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4-11-15 08:31 编辑
Umi
时光飞逝。
到现在的话,不说成功人士,应该也已经算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但在恋爱上依旧踌躇桎梏。
“空,十二年的MACALLAN威士忌,三号桌!”
“啊、好。”
店主茂美姐对我喊道,我走去吧台那边将杯子盛在托盘给三号桌送去。
湿漉漉的水汽凝结在杯壁,琥珀色的酒液里加了冰块,小熊样子的冰。
很可爱吧?——负责调酒的结衣这么说。喜欢尝试新事物的她前两天在推特看到一组新奇模样的冰具后就立刻找来买下,小熊、星星、爱心,那些可爱的事物。女孩子们会喜欢的东西。就连阳刚的威士忌也沾染上女性气息。
“您要的MACALLAN威士忌,如果还有需要的话请随时招呼。”
我将酒杯放到桌上,随即被坐在靠外位置的一位短发女生按住手腕。
“没见过的女孩子呢~是新来的服务生?是受吗?”
“喂!阿贺——禁止调戏!!”
茂美对着这边大喊,‘不,没关系’,我这么示意,对方应该也只是开玩笑,很快就松开了我的手。
“空可是警察哦,小心玩过火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诶!?真的假。”
被称作‘阿贺’的女生惊讶地看向我。
“兼职啦兼职,龙她不是又深陷感情漩涡吗?介绍了空来替代一段时间。”
“被追杀啦?怪不得咧。”
酒精度数很高的威士忌,像是故意显示豪迈似得,阿贺拿起杯子大口饮着。
该说是女生还是男生呢…刻意将自己伪装成男性的女生吧。自己在警局的前辈就是这样,理了比男生还要短的寸头,因为五官也比较粗犷,男装打扮的话只要不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男性。
和恋人的相处模式也接近于普通男女。
“你也小心一点吧,别哪天被人捅了都不知道。”
茂美奋力擦拭桌子,我收拾了盘子回到吧台。
结衣凑过来推给我一块小蛋糕以示安慰,“吓到了吧?阿贺总是这样,超轻浮的。”
她略带鄙夷地撇撇嘴,“不过顾客至上啦…”,嘟囔着缩回去,甩着她烫了波浪卷的长发,亮闪闪的耳环摇曳。
“还好。”
我对此态度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能说本人对这样的女生不会感冒。
但老实说…其实我也有点很羡慕她们能这样,不会有所顾忌,不会害怕吗……假如被讨厌,渐渐疏远,连朋友都做不成什么的。
“我呢,还是比较喜欢长情的人呢。”
结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恋人发短信,苹果手机哒哒哒地响着。
拿起叉子,我切下一小块巧克力蛋糕。
这间酒吧叫‘茂美的小屋’,位于新宿二丁目与三丁目的交界。
店门口的木牌上写着‘ONLY LADIES’。
是Les吧。
会来这里的原因,最开始是被苍子前辈要挟——我是来了这里才知道这边的大家都喊她“龙”——不代替她来打工的话就在警局抖出我的性向。和全警局皆知是同性恋的她不一样,我是个胆小鬼,很害怕别人因为这个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喜欢她正直利落的性格,我想即使不来的话她也不会将我的秘密随意抖露出来。将我介绍来这边更多还是出于对后辈的鼓励吧。
某次警局组织的烧烤活动,也许是潜意识作祟,喝多了的我拽着她说了好多自己都记不太清的事,回想起来几乎要吓出一身冷汗,唯一能庆幸的是听我胡言乱语的是苍子前辈。
‘搞不懂你’,一面这么无奈地说着,拍着我的背帮我吐空满腔压抑。
最近这个月的周五周六我都会来,算是年轻人的特权吗,一周偶尔过过美国时间也不会觉得特别疲累。酒吧店面不大,而且仅限女性入内的缘故,客流量不多,工作也比较轻松。
来了这边见识到了很多不同的人。和自己对于她抱持的情感不太一样,这个圈子比想象中更为普通和现实:和满大街的女孩子都差不多、蓄着长发的女生,打扮得像男性的女生。有被众人唾弃的人渣,会因为只是对上眼就去酒店一夜情,以及无论在哪里都存在的,纠葛不清的多角恋。
——虽然如此,但一想到周围的大家都是同路人,就不由感到安心。
“呐,空。”
在这里,就算是大声喊出“我喜欢的人是女孩子”,也没有人会讶异。
喜欢这里的氛围。
“小空。”
“诶…”
胳膊被戳了戳,我回过神来。
趴在冰凉大理石台面上的结衣抬眼看着我。
“你其实不叫‘空’这个名字吧?”
“嗯?”
“我听龙不是这样喊你的来着。”
“哦……”
“还有啊,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样子…很多年前的感觉。”
“松岛菜菜子?”
“咦。”
“很多人说我有那种大和抚子的气质。”
“啊这么说来好像是喔……”
结衣犯迷糊地蹙起眉。对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的我简单糊弄过去。四号桌要一个黑森林蛋糕,结衣对于我的敷衍深沉思索,打开保鲜柜把蛋糕从里面拿出来。
我耸耸肩。
那是连自己都觉得遥远的,学生时代的事情……如今我和她都已经没有涉足那方面。只有没有结果恋情的银莲花还扎根在心底。
‘空’的确不是我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要叫“空”啊…
天空和海洋,有些相似不是吗。
Kotori
日历一张张被时间撕下,身边的友人也变动着,唯独那两个人,那个人。
然而今年,没有联系过呢……
站在西麻布的街头,我远远望着身材高大的友人捏着两罐饮料向我跑来,她在我面前站定,将手里的热饮递给我。
红豆汤。
“觉得怎样?”,想着‘会不会太甜啊’我打开罐子。
往年回国后还会约出来到西麻布一家有着很好吃的戚风蛋糕的茶餐厅坐坐,今年却一次面都没有见。工作后大家都很忙,尤其是年末的时候,去年给她打电话说能不能来接机,结果飞机延误了三小时,想到让她在机场干等了那么久就很愧疚。
对于曾经伤害她过的坏家伙,这样温柔真的好吗…
因为这个,和另外的缘故,今年回国我没有联系她。
我抿了口红豆汤——果然太甜了些——把目光转向边上的外国友人,她的个头足有一米七五,和身高相差了有十五厘米的我一块站在精品店的屋檐下,过大的身高差让我们看起来很显眼。
“棒球简直太好看啦!——”
“啊嗯…”
艾达兴奋地在街上叫嚷,摇着我的肩。
这次回来没有联系她…有一方面就是因为这个,除了公务之外这次也算是艾达的一次日本之旅。即使是童年时的青梅竹马又或者增添了那样的关系……成年后我们之间的联系还是少了,少到我觉得带着一个外国人去麻烦她是有些无礼的。
艾达是个十足的日本控,除了日语没法讲的很好之外,她对于这个国度的热爱我想远胜于我。就比如棒球吧,即使从小到大都在日本成长,我对于那项运动依然毫无兴趣。完全不懂上垒,一垒,本垒打是什么意思。
看了棒球比赛,吃了寿司,喝了红豆汤。
没有去吃戚风蛋糕,没有喝绿茶。
“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
我用英语问她。
“南。”,她说。艾达总是觉得平平仄仄的kotori难以发音,一直是叫我姓氏。
“我想去二丁目看看。”
噗!…
我喝进嘴里的红豆汤差点没全喷出来。
众所周知,那边是公认的同性恋天国。
“要去Gay吧?”
“可以啊,不过更想去Les吧瞧一下。”
什么嘛…
艾达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拿出纸巾擦擦嘴角,“我可不懂那些”。
“但你说你喜欢女生。”
“不…我只是…”
‘我只是喜欢她而已’。我没法讲出来,等我意识到自己也喜欢她的时候,我的言语已经伤害到她了。
这是已经没法挽回的事情……
“好了别说了,让我查查地址。”
我让她暂时闭嘴,扯过她的衣袖走着,拿出手机查询二丁目的位置。
在靖国通的厚生年金会馆前下车,穿过马路,转进巷子,人群中的女性少了许多,这边就是新宿二丁目。
空气中隐隐约约有着和体育馆里似曾相识的味道。
手机上的地点在这里乱麻般的地方显示不能,我向路边几个在喝着啤酒吃着小食的男人询问附近Les吧的地址,他喝得脸红红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带着我和艾达拐进一处小巷,指了一间门很小的酒吧。
店名叫‘茂美的小屋’。
‘ONLY LADIES ’——那是艾达都能看懂的文字,她很高兴地推开门进去,门扉碰响了挂着的铃铛,我的脚步在店门口踌躇。当然,还没等我犹豫多久,就被她的大手拽进屋里。
屋里很暗。
小小的酒吧。有些像英国那些小酌的地方,响着慵懒休闲的蓝调爵士乐。
并不太想喝酒的,但被艾达说‘来酒吧怎么能不喝酒呢’,硬是点了黑加仑橙汁。
送了花生米。
“哇,比想象中的安静。”,艾达环顾四周,除了只有女生外,这里和普通的酒吧并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没有了刚才在街上会有的那种充满男性的味道。
调酒的女孩子看我边上坐着外国人,热切地问着,艾达也很高兴,用生硬的日语打招呼。
“这个叫艾达的也是Les吗?”,酒保问我。
“不,只是对此有兴趣的人而已。”
“你呢?”
“……”
我没有回话。她发现自讨没趣,耸耸肩去玩手机。
“南,聊点什么嘛。”
“什么。”
“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啊,二十四岁都没有恋爱,你真的很爱她呢。”
全世界的女性大概都喜欢八卦吧。我没有理会她。
我不擅长喝酒。
已经喝得很慢,黑加仑橙汁下肚后还是觉得一直从小腹热到耳根,想说话。因为那是会招致奇怪眼光并且很尴尬的话题,因此我没有和谁过多说过。
无处商量。不想找很熟识的人,尤其是同时认识我和她的人。
这个秘密埋藏久了,也就慢慢淡忘了。
然而现在藉着酒,好像又能说出来了。我瞄了眼艾达。她应该算无关人士吧……
用英语说就好,除了她外就没人会听得懂。
“呐,艾达。”
“嗯?”
“你问我关于那个人。”
那个人。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她,还有另一个女生,我们三人是很要好的朋友。
她是个性格非常严肃认真的女生,在外人看来有些时候可能会觉得严肃到可怕吧,但实际上非常温和,照顾人。
高中时候我们三人,还有另外六个好朋友组了校园偶像团体。说来有点羞耻吧…不过那段时间真的好开心,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时期也不为过,大家都闪闪发亮,穿着我做的衣服,在舞台上闪耀。
我也很喜欢给她量身打造衣服,虽然总是拒绝着,但最后她还是会穿上。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的某天,她邀请我去看电影。
看完电影已经很晚了,喏,差不多是我们看完球赛的时间……啊其实也不是太晚,但对于高中生来说是的。
她把我送到公寓楼下。
然后对我告白了。
因为真的很措手不及,所以我很慌张地拒绝掉。
虽然静下来好好想过之后我发现我也很喜欢她,想对她说,‘我也是哦’,但不久后我就出国了。你知道吗?那种事情啊……一旦错过机会,好像就很难以说出口了。
不管是隔着电话,又或是当面。
原本是很要好的朋友,却因为这个渐渐疏远。
我极力想要挽回一些,每次回来难得见面却不自觉地回避开这个,我和她都是,‘当作没发生过那个告白吧——’,空气里始终有着这种情绪,有断断续续地联系,但一直,一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到的墙一样。
我和她之间的亲密慢慢消耗掉,也许哪天就成了陌生人,很害怕。
而且都那么多年了她应该有找到喜欢的人了吧。
这么猜想着,觉得她和自己聊天时候完全不提及恋人是顾及到这个。
肯定是的。
…好想回到那天。
好想说,‘我也很喜欢海未’。
如果那天好好说了的话,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吧?
盛着黑加仑橙汁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见底,脸颊好热,耳朵也好热,在酒吧这种地方哭哭啼啼很丢脸,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哭起来,努力了但也停不下来。
艾达一直没有打断我说的话,说到后面到底是用英语还是日语都记不太清。
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我接过来。
反正已经很丢脸了,这边的人也都不认识我,明天我也不会再来,擦眼泪擤鼻涕什么的也没所谓吧。
“好想见一次海未啊……”
“小鸟。”
“啊什么事……艾达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南吗…”
…诶。
吸着鼻子的我停下来。
和艾达别扭的英式彩色日语不同,ことり三个字发音明显是日本人。
还有,这声音好熟悉。
脑子昏昏的我还在纳闷,撩起袖子的手臂就从后面抱过来,环抱住我。
“小鸟。”
……
………
…………
“咦!?——海未—!?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太过震惊,吓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那个人赶忙扯住我的胳膊我才没摔到地上。
为、为什么?
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是真的…?
“我再说一次的话…你会接受吗。”
“诶…”
“小鸟,我…我喜欢你。”
她的脸好红。抿着嘴,眼神不知道飘忽到哪里,但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像那天一样。
Umi
这样的场面着实让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帮茂美姐洗了餐盘从里屋出来就看到,感觉是很像她的女孩子。
卡其色的大衣放在吧台上,穿米色毛衣,在昏暗灯光下有些泛橙的长发比记忆中的及腰的长度要稍微短上一些。面前玻璃杯里的橙色鸡尾酒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减少,我不确定是不是…或者说…没可能是吧?软软的强调诉说的话语我完全听不懂,那不是我熟悉的语言。
而且边上还坐着一个金发的外国女人,肯定和说着一口流利英语的她是一起。这里是Les酒吧,结伴来这边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她没有说过回国。我也不想相信这个是她……
为什么啊、假如这两个人是那种关系的话,可以接受恋人是女孩子的话,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接受我呢。我哪里比不上这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呢…
心里翻腾着一种莫名的焦躁和烦闷,她和她长得好像,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冷静点。
而且她怎么可能来这里啊。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想此刻我的表情一定纠结到诡异,想不去注意,却又挪不开步子。
我就这么在她身后看她咕嘟咕嘟把鸡尾酒喝得见底。
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她哭起来,啜泣的声音在幽静的蓝调音乐中显得格格不入,在座的客人都将目光投向这异样的发声源,她边上的外国人像是对这情况感到棘手,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默默看着。
“好想说,‘我也很喜欢海未’。“
“如果那天好好说了的话,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吧?”
——和刚才满口英语不一样,她吸着鼻子嘟囔着,我第一次听她说了日语…以及我在句子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喜欢。
海未。
真、真的吗?…
两个词登时把我的脑子放空得一片空白,刚才的种种猜疑都像是浮云一样被这缕清风吹散。什么啊……我不懂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慌慌张张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用了半包的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她。
有着似曾相似感的场景,像很多很多次那样的,把手帕或者纸巾递给那个爱哭鬼。
女孩子总是哭红眼会不好看的……
“小鸟。”
说出这个名字都不太利索,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啊什么事……艾达你不是一直都叫我南吗…”
她接过我递给她的纸巾,好近…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不由自主就抱上去。
“小鸟。”
吧台上挂着壁钟的指针在此时可能停顿了三秒。
“咦!?——海未—!?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确就像受惊的麻雀似得,以难以置信的力道挣脱开我的手臂非要从椅子上滚下去,噗…好不容易才再次抓到啊。
这次看清楚了,在我面前的的确是她。那个让我朝思夜想,这几年来从来都没法将她从心里的那块位置驱赶出去的南小鸟。
你刚才有说喜欢我吧。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我再说一次的话…你会接受吗。”
“诶…”
……不过要我直视她的眼睛说出来还是太勉强了点。
“小鸟,我…我喜欢你。”
然后。
“嗯嗯嗯!?在告白吗!”
“居然是小空?!好突然!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诶!?什么啊什么啊这个气氛?”
“我……”
“咦这女生是谁?”
“她刚才叫的不是空吧?——”
“哎怎么了要接吻吗?!”
女人对于这种事的雷达实在灵敏得不得了,本来就小得不行的酒吧立马喧闹成一团,混杂着外国人大嗓门的起哄,她细碎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欢乐的海洋。
“我说啊…”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我想这么说,但还没有说出来之前就被打断了。
拽着我的手的她凑近过来,脸颊上落下什么柔软的触感,耳旁传来她轻声回答——但这次是连聋子都能听清的距离。
“我也喜欢海未酱。”
Fin
Ada
“这个…那个……所、所以说非常不好意思!今晚我想和呜米酱…呃…多聊聊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