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Azoth 于 2014-10-24 14:02 编辑
不服输的阳光,终究还是成功地穿透了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希的脸上和胸前,将她从并不怎么深沉的睡眠中唤醒。暖暖的——双臂抱起,却只是抱了个空——是阳光的温度,却没有熟悉的怀中之人的温度。眼角有些湿润,大概昨晚又做梦了吧,只不过内容已经不记得了。睁开眼睛,投射在床上的光线中,细小的绒毛和浮尘如同在阳光之海中随波的悠闲游鱼,除此之外,没有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已经一周了呢,这样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随后重新闭上眼睛。 ——至少,这里还有她的味道。在这一周中,希都是靠感受着这熟悉的味道入眠,仿佛自己依然被拥在怀中。
坐在梳妆台前,希认真地将头发编起来,编织成搭在胸前的单马尾。这是绘里最喜欢的她的发型,记得第一次用这个样子出现在绘里面前的时候,金发的美人口中叹着“богиня”围着自己转来转去,让一向不会露出害羞姿态的自己都在最后不得不强行按住她的肩膀来岔开话题。在后来长久的日子里,学会了方法的绘里,都把编织希的发辫作为了自己独享的特权。终于在时隔了不知多久之后,自己又要亲手编织了——看了看镜子,还好,虽然有些生疏,样子还算令人满意。只是镜中却映不出那个每次在完成后,带着满足的表情,将下巴搭在自己头顶的金发身影;自己也无须再看着镜中得意的笑脸,摇动身体晃去在肩背上耍赖的重量了。
“绘里里,喜欢吃曲奇吗?” “唔,应该还蛮喜欢的。” “那么咱学会之后就烤给绘里里吃哦。” 回想着当年的场景,不想做其它早餐的希打开烤箱,将曲奇取出。拿起一块咬下去,味道并不太令人满意。自己应该不会再做曲奇了吧,作为收官之作而言,实在是有些失水准,不过还是比自己最初的作品强得多呢。不过那一炉最初的作品,绘里一块不落地全部吃了下去——回忆着当初绘里一面认真地点评着曲奇的不足,一面紧紧握住盘子,一口口将曲奇吃下的样子,希将最后一块曲奇放入口中咬下。
打开音响,让音乐声充满整间房子。在如今的人听来,大概都是些过时不知多久的歌曲了吧,但是熟悉的声音——自己的,绘里的,亲密的友人们的,配合亲切的旋律,恰恰是希现在最想听的。伴着音乐声,希打开摆满了照片的柜子,取出每一个相框擦拭着,擦到一半的时候往往会停下手,就这样凝望着照片的内容,良久,再像梦中惊醒一样回神,重新擦拭完剩下的部分,再一遍,再一遍,最后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般重新放回玻璃柜中。
还剩下最后一个,最大的相框。放下手中的布,希双手举着相框,将它靠近自己的眼前:上面的人有自己,留着绘里最喜欢的单马尾造型,头上戴着花环,身上是一袭纯白的婚纱,蓬起的裙摆上层层的花边仿佛还在摇动;戴着长筒手套的手,被另一只手挽着,十指相扣。手臂的主人自然是她最为熟悉的,绚濑绘里。同样一身白色婚纱,将金发披散开的她,少了一丝英气,多了一丝妩媚。而两人脸上的笑容——那是将世界上最为珍贵之物挽在手中的,极致的幸福笑容。
坐在后院中,希注视着自己刚刚浇灌过的每一朵花:白百合,郁金香,太阳花……在不知不觉间,原来后院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座花园。自己曾经心血来潮地为每一盆花取了名字,还被绘里笑过说像小孩子一样;然而第二天当自己再度来到院中的时候,每个花盆上,都被贴上了一个小小的名牌,那些随口说出的名字,一个不差地被写在上面。希又将视线转向院子角落的两棵树:在结婚搬进这里几年后,两人曾经大吵过一次架,而和好之后,绘里便将一棵树苗栽到了后院中,说这是一个证明,提醒着两人,而以后如果再吵架的话,每次吵架之后便会栽一棵树。那时自己还在开玩笑地说“院子的地方会不会不够,该不会最后变成一座森林吧”。 第二棵树,在大约5年后才被栽下。 而直到今天,也没有第三棵树。 仔细数了数,居然在七十年中,只有过两次激烈的争吵呢。 啊,已经七十年了啊。 自己也已经,是个老婆婆了呢。低下头,扯了扯婚纱的裙摆——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婚纱——穿着这套婚纱的自己,也早就不复当初的美丽了。抬起手向着天空张开,套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指上,白金色的婚戒反射着光芒,映在清澈的蓝色天空中——那是绘里眼瞳的颜色。 “绘里里在看着咱呢。” 放下手,重新将身体靠在墓碑上闭上双眼,宛如几十年前的学生会室中,靠在温暖熟悉的肩头。新制的墓碑上,“AYASE”下方的“ELI”旁边,被笨拙地刻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文字“NOZOMI”。 “ふたりきりの花園で眠りにつく……” 轻声地哼唱在呼吸停止的那一刻结束,花园中重归寂静。
呐,绘里里,当初你让咱等得好辛苦呢—— ——不过这次咱才不会,让你在天堂等太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