了许多，偶尔有一两声电子设备调试声从林笙的房间传来。
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半夜十二点，顾里的手不安分地往林萧的睡衣里滑时遭到了抗议：“你满身酒味儿的，别碰我！”
“那……”顾里撩开她的头发，在她颈后轻吻了一下，“陪我洗澡？”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目的。”林萧坐起身来，“你先去放水，我拿衣服。”
过了这么多年，林萧还是对在顾里面前“亲自脱衣服”这件事很有抵触，好吧，可能因为在这方面她也没什么练习的机会，往往都是顾里把她的衣服给一件件扒下来的——就像拆一个礼物那样。
“转头。”
“我又不是没看过。”顾里躺在浴缸的水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放心大胆地脱就是了。”
林萧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解开睡衣的束带。她脱下内衣，抬手去夹起头发时，顾里吹个了口哨。
“顾时那不正经的样都是和你学的。”
“别废话了，快点，水温正好。”
“明明就很烫。”
“烫点活血。而且如果不烫一点……等我们干完想干的事儿就要嫌冷了。”
“……顾里，把花洒放下，我说了我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但我有兴趣。”
每次精疲力竭的林萧靠在顾里怀中休息时都在考虑下一次轮到她掌握主导权时该怎么进行报复。
每次都不会成功。顾里玩的小花样能让她羞愧至死，但她无论干什么，顾里都乐在其中。
“又有人给我传照片了。”林萧偏过头看着顾里，“拍照的人水平太好了，那个借位借的真是……你新绯闻女友挺漂亮，不过肯定整过，那下巴是多么玻尿酸啊。”
“你越来越淡定了嘛。”
“当然。”林萧得意地挑挑眉毛，“我已经习惯了。”
“那就好。以前你炸毛炸得可厉害了，害得我差点把整个上海掀过来。”
事情要从林萧怀上了林笙的时候开始说起。
“算算日子，看是不是我的。”
林萧真的扒着手指开始数日子，顾里二话不说把筷子一扔：“林萧你造反啊！你还真数日子？这么说除了我还真有别人啊？”
“没有没有我就是糊涂了一孕傻三年你知道的……”林萧赶紧摆手，“该不会是那次？”
“哪次？”
“就……中途我晕过去那次？”
顾里看着天花板算了一会儿：“看日子差不多吧。”
迎接第二个孩子的降临，总是比迎接第一个孩子的降生要来得平稳许多，唯一的麻烦是顾时才一岁，林萧没这个精力照顾她，只好麻烦顾里。
霸气如顾里，才不会和林萧一样忙于公司和家里两头跑，她采取的解决方式是把顾时给带到公司，并且在处理一切事务时都会带着她。
那几个月，整个盛古的人都能在开会时看见刚满一岁不久的顾时端坐在桌上，时不时伸手想去翻顾里面前的文件，顾里本人对这件事也越来越淡定，唯一的苦恼只是她时不时要伸手试图把那搓呆毛给压下去。
在林萧肚子里的林笙长到七个月时，顾里碰上了一场她推不掉的应酬，正好那天晚上顾准和南湘有空，于是顾时就被顾里交托给他们两个照顾。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当第二天早上，顾里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过来，并且身边躺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时，她清楚自己闯大祸了。
她低声骂着，掀开被子确认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然后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和包，迅速地穿好衣服，跑出门外打开手机里的地图确认了一下位置和时间。
“上午六点……”
在林萧醒过来之前赶回去，假装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这是顾里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我就不该在任何人面前暴露性取向。顾里跟做贼似的打开门，家中一片寂静，林萧明显还没醒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心却仍然提在嗓子眼上，直到躺在林萧身边盖上被子假装入睡，才稍微安心。
再度醒过来时天已大亮，顾里揽过林萧想吻她，却被打开了。
“顾里，你说实话，昨天晚上几点钟回来的？”
“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林萧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回来？”
“昨天酒局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多，所以我……”
“我昨天一直等到了凌晨三点，而就在凌晨三点的时候，你给我发了条短信，带照片的。”林萧拿起自己的手机丢给她，“你自己看吧。”
顾里接过手机，刚看第一张她就知道，昨天晚上在酒店里虽然没发生什么，但是那的确是有人设下的局，不是为了发生什么，而是为了把那个怎么看怎么可疑的场景拍下来，发给林萧。
“你昨晚是喝高了玩High了，怕我不能亲自到场捉奸在床，特意发个短信秀恩爱给我看是吧？”
顾里本来想撒个谎把这件事给带过去不让林萧知道，谁知道现在的局面就成了她为了掩盖行踪在撒谎，她就是没干什么，也是干什么了。
还好林萧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整天都在和顾里冷战，顾里指望一觉醒过来她能消气，结果一觉醒来她连人带旅行箱一并失踪了。
顾里用颤抖的手打电话给南湘，刚说完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了那边南湘把铲子往锅里扔的声音。
“顾里你一天到晚的都搞什么状况！顾准，过来把这个菜炒了。林萧不在我这儿，现在我们分头行动，我负责打电话问，顾时你别担心，她和顾准挺投缘……顾时，别扯你舅舅头发。”在“林萧失踪”这个大前提之下，南湘比顾里要理智很多，“你第一个先去林萧她父母那儿，她还怀着孩子呢，不可能一个人在外面的。”
分头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有结果，林萧就连父母那儿都没有回。
“问题是，谁敢藏林萧？藏着她等于得罪我姐，整个上海有几个人敢得罪我姐？”顾准摸了摸下巴，“所以我怀疑，她会不会跑到外地去了？”
“不可能，她身份证没带，票都买不起来。而且还怀着孩子。”南湘思索着，“要不要去各个医院找找？”
“整个上海的医院我都跑过一遍交代过了，她就是到青浦生，我都能接到通知。”顾里一边说一边给报社发邮件。
“顾里你发什么呢？”
“道歉信。”
整个上海所有可能住人的地方都被顾里翻过了一遍，林萧依旧杳无音讯。
就在三个月后，林萧的预产期那天，终于有医院打电话通知顾里：“林萧在我们这儿。”
等顾里横跨整个上海到了那家医院，医生已经宣告母女平安，指给她林萧在哪个病房。
看见顾里推门进来，林萧有些惊讶，但更多地是喜悦，她勉强地支撑起身体，朝顾里笑了笑。
“顾里……”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顾里过来，“我再也不说你老向着顾时了，我现在明白你的心情了……”
顾里搂住她：“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原谅我了呢。”
“我一出门就后悔了……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生气。”
“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三个月，上海大小报纸上我都登了道歉信，足足占两个版面的那种，电视上也放，微博上我都让人买水军转发了，你不知道？”
“我不敢看报纸新闻，也不敢刷微博什么的……”林萧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生怕哪天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了……”
顾里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怎么可能呢。”
“唔……”
“林萧？林萧你哭什么啊？”
“我就是刚才忽然想到。”她在顾里的衣袖上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就算那天晚上真发生什么了，就算你真的不要我了，我还是会死皮赖脸缠着你的……顾里我错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错了。”顾里拍拍她的背，“你好好休息，我向你保证，以后洁身自好，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了。”
林萧一边哭一边含混不清地应答：“你别走。”
“我不走，你也别乱跑了。”
门忽然被推开了。
“林萧，我给你买吃的来了，哟，顾里你也在啊，要不要一起吃点？”熟悉的声音传来。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林萧，你这三个月在哪儿啊。”
周崇光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极度危险中：“在我那儿啊。”
“顾里你听我解释，我——”
“周崇光！正好这个医院我熟人多，一会儿我送你个专家号！”
后来，林萧再闹脾气离家出走，就没能超过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内，林笙就会捧着电脑走到顾里面前，准确地把林萧的坐标告诉她。
虽然心里有点疑惑二女儿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但顾里想干的第一件事还是确认：“你没在我和你妈的房间里装摄像头吧？”
“目前还没有这个计划。”
因为零花钱全部花在在顾时房间里的监控系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