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抉择

今天上课前的气氛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班主任捧着书站到台上，并没有急着开始板书，而是用手指敲敲讲台示意大家静下来，然后推推眼镜，严肃地问：“大约一个星期之前，有人在某天下午的活动课上翻墙出校门了，是谁？”

顾里借着桌前一大摞书的掩护戳了戳顾时的后背，顾时稍微偏过头，低声说道：“我避开了摄像头的，死不承认应该没事。”

正好她今天也没穿被扯破了又缝上的那条裙子，没有任何证据。

“而且，翻墙的这位同学还把校徽给丢在了学校外，被人捡到了。”班主任走下了讲台，站到了第一排第一个人面前，“既然没有人承认，我们就来一个个地检查，校徽都拿出来。”

“顾时！”林萧压低了嗓音。

就在顾时回过头的瞬间，林萧飞快地把一个校徽给塞进她手里，然后举起了手：“老师，我承认，是我翻的。”

坐在一旁的顾里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你干嘛？你是团支书翻墙被逮到要记过的！”

林萧还是固执地站在那里，重复了一遍：“那天下午是我翻墙的。”

“其他人先自习，林萧，你跟我来趟办公室。”

顾时转过头和顾里商量：“怎么办？”

“她自己承认的，你再去承认只会更麻烦，先别管，一会儿下了课我去学工处把她捞出来。”

“没问题吧？”

“没问题，学工处孙主任是我亲戚。”

林萧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满以为这次要被作为反面典型严厉批评了，没准儿还会被拎到主席台上做检讨。

“林萧，这个还你。”

那人摊开的手中放着顾时丢在校外的校徽，林萧不明所以地伸手接过，抬眼去看那个人。

她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周崇光，但好歹也在书勒口上的作者介绍里看见过照片：“你是……周崇光？”

“是啊，你的校徽掉在会场里，被我捡到了。”周崇光笑了笑，“你放心，我和老师求过情了，你写个检讨就没事了。”

于是林萧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周崇光给带到校园里散步，她有点后悔没问一下顾时那天到底是什么状况，周崇光为什么特意来送校徽？

“中午我请你吃东西吧，谢谢你上次帮我维护秩序。”

维护秩序……林萧听见这四个字就明白了，肯定是顾时被一群脑残粉逼的热血冲上头脑，亮出爪牙大杀四方，于是给这位大作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差点忘了这是周崇光的母校，他不光和班主任熟，和门口的保安也很熟，顺利地把林萧给带到了校门外的一家日式料理店，轻车熟路地招呼服务员：“来杯清酒！”

然后转过头问林萧：“你吃什么？”

林萧翻开菜单翻了很久，很没出息地选了最贵的那个：“神户牛肉。”

顾时已经给周崇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周崇光还以为那个人就是“林萧”，所以林萧毫不客气地点了神户牛肉之后，他认为这没什么奇怪的。

“来两份，打包一份。”他脱下外套放在一边，“我知道，请一个女生吃饭等于请她一整个宿舍的人吃饭。”

嘴里嚼着一百多块钱一份的神户牛肉，林萧却有些食不知味。本来今天中午，她是要和顾里把话说清楚的，现在被周崇光这么一搅合，午休结束之前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抱歉地放下筷子腾出手去看，果然是顾里发来的。

“你在哪儿？”

林萧想了一下，故意避重就轻：“在外面吃饭。”

顾里一点余地都没给她留：“和周崇光？”

还没等林萧再次回复，她紧跟着发过来一条：“十五分钟之内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放在平时林萧从来不把顾里的这些话当回事，顾里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不是每句话都能当真的。但这次，林萧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起身向周崇光告辞。

打包的神户牛肉都忘了拿。

顾里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发完短信之后就赌气般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生怕看见林萧把这句话当成玩笑，轻描淡写地回复：“我一会儿就回来。”

即使真是那样，她也不能怪林萧。林萧一身的毛病，哪个不是她顾里惯出来的。

不看着手机和表，也能感知到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按她做数学大题的平均速度计算，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分钟了。

她吸吸鼻子，颇为伤感地拿起手机，打开秒表给剩下的三分钟倒计时。

不可能的。林萧怎么可能会从和周崇光的饭局上跑回来，只为了她一句“十五分钟内要回来”。她总是任性地触碰顾里的底线，因为顾里会在任何情况下原谅她，绝无例外。

顾里的生活一直那么戏剧化，就在倒计时归零的刹那，宿舍的门被打开了。

“顾里，我有话要跟你说……我……”林萧还在大口地喘着粗气，却热切地抬起头，迫不及待地说出酝酿了一路的话，“我喜欢你！”

坐在桌前的顾里猛然抬起头，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顾时，你很像她，但你不是她。你把呆毛压下去了也没用，你伪装不了的。”顾里低下头，继续研究着桌上的卷子。

而她面前的人心中如同一百万只铁甲犀牛飞奔而过。

“顾里！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我不是顾时！我是林萧！”

顾里依旧低着头，不置可否。

这个混蛋是压根儿就不相信我也有鼓起勇气说心里话的时候？林萧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膀，叫了一声：“顾里。”

听见她的声音，顾里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头。

其实顾里是真的以为那是顾时。她以为现在的林萧肯定早就沦陷在了周崇光的微笑里，肯定把她那句“十五分钟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当成儿戏，恨不得到了晚上才笑嘻嘻地回来，还说“我给你带了吃的”，最可恨的是，就算是这样，只要林萧抱着她，赖在她身上撒娇，她会在十秒钟之内原谅她。

而这个怕她伤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毫无挂碍地大喊“我喜欢你”的人……怎么看怎么像是顾时虚构出来的惊喜。

顾里缜密的逻辑告诉她的是这个答案，然而在林萧那感性的思维回路里，感情有理智所永远无法理解的理由。

“我真的是林萧。”她再次强调了一遍，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俯身朝顾里吻了下去。

唇上那熟悉的、昨天才得以有幸体验过的触感让顾里彻底清醒过来了。

这真的是林萧。

意识到这一点的顾里立即反客为主，抓着林萧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宿舍的墙上，炽热的吻带着点撕咬的味道，好像要宣泄多年以来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另一只手抚过林萧垂在身后的长发，最后扣在她腰间。

南湘和唐宛如午休的时候一般不怎么回宿舍，一个去体育场一个去艺术楼，而此刻的顾时掐准了时间回去，想着回到宿舍应该是看不见她们抱在一起吻得如胶似漆了，不过头靠头坐在那儿互诉衷肠倒是有可能——她们每天也就那样，根本看不出异常。

推开门看见的场景和想象中的差别实在太多，顾里在桌前专心致志地研究试卷，林萧半靠在自己的床上打手机游戏，一切风平浪静。

“这……什么状况？”顾时愣在了门口，“难道这么短的时间内都能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