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贪婪
刚结婚的那阵子，林萧总是会等顾里下班之后一起回去。
往往是顾里还在家门口掏钥匙，林萧已经从身后赖了上来，被顾里按在墙上吻到整个玄关走廊都充斥着喘息声，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往床上滚。
那阵子谨慎如南湘粗神经如唐宛如，想要在晚上进顾家的大门，都必须提前打电话确认她们在干什么。
有的时候连打电话都是有风险的，南湘就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林萧一开始还是很正常地在和她打电话，当她听见电话那头克制不住的喘息声和顾里的坏笑，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不过南湘对她们的谴责没能持续多久，因为不久之后她就正式地搬到了顾准那里，其他人要找他们两个照样要提前打电话，南湘也经常揉着酸痛的腰对顾里进行谴责：“你们姐弟两个在这方面简直一个德性！”
“可能是家族遗传吧。”
用顾里本人的话来总结，那就是“那阵子玩儿的真疯”。
知晓内情的南湘毫不留情地指出她的破绽：“你们从高中一直玩儿到顾时出生，绝对不能用一阵子来形容好吧。”
而且现在，她们玩的也够疯的，每天都是小别胜新婚的架势。顾里更是以“谁叫你还要约法三章说在公司不准我碰你我现在憋了一天了你负责！”为理由，向林萧索赔过无数次。
这也没办法，谁叫她们两个对对方都是满满的独占欲，几乎是本能性地想要将对方据为己有。精神世界里名为喜欢和独占的情绪积累过多，自然就会溢出到身体里。
所以顾里最近明显地感觉到，林萧愈发地反常了。
连续两个月。
她翻着手机里做好了记号的日历。
连续两个月的时间里，林萧没有任何一次在上面，连平时每次必有的争吵都省却了，只要她把林萧给按倒，林萧立刻就范。
顾里有意无意地和南湘抱怨过这件事，说林萧最近有点太听话了。
南湘幽幽地回答她：“这不好么？我想在上面还没这个硬件条件，我就是把顾准敲晕了绑在那儿，最后的结果实质上也是我在下面。”
于是知心姐姐南湘这次拒绝和顾里讨论这个问题，而且她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而顾里也绝对不可能亲口告诉南湘她烦恼的原因是“因为林萧两个月没碰我所以我空虚寂寞冷”。
就算说了，南湘也只会回答她：“穿上衣服滚。”
今晚林萧回父母家，要晚点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今晚林笙去顾襄那儿玩了，八成是不回来。
然后她收到了顾源的一条短信：“要出来聊聊吗？今晚袁艺出差了，我有空。”
要不是顾里曾经指天发誓她这辈子绝对不会主动给顾源打电话，她肯定打个电话把顾源骂得狗血淋头：“你与其用这种七弯八绕的表达方式，还不如干脆利落地问一句‘约么？’然后老娘就可以干脆利落地找人打你一顿！”
想了想，顾里还是用和顾源一样和平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你以为林萧死了吗？”
她扔开手机，倒回床上。空荡荡的大床足够她滚上十几圈。卧室良好的隔音效果让人很有安全感。家里只有顾里一个人。这所有的条件，还建立在“林萧两个月没碰她”上。
跑到楼下把家门反锁，然后回到卧室，顺手把房门也锁了起来。
准备妥当之后，顾里怀着复杂的心情，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到了实际动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还不如对林萧的，所以取悦自己的难度，比让林萧满足还要高。
而且，这样瞒着林萧一个人偷偷在家里——有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林萧……哈啊……”她喘息着，叫着她的名字，“林萧……”
浑身酥软的刹那她抬了抬视线，正好看见了站在床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林萧。
“林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里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我不是锁门了吗！”
“这个嘛……我没注意到时间，反正我一点都没错过就是了。从你脱了衣服开始，我就一直站在这儿。而且，我有钥匙啊。”林萧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大门和房门都反锁着，加上在门口听见的声音，要不是你叫的是我的名字，我还以为要捉奸在床了呢。”
顾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已经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更丢脸的事情了。
林萧躺到她旁边，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面的雪白肩膀：“我和顾源打了个赌。”
“怪不得他给我发了那条短信。林萧，给你三十秒时间，说赌注是什么。”
“让他家顾森一个月内别老来骚扰我家林笙。满意吗？”
“不满意。”
“那我该怎么补偿你？”
顾里揪过林萧的领子：“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就今天晚上，你全给我补回来，不然你就完了！”
几个小时后，看着背过身的顾里，林萧无奈地笑了笑。
“生气了？我还挺温柔的啊……”
“你老是这样。”顾里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有事情也不和我商量，还总是瞒着我，擅自做决定。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难受你知道吗？”
“……说到底你就是因为欲求不满被我抓了个现行，觉得太丢脸所以在和我赌气吧。”
一针见血。
“对，就是这么回事。我允许你在五分钟之内嘲笑我，然后，这辈子到死都别让我听见你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不准提？难得抓到你一个把柄哎，不提不是太可惜了。”
顾里做出了让步：“不准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含沙射影，不准在轮到我在上面的时候用这个来刺激我。现在什么话都别说，就当我睡着了！”
没办法，谁叫她要这么喜欢林萧呢，谁叫她心甘情愿呢。
“晚安，顾里。”林萧伸手关上了灯，“下次想要的话记得跟我说。”
“你闭嘴！”
二十年前的林萧，还不能肆无忌惮地用这种事情来调戏顾里。
从第一眼看见顾时，我就知道她是个麻烦。
她和顾里是一类人，光芒耀眼到了连自己也无法遮蔽。就这样的一个人，她偏偏和我长得那么像——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样吧。
如果要在我们两个中间选一个，哪个脑子坏了的人会选我？
更何况是热衷于权衡利弊如顾里。
以前我问过她：“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见色起意。”
“那你相信日久生情吗？”
“权衡利弊。”
所以我至今都不知道我该用什么理由来喜欢上顾里，反正她哪种都不相信，比起追求爱情她肯定更希望找个理论上的最优伴侣，比如隔壁班的顾源，甚至是顾时。
全天底下所有姓顾的人都是自产自销的？看着顾里抬手帮顾时按下头上那搓呆毛，我心中的嫉妒又涌了起来。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唐宛如和南湘都知道，她们不能越过我直接去接触顾里，这是我的底线。我看得出来顾时其实并没有刻意去讨好顾里的意思，但是顾里就是对她有一种特殊的优待，没错，就像我在顾里那儿所享受的优待。
我也看得出来，顾时十分卖力地在讨好我，几乎抓准每个机会向我表示友好，我心里有点愧疚，但这点愧疚还不足以让我破坏“一切以顾里为优先”的原则。我继续对她不冷不热，她居然也没有退缩之意，仍旧对我很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在嫉妒的驱使之下，我会以最深刻的恶意来揣测一个人。
顾时的出现让这种情况更加严重了。我心里知道，顾里以为我是这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火光，她用尽全力保护着我不让我熄灭，贪恋着我的温暖，哪怕被灼伤。而我也深陷于她的怀抱，以爱为名义掩饰着我的自私，不告诉她我并不是这世上唯一的火种。
你看，比起我这里小小的烛光，顾里不是更喜欢太阳一般给予温暖却又不会灼伤别人的顾时吗？
“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睡，不用担心，客房的床睡起来也挺舒服的。”
还算识相。
“顾里。”我低声叫她的名字，她也配合地伸手抱住我。
在黑暗中我睁开眼，本来想看看睡着了的顾里，却发现她也在看着我。我赶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偷偷把眼镜睁开一条缝。
这次顾里是真的睡着了。如果没拉窗帘，我大概还能借着月光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但现在我只能凭着记忆和想象在脑中描摹出她安详的睡颜。
她睡觉时总是蜷缩着身体，手也总是会慢慢攥成拳头，褪下了白天的一切保护色和伪装，这样的顾里脆弱且真实。我想吻她，又怕玷污了她。
我只得在入睡前默默祈祷，愿我能在她梦中出现，哪怕是噩梦，她也有个可以哭诉的怀抱。
南湘和顾襄是顾里家的常客。
这次，南湘还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
“你们听说没有，周崇光……”
顾里翻了个白眼给她：“我们家禁止提到这个名字。”
“周崇光要结婚了。”南湘根本没管她的警告，“未婚妻是个在周游世界时遇见的法国人。”
“他终于结婚了，我还以为他准备给他的初恋情人守身如玉一辈子呢，是吧林萧？”
“谁是他初恋情人？我和他总共说过几次话见过几次面？”
“那谁每天晚上睡前还看他的书来着？书房里好像还放着几本有亲笔签名的？”
“顾里，我从……我从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从高中开始对你虎视眈眈，然后我们高一就勾搭上了，你觉得我中途能抽空再去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
“你们两个还能为了周崇光这个话题吵上多久？”南湘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他的新书你们看了没？就访谈里提到的这本。”
访谈的主持人提问：“你写这本小说，并且直言不讳是以初恋情人为蓝本，您的未婚妻没什么意见吗？”
电视上的周崇光笑得很温暖：“当然没意见。因为我并不是对她念念不忘，而是觉得，我这辈子可能都遇不到那么好的人了。”
顾里用胳膊碰了碰林萧：“听见没，夸你呢。赶紧打电话问周崇光要版税，至少百分之五十。”
“对了，顾源家的那个顾森，对他爸爸禁止他在这一个月内和林笙接触过密——顾里你耳朵红什么——你们有什么意见没？”南湘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就是提醒你们一句，虽然看着是挺般配的，也勉强算门当户对，因为上一辈人的爱恨纠葛还有点浪漫传奇色彩，但你们别草率。顾襄跟我说，林笙对顾森没什么意思。”
“一点都不门当户对，除非林笙自己要求，不然我才不会把她下嫁给顾家那个小子。”顾里看向林笙的房间，“但这一阵子……顾时走了以后的这一阵子，她和顾森走的还挺近的。”
听见顾里这么说，顾襄站了起来，走进林笙的房间，带上了门才低声问她：“你和顾森……”
“是他自己非要缠着我。”林笙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电脑屏幕上，“反正只要顾时知道我很讨厌顾森就够了。”
“小心会惹上什么麻烦的事情。”
“不会的。”林笙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椅子面对着顾襄，“上次我警告过顾森，他绝对不会多嘴。”
“警告？你拿什么警告他的？”
“顾森喜欢我人尽皆知，而我的态度一直很模糊。如果我说顾森对我图谋不轨动手动脚，这个罪名他就是跳进黄浦江也洗不清。”
“阿笙。”
林笙没有应答。
“林笙，你越来越可怕了。”
“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天真无邪讨人喜欢的孩子。”林笙露出一个完全看不到阴霾的灿烂笑容，“正因为如此，才能露出让人放下戒心的笑容，毫无压力地说出谎言。”
只有林笙自己知道，她心里也很害怕。这样每天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生活，她一点都不想过。但是既然顾森发现了她以那种力度监视着顾时的事实，她就必须想办法不让他有泄露秘密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