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激素
曾经有个著名的报社对当今第一富豪顾里及其夫人林萧做过一次专访。
有个记者问了林萧一个问题：“您觉得您的生活中有什么烦恼吗？”
林萧给出了一个让全上海的人都想打她一顿的回答：“房子太大了，打扫起来太麻烦。”
这是实话。顾家的房子的确够大，在很多人看来这不能叫房子，应该直接叫城堡。而且林萧还喜欢亲自打扫私人空间。
顾时是刷卡付钱不眨眼的，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她看中了三分钟之内立刻买单，好在她对奢侈品啊衣服啊包啊还真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出于基本需要，顾里会给她买。
她真正喜欢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的贵有的便宜，大部分被顾里评论为“不可理喻”。
便宜的，无非是可以关灯关电视关各种东西的魔杖，贵的，是顾家的私人小型直升机。
“现在最便宜的直升机不也就十万块一架么，比有的车还便宜，只要你找得到地方停，年满二十岁考的到飞行驾照，就能开。”
顾里一开始表示强烈反对，但后来亲自坐了一趟之后，她觉得顾时真是个天才，坐在飞机上往下看，有种洛基在俯视凡间蝼蚁的感觉。
有顾里和顾时这两个花钱的主，家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少。
不过，不光是顾时和顾里的衣帽间，林萧和林笙的书房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你数过这里有多少本书吗？”背景书墙刚刚落成时，顾里一边往上面放书一边抱怨，“还好书不贵。”
“一共有七千九百八十本。”林笙站在她们后面，“不过，顾里，妈妈曾经瞒着你买过好多珍本书和绝版书，所以这些书里有不少价格上千上万的呢。”
林萧在顾里开口之前把她的话堵了回去：“总比你的衣服和包便宜。”
那时候刚上小学的顾时还在楼下大呼小叫：“妈妈！顾里！还有几天圣诞节了记得买圣诞树！”
每次打扫书柜和衣帽间，林萧都对这混乱又温馨的一幕记忆犹新。
“林萧！”楼下传来顾里的喊声，她拍拍手上的灰，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探头向下看。
顾里在客厅里抬起头，朝林萧吹了声口哨。
“顾时这个习惯都是你带出来的。”林萧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刚走下楼梯，就被顾里给抱住了。
林笙一般在学校的食堂吃晚饭，然后直接去上晚自习，要等到晚自习下课才会回家。所以顾里到家之后的时光，成了她们久违的二人世界——嘛，如果那几次说走就走的环球旅行不算的话。
“怎么穿这身？”顾里看着林萧身上的高中校服，手指贴着她的大腿撩过裙摆，“给我的福利？”
林萧早就习惯了私底下相处的时候顾里这掩盖不住的流氓气息，也深知顾时那满身的匪气根源究竟在何处。
“收拾衣帽间的时候翻出来的，正好打扫书房要沾一身灰，穿这个方便。看不出来顾总裁你还有这个特殊癖好啊。”林萧戏谑地勾了勾嘴角，“以后我是不是该注意一下哪些为家族捐躯的女高中生老在你旁边瞎晃悠？”
“我一向不接受除了你之外任何人的单方面勾引。”
林萧含住了她放到自己唇边的手指。
“这么说我的单方面勾引你还是接受的？”
几个小时后，林萧抬眼看看床头的闹钟，起身让顾里把衣服递给她。
“我去给林笙做点夜宵，你先睡会儿吧。”她打了个哈欠，“还有，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做菜的时候忽然从后面抱住我，很容易切到手的。”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忘了呢。”
“顾里！”
“我知道了，开个玩笑而已。”顾里翻了个身，“让她记得滴眼药水，这几天她眼睛里都起血丝了。”
顾家每一天的日常依旧有条不紊，而二十年前，还是个高中生的顾里看着手中的鉴定报告，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亲权概率（RCP）为99.9991%。
换成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这孩子是你亲生的”。
顾时是她的女儿，而且还长得和林萧那么像。
出于性格中的严谨，顾里从林萧头上又弄了几根头发——这可比弄顾时的容易多了，再次送去鉴定。
她看着两份鉴定报告书上那个“99.9991%”的数据，顾里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完全忘记了自己几天前还在对迷恋于科幻小说的林萧冷嘲热讽：“你以为那群科学家在二十二世纪哆啦A梦诞生之前能造出来时光机？”
他们还真就造出来了。
在办公室帮数学老师登记周考成绩的时候，顾里趁着四下无人，走到生物老师的办公桌前，戳了戳正在借机玩手机的顾时。
“哎，顾时……你觉得时光机什么时候能被造出来。”
她说得很郑重，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顾时放下了手机，认真地望着她：“凭感觉回答也可以吗？”
“可以。”
顾时打开了生物老师的电脑，开始把成绩和平均分录入到表格里：“虽然听上去很荒谬，但是依照目前的情况和研发进度，还有国家注入资金的力度，至多还有二十年就可以造出来吧。”
“那……到那时候，就可以改变历史了？”
“不可以。依据现在对于时空的研究和相关法则的制定，很多事情就像一个重要的节点，无论中间的过程再怎么改变，也注定会发生。比如……”顾时从屏幕上抬眼，“某人的出生。”
顾里没有在追问下去。这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件事不可能被完全挑明，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但这次她真的是半夜睡不着觉了。
要说前一阵子，顾里刚刚察觉到自己喜欢林萧的时候，她还真没动过什么歪念头，也就是利用身份之便牵牵手盖盖被子之类的，脑袋里想过能占过最大的便宜是亲亲搂搂抱抱。
然而意识到顾时是她和林萧的孩子之后，顾里从来没有死机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cpu过热现象。
她和林萧的孩子。
也就是说……
顾里咽了一口口水。
也就是说……
顾里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旁边记着笔记的林萧。
林萧注意到了她灼热的视线，偏过头来用探询的眼神看着她，她赶紧又转向另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别跟个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小男生似的，顾里。她在心中警告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冷静不下来了！
顾里现在只要看到林萧，脑子里就不可抑制地冒出了大量的豆腐渣画面。这一整天，顾里都变得十分心虚，生怕有人能窥破自己心中的想法。
而顾时很疑惑，为什么往常老是忙着放闪的顾里和林萧今天格外安静，一点秀恩爱的意向都没有。
她回过头看了一看，却提醒了顾里一件事。
顾时是她和林萧的孩子，通过这个“肯定会发生”的结论，慢慢往回推导，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她和林萧也肯定会……
台上的老师正在认真地讲解《记念刘和珍君》，出于对鲁迅先生和革命先辈的尊重，顾里飞快地想着有什么词可以用来替代。
不行，她在这方面贫乏的词汇量不足以做到这一点。
只能用最直白的方式。
她和林萧，肯定，会做。
想到这句话的瞬间，顾里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抵达了沸点，如果她是一台电脑，现在就因为乱上十八禁网站而惹上了什么奇怪的病毒，整张主板都要报废了。
为什么这么想笑呢。
猫在闻到某些时会皱起鼻子，露出好像微笑一般的表情，这是猫的费洛蒙反应。而能引起顾里的费洛蒙反应的，就是林萧身上的气息吧。
下课时林萧和平时一样闹着要睡觉，顾里也自然地伸出手给她抱着，只不过这一次，顾里再也做不到悠闲地用另一只手翻杂志了。
得知了和林萧在一起的事情并不是奢望之后，反而紧张了起来，像个不小心发现了自己的生日惊喜的孩子，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什么的到来，明明是既定的事实，却忍不住紧张。
晚上睡觉之前，顾里逼迫自己放空头脑什么都不去想。
然而几个小时后她就惊醒了，气喘吁吁地回想着刚才的梦境。嗯，用最通俗的方式来说，那就是一个春梦。
梦里的林萧躺在她身下，手上的反抗完全是象征性的半推半就，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不行啦顾里，这样会怀孕的……”
顾里从上铺推开窗子，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冷的夜风。耻度实在太高了，承受不来，不过莫名地觉得兴奋。
就在这个时候，林萧抱着枕头爬到了她床上。
“噩梦？”顾里问她。
“嗯……”她含糊不清地答应着，在顾里身边躺了下来。
上铺的空间被床边的栏杆和紧贴着的墙面阻隔着，显得格外狭小，顾里就算是紧贴着墙壁，也不免要和林萧接触。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从林萧背后抱了过去。
“顾里，这样很热啦……”林萧挪动了一下身体，从她的臂弯中脱身。
顾里不屈不挠地又搂了过去。
“都说了不要啦……”林萧半梦半醒之间的声音软软的，比平时还没有力道，她松开了抱枕，环住了顾里的手臂。
这就是传说中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顾里知道，今天这觉是没法睡了。
不过，顾里还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顾时无论怎么看都太过于坚强独立了，就像是在无人可以撒娇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
她一点都不了解顾时——这也是当然的，她又没有真正地和顾时度过十几年的时间。
“你很喜欢化学吗？晚自习有两堂课你都在写化学。”
“我啊，是不可以那么任性的，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事，都要倾尽全力去做才行。”顾时说这话的时候手上做卷子的动作还在继续，“正是因为不喜欢也不擅长化学，所以才要多花时间在上面。”
她就是这样，懂事的有些过分。能坦率地说出喜欢或者不喜欢，才是小孩子不是吗。
一旦意识到这是为人父母的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顾里就觉得心中有些莫名地愧疚。她有点想见见二十年后的自己，质问一下她：“你到底是有多忽略孩子的感受啊？”
太懂事的孩子，和太不懂事的孩子，都一样让父母担心。
“林萧，这几天林笙真的越来越疏远我了，你确定真的没问题吗？”看着林笙紧闭的房门，顾里一脸颓丧地戳着盘中的牛排，“会不会她还是想顾时了，只是不敢和我们说？”
“这本来就是个两难的决定啊。”林萧把盛好的蘑菇汤递给她，“我们事先也跟她说过，她也有一票否决权，只要她不乐意，也不会让顾时去的，她能同意，就说明想通了吧。”
“是吗？我倒觉得林笙太像你了，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嘴上还是勉强答应，那样就糟了。顾时好几天没打电话回来了，应该在那边过得还挺开心。”
其实，是顾时把每天唯一打电话的机会和那短短的时间都给了林笙。
“你每天都在哪里给我打电话？她们不会听见吗？”
“我不在宿舍里。”顾时得意地笑了一下，“我们宿舍正好在二楼，站在栏杆上就能踩到一棵树上。”
“顾时你别告诉我你现在站在树上给我打电话！”
“准确来说是坐在……现在是躺着。”顾时斜靠在三个枝杈中间，“很安全啦，以我的身手不会出事的。还有，顾时是你叫的吗，要叫姐姐。”
只有听见林笙喊她姐姐，她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不去想那种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