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 】
“内脏没问题,虽然可能有轻微的损伤,但总体没问题。关键的是她现在需要输血,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血型?”那个穿着西服的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古板但可靠的医生问。
“我不知道她的血型。”卯之花回答,毕竟她和虎彻勇音相识的过程非常奇怪,她们讨论任何话题也涉及不到血型的问题。
“叫醒她问一问,快一点,用任何方式都要叫醒。”医生一边摆弄输液设备一边说,“还是由我来?”
“我来叫醒就好。”卯之花说。
这种类型的医生都讲究速战速决,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离开,因为怕招惹是非。毕竟找他们治疗的人的身份都不是见得了光的。
卯之花紧紧握着虎彻勇音的手,她发现对方的手都白得吓人,这不是好的现象。
“勇音。”她凑到对方的耳边唤了对方的名字,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虎彻勇音依旧表情痛苦地紧紧闭着眼睛,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语般。
“勇音。”卯之花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是如此地……后悔,如此地憎恶自己。
虎彻勇音是“I”。
她早该想到。她早该有所防备,她早该……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然后放弃这次计划。
刚才的一幕幕在她的脑中不停回放,她想起她三次都攻击对方的腹部……为了对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想起她开枪时对方的呻吟,想起对方痛苦蜷缩的样子,而对此她竟然无动于衷,她竟然朝头盔开枪。
那是何等残忍的做法,何等令人发指的暴行。
想起那时她攻击的是虎彻勇音,就几乎要窒息。她无法想象对方此刻承受的是怎样的痛苦。
“勇音……”卯之花再次开口。
而这次虎彻勇音终于有了反应,然而,所谓的反应只是她的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了两秒,之后又闭上。
“她这样下去不行,我给她挤点血验一下吧,必须立刻输液。”医生为难地上前说,他开始打量对方身上哪个地方适合挤血结果发现似乎哪都挺适合。
“不,不要碰她了。”卯之花很快摇头,“如果要血的话……”她想起她留着的“I”的那管血,痛苦地斗争了片刻之后起身,“我想我这里有。”
“……”你那里怎么有血的,难不成两人没事抽着玩么?医生纠结了一下之后摇头,罢了,反正做为这种医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都该见识过了。
卯之花起身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被勇音紧紧牵着。
“……”虎彻勇音蜷缩在那。
卯之花顿了一下之后开口。
“勇音,我去拿些东西,马上就回来陪你。”她蹲在床边说。
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巧合,反正话音落下两秒之后虎彻勇音的手终于松开了。
卯之花走至二层——她的包在那里。一边走着一边活动了一下被对方握得僵硬酸痛的手指。
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血拿出之后递给医生,甚至没有时间将脸上挂着的因心疼而产生的泪痕擦掉。
医生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顿了一下才接过那管血到一旁验起来。
很快医生便弄好了血型,他到车里取了工具之后在虎彻勇音身上的好几处位置同时进行大量的快速的输液。
“好的…好的。接下来我需要给她的腿……这个地方止血。”医生一边说一边拿着一个针剂朝虎彻勇音的腿部注射,“你按住她,可能有点疼,别让她把输液的东西弄掉了。”
“好。”卯之花说。
于是她握着那个正在进行输液的手,她试图按住对方的身体。然而在下一秒虎彻勇音便因剧痛醒来。
虎彻勇音痛苦地出声,冷汗又顺着惨白的额头滴下,卯之花被她抓紧的手在瞬间都感受到相当的力道。
手被对方攥得发白,卯之花皱眉屏住呼吸片刻,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忍住了那种疼痛也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卯之花侧过头,映入眼中的景象是医生正在缝着虎彻勇音腿上的那道伤口。
伴随医生的动作,剧痛使虎彻勇音崩溃,她的眼泪刷地就顺着面庞流下来。
她大概找回了一些神智,但那些少得可怜,甚至不够她进行正常的交谈。
“烈……烈,停下…”无法忍受那种疼痛,她哀求说,“不——求你停下,烈……!”
虚弱的哀求在下一秒又被痛苦的呻吟淹没,勇音脸上挂满泪痕,她颤抖着但却哭不出声。
“停下!”卯之花的心都被对方的话语揉碎,她终于对医生开口。
医生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停下动作,疑惑地回头。他看到他的漂亮的成熟优雅的女雇主此刻脸上也写满痛苦,而那两道泪痕凄凉地点缀了对方柔美的面容。
“请等一等…”卯之花努力使她的语气平静,她搂住了虎彻勇音,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之后心如被骤然拧紧般剧痛,她开口,“请等麻药再发挥一点作用…不要太急,这里非常安全。我会给你双倍的价钱,所以请等一等。”
“再过一会儿也还是会疼的。”医生露出为难的表情。
“会减轻一些吧?”卯之花问,“而且……”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这样会休克,所以…等一下,等一下。”
“……但你确定这里安全?”医生皱眉。
“我确定。请不要太急,在尽量减轻她痛苦的前提下进行治疗,拜托你了。”卯之花大概是第一次这么跟人说话,低声下气地。
她只是无法忍受虎彻勇音露出这种状态,她只是无法忍受这个人如此痛苦……哪怕她自身承受这样的痛苦都不要紧。
虎彻勇音如此她本身就难以承受,而更令她揪心的是,这一切都是由她造成。她甚至清楚地记得对方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是如何造成。
虎彻勇音的精神已经崩溃,她低头哭着,渴望那种痛苦能离她远去,哪怕晕过去也好,死过去也好,只要别再动她,别再让她继续这样下去。
她知道当下扶着的人是卯之花,而对方似乎在安慰她什么,但她听不清。
她甚至不知道,卯之花的眼泪落在她身上。
“好了,好了,没事了,医生已经停下了。”卯之花安抚着受惊一般哭着的人,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在对方耳边不停地说着,“勇音,起来看一看,医生已经停下了,现在什么都没动了。”
“对,你看!我已经停下了!”医生无奈地站到一旁,高举双手说,之后他转头向卯之花,“…你安慰她一下,别失血没休克最后被我吓的哭休克了,那太扯了。”
虎彻勇音一边啜泣一边抬头,惨白的脸色上写的满满都是难过与委屈,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她终于听懂了卯之花的话,看了一眼一旁的医生。
“好了,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不要乱动,你背上有伤口。”卯之花用尽全部的力气安抚着眼前的人,“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
虎彻勇音终于听懂了卯之花的话,她点点头之后没有声音地哭着,一颗颗眼泪落下几乎要将卯之花的心砸碎。
医生看了一眼眼前的人,顿了一下之后到底是拿起一旁的纸抽递过。
“擦一擦眼泪。”医生背着说,“也帮那个人擦一擦。”
再怎么说他也是男性,而眼前两个人都哭到那种程度…他看了总是不舒服,不论是从哪方面来说都该照顾一下。
卯之花顿了一下,之后点头。
“谢谢。”她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过谢,拿着纸巾回身便到了虎彻勇音的床边。
忘了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但在当下的情况她除了如此几乎没有别的办法。
她太心痛,对那个人也太过愧疚……不,准确的说,已经不能用愧疚这种普通的词语来形容。太过浓烈的感情,超出了能用语言表达的范围。
她用纸巾擦拭对方脸上的眼泪以及血迹,让那张英气的漂亮的面庞恢复本来的样子。
“她会怎么样?”卯之花问医生。
“你指外伤?某种程度来说,还能像现在这样哭是好事。”医生说着指了一下一旁摆着的从他车上搬下来的一堆设备,“……也多亏有这些设备,不然我也不敢肯定。我开始以为她是内脏受损……那样就要直接进行手术治疗了。幸好,检查之后发现不是,虽然如果再狠点也十有八九了。”
“她要多久能够恢复?”卯之花痛苦地问。
“……大概一个月。”医生如实回答,“不过……”
“什么?”
“身体上的还比较好恢复,棘手的是她肯定有脑震荡。”医生皱眉说。
“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医生的回答很简单,“这要等她清醒了才知道。我走之后,会留下一些镇定剂麻醉剂一类的东西给你,需要的时候就给她用吧。实在处理不好,给我打电话,我会再过来。”
“……知道了。”卯之花垂眼说。
“好吧,所以现在…伤口应该真正麻了。我看看,你别让她注意到我。”医生不停地看时间,终于觉得差不多之后,他开口说。
卯之花点点头,她抚上虎彻勇音的面庞之后低头,试图阻挡对方的视线。
“勇音?”她在对方的耳边开口,“别哭了,没事了…没事了。”
虎彻勇音半天之后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眼泪还是落下来。
“……”卯之花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个人。
马上就要再开始缝伤口,卯之花看了一眼之后也别过头。她无法面对那种景象……尽管鲜血淋漓的景象对她来说早已不再稀奇,但……她无法接受虎彻勇音当下的情况。那对她来说太过痛苦。
所爱之人和素不相识之人的痛苦,是截然不同的。
所幸这次麻药的确发挥了相当不错的效果,在之后的过程里虎彻勇音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许久之后,医生长出一口气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了,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些普通的外伤……”他走进之后看了一下对方的身体,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麻烦你了。”卯之花跟着看了一下之后转移视线到一旁。
“这得消毒。”医生皱眉说,“……你还得扶着她,消毒的话总不能用麻醉。”
“……我知道了。”卯之花说完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她看着医生将虎彻勇音的衣服拨开往上面涂药。
虎彻勇音神志不清地倒在床上,显然她感受到了背后的刺痛。
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于是她就紧紧攥着卯之花的手——她知道那是卯之花的手。她并不知道那是必要的医疗过程,但她知道当下不管怎么样都只有忍受的份。
“坚持一下…勇音。”卯之花意识到对方就算受了疼痛的刺激也使不出太大的力气了,她看着眼前的人攥紧手之后轻声道。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虎彻勇音的头部以及背部都被纱布缠好。
医生起身之后解脱般地擦了擦汗。
“我想……”他看着床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的人的面庞,“应该没有大碍了……”
“实在感谢你。”确认虎彻勇音当下没有意识,卯之花也终于松开手起身,她无法掩饰倦色。
“输液你会吧?”医生问。
“是的,我会一些。”卯之花点头,杀手通常都懂一些医疗常识。因为在某些情况下他们要为自己进行急救。
“好,她醒了之后大概有一段时间不能吃东西……你过来记一下用药的时间吧,我就不过来给她输液了。”医生点头。
于是医生把之后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卯之花将那些全部记下。
“好的,我明白了。”她点头。
“嗯,那我就先走了。”医生将可能需要的各种药物都整理到一个箱子里之后起身,准备离开。
“辛苦了。”卯之花点头。
医生挥挥手,将那堆仪器搬了半天回到车上之后马不停蹄地就走了。
毕竟,能找他们治疗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而通常那些地方也不宜久留。他们不会多问任何,治疗之后就当那些全部没有发生。
卯之花看着那辆车驶走,关上门,她再次回到虎彻勇音的身边。
用过镇静剂之后,对方已经睡着。
为了让对方休息得更好,卯之花将灯关掉。她坐在床边,用指尖温柔地摩挲那个人的面容,每一寸,她喜欢极了的面容。
“对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卯之花开口。
之前的景象一直在脑中回放,虎彻勇音呻吟的样子,痛苦的样子。
“对不起。”她用带着淡淡鼻音的声音,再次道出这句话。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勇音…”
“……如果我知道那是你…我断然不会…我断然不会如此。”
最终,卯之花双手握住了对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她将那只手放至眉心。
她该如何解释这些?
该如何求得这个人的宽恕?
不……
大概她也不配得到宽恕了。
没有办法了,毕竟,命运是如此弄人。
月色下,卯之花疲惫地闭上眼睛。
【TBC】
谁都不许吐槽情节 因为我写的很用心
就算有BUG 那也很用心!
所以不能吐槽情节,我一点儿都不虚心,不需要在批评中进步!【什么{:4_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