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经万纬[Live In Maps](11|8 )

作者:ParaLayDox
更新时间:2014-11-08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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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ParaLayDox 于 2014-11-9 23:11 编辑


天气冷了,来点暖的东西,大概是一锅不费脑子的速溶汤(?




< Live In Maps >





到底一刻也算是缘分 天地沦陷





1

醒来时,东西正扑通扑通往下掉,钢琴在滑行,座钟倒立了,勺子和叉子抛了出去,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但是怪了,艾子跟洋子两人睡在睡袋里,睡袋还倒挂在天花上,竟然安然无恙。屋外在刮风,还电闪雷鸣,洋子横竖睡不着,艾子只好抱住她。而猫害怕地躲在洋子怀里,闪电一来,它喵喵叫两声,把头躲进艾子和洋子之间。这房是斜的,建在本来建不了房子的地方,房主人是一对母女,艾子和洋子到后,母女请吃了烤薄饼,配红咖喱烧鸽肉,还有一锅黑豆,泡在吉普赛人的鸡汤里。这顿饭已是五天前的事了,就昨天中午,那个母亲不慎掉了下去,女儿去追她,便松开安全带,跟着一起掉。下坠前,她请求她们替她看家,还把装满食物的藤筐递给她们,于是艾子和洋子决定多待几日,等她们回来。

房子很破,但意外地温暖,壁橱的火总在烧着,苹果木在火舌底下噼里啪啦。她们开始学着在倾斜的厨房烙饼,有时站不稳,手上拿的一坨香料还会撒在艾子脸上,这时洋子会哈哈大笑。艾子蛮喜欢这儿的,但猫适应不了,正是换毛季,它吃不下东西,常常呕出毛来,在地上跑跳还特别难,好几天了,母女还是没回,所以,洋子决定天亮就走。要走不难,她们横跨半球就好比伸脚跳过一个小水坑,南极洲其实比啤酒瓶盖要窄,太平洋是张被咬掉一半的披萨,亚马逊森林里全部河溪加起来的长度还没芝麻大,但在夜晚她们是走不了的,所以挑下个目的地时得当点心,要到了当地,刚好碰到夜晚,四周环境又十分危险时,她们就要祈祷自己能保住小命了。上次洋子一时兴起,她们便去了津巴布韦,当地在闹革命,一颗正义的子弹擦过警察局长的胡子再擦过洋子的屁股最后冲进几米开外的畜栏,把一头在和山羊做爱的母猪击毙。洋子吓得不行。于是,现在艾子每到一处,一定会找报纸或电视看新闻,认真计算,谨慎挑选下个地点,时间在白天最好,但洋子喜欢夜晚,一到下处便能看星星,她每次都这样期待,住进地图后,她变得比以前着急多了,大概也有身体的原因吧。

天亮了,艾子探头出去,山顶寒风白雾。她们在一地狼藉中挑挑拣拣,踢开毁得不成样儿的花瓶,四处都是灰白的岩盐,匡威高帮跑鞋打成一团,毛毯脏兮兮的,沾了尿的黑色内裤贴在门上和玻璃上,好像蝴蝶。她们救出了没泡坏的大麦面包和一袋很不错的蓝奶酪,壁橱的火总是不灭的,洋子添了根柴,她们在火上热面包,喝格瓦斯,开鱼肉包给猫吃。早餐后就得走了,洋子搂着猫,她们数数,到三便从窗台跨脚出去,猫呜呜叫着,声调有点悲伤,仿佛它看着的是两个即将赴死的人一样。



2

猫的名字是K。

好个怪名字,也不叫Kelly呀Ken呀Kite呀什么的,就是K,可洋子喜欢。洋子也怪。她给艾子解释猫名的由来,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天她在六本木书店闲逛,展销架上摆着《技术元素》,书封腰印着作者凯文·凯利的名字缩写:两个斗大的“K”,旁边是库切的《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洋子翻开书,以K来代称主角,印的特别多。书店出来,洋子去探望朋友,她去摩川市一座公寓楼,却发现从一楼到七楼,在感应灯附近的墙壁上都刻着“K”,划痕又细又深,两个字母粘在一起,“K”后面跟着同样歪扭的“K”。一天遇到这么多回,洋子就记住了,且下意识在生活中找更多的”K”,从广告牌上闪出的彩条呀,模型盒子上的英文标记呀,进口食品标签上的印字呀,文献参考书目里的人名呀,她都找过,肯德基以“K”开头,美国有3“K”党,卡夫卡的小说《城堡》里的土地测量员也叫”K”,还有什么呢,“K”是字母表上的第十一个,接下去是“L”,没什么特别的。当以为“K”是一种特殊现象而在平时加以留心后,她发现这字母其实无处不在,这结果很无趣,但洋子还是决定,要给猫起名做“K”。

K不是她们带的第一只猫。艾子跟洋子商量好,要是丢了这只,下个宠物就要叫“L”。洋子答应了,但她从没想过K会不见,她想养好它。K蛮胖的,脸大腿长,皮毛水润亮泽,棕色眼珠,白色肚皮,背上是深灰色虎斑。K胆子有点小,其实也是被她们折腾成这样的。有了K后,洋子便常逗它玩,扯尾巴呀,弹猫须呀,玩的不亦乐乎。艾子心里嫉妒,便跟她赌气,“去哪都要捎上只猫,碍手碍脚的,好麻烦呀。”不管相处多久,她们还是会吵架,以前洋子总迁就对方,可这次却不理人了。晚饭前,艾子去道歉,她们和好了。夜里凉,两人抱在一块睡。猫跑了出去,不知啥时才回来。

3

艾子跟洋子相恋有十三年了,洋子三十二岁时,在医院查出了子宫肌瘤,是良性的,她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然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她住院时,艾子每晚陪她,握住她的手,鼓劲说“会好起来的哟”,她便会稍微打起点精神。艾子有时给洋子涂唇膏,让她看起来更可爱点。最后,洋子作了两次手术,切掉了瘤子。出院后,她们在家美美吃了一顿寿喜烧。但两年后复查,不幸的消息还是来了,癌细胞扩散得很快,要切掉子宫。洋子说,如果这回能好,便和艾子旅行,去看世界别的地方。于是,这次手术后,她们便决定住在地图里了。

出发前,她们带了冰箱,做鸡蛋烧的小铁皿,双人睡袋,伞,瑞士刀,漱口水,两个眼镜盒,调节激素的药。洋子生病那几年,艾子戒了烟,但火机还是带上了,把它揣在裤兜里。洋子拿了把尤克里里,可艾子不让,说重。洋子也不想对方带着乔伊斯全集,她讨厌意识流小说,《死在威尼斯》硬是读不下去。可她的马克斯·弗里施合集艾子也不中意,这瑞士人的语言太质朴,读着闷。她们只能带一本书上路,这逼使艾子左挑右选,在考虑自己喜恶的同时,还得选择两人都能接受的作家,这样好歹能换着看,当然,旅程中她们可以跟别人交换书,但个人携带限额还是一本,多出的书得放冰箱,这会占去食物的位置,而且在冰箱的书老化很快,放久了,句子会枯萎,思想会脱水,这就和肉菜没分别了。

艾子巡视书房,把书一册册拿在手上掂量重量,要把大道珠的《咸味兜风》放在火上烤,撒点辣椒和七味粉,放盘子里切着吃会怎么样呢?想着想着,艾子便想挑点名字够味儿的书了,每抽一本书都通知洋子,大声念出来,“这儿是川上未映子的《乳与卵》,西村玲子的《黑猫羊栖菜》,桐野夏生的《柔软的颊》,软绵绵,香喷喷,硬皮装桢,油纸印刷,适合小火慢炖,来份乌冬面,添点昆布,打个鸡蛋,浓稠纸浆沾着面条下肚,包你大呼过瘾。”但说归说,文库本还是太小了,不够一顿吃的。洋子一点都不烦恼,早早就坐旁边拨弄小吉他。书不能多带,但纸张数目不限,可艾子哪有时间往纸上印字呢,她上月还去了趟神保町古书街,买了绝版的《日本思想大系》,整整六十七册搁在架上只翻了几页,艾子心里特别遗憾,但洋子说只准带一本,要旅行呀,干嘛读书呢,书是按在世界的影子上复印出来的。艾子妥协了,只带上《尤利西斯》,洋子拿了她最近读的万城目学的《鹿男》,“反正可以换别的书,现在用不这带最喜欢的呀。”她倒比艾子洒脱多了,还弄了把小口琴,她能吹巴赫的曲子,艾子很喜欢。

打点停当后,她们打开地图,站在上面,便住进去了。很简单。

4

第一站是朝鲜北部。她们缩小了,掉在一棵柏树上的蜂巢里,工蜂在蛹旁爬来爬去,蜂后也在,见到她们,它开始跟洋子聊天,对方能说通用语,跟洋子的交流没有问题,但其它蜂只会说朝鲜语。蜂后心地不错,给了她们蜜和蜂蜡,洋子把它们存在冰箱内。深夜,她们睡在蜂巢外,睡袋挂在树枝上。那时朝鲜的罂粟田开始收割了,四处灯火通明,田里很多人,车子把果实运走,在厂里赶工成毒品,高纯度的海洛因,冰毒之类。艾子的弟弟也碰过这玩意,后来戒了,洗心革面,工作十分努力,艾子的父母都很欣慰。艾子一直支持弟弟。想着这些事,艾子睡着了,怀里搂着洋子。冰箱有很多吃的,她们早上可以煎点鸡蛋。以前在家里做饭的是洋子,住在地图里后,艾子做了次番茄炒蛋,成品卖相很好,艾子觉得自己掌握了诀窍,看着洋子吃这菜,心里十分得意,但一想到洋子的病,又感到难过了。



5

“艾子,艾子。”洋子叫了,她正趴在船栏上,指着海面笑。天气放晴了,她们都很开心,这艘船抄南极洲过去英国,船体很大,还在不停长大,她们到时它才一个鸽蛋大小,现在跟土星差不多了。地方大了,呱呱坠地的人变多,势力开始形成,地界划分出来后,女人常常通奸,男人常常打架。艾子她们正在西北方向的船甲板上,这是黑人占领的殖民地,成天播放着只有几个和弦的爵士乐,每五首歌之间插入一句和共党宣言,由自党的党歌则定时在下午五点播放,能放一小时。这些天他们在搞选举,和船上其它国家假情假意地谈判,讨论怎么公平分配猪尾巴和大笨象的阴蒂,谈不拢了,就用鱼尾巴打仗,鱼头骨是盾牌,鱼鳍是砍脖子用的,有些满嘴中国潮州方言的黄种人在大副寝室里养独角鲸,养三月就能收割,砍掉角来卖,根据花色和硬度定价,余下的鲸鱼肉则煮成大锅,加花椒和豆鼓一起烹了,是不好吃,但大家都能吃。有些和她们一样懂日语的人,专门收集鱼肚旁边没脂肪的肉,这些人跟说着美国南部口音的白人结伙,替后者管帐,他们的地盘在十八号机房和下等船舱,众所周知,霸占的位置越是靠船的下方,份量就越重。

艾子挽着洋子的手,看天上的海鸥,太阳光很猛,把脸蛋晒得红通通的。她们从冰箱拿了啤酒,问一个黑人女孩借了点淡水,煮掉剩下的毛豆。中午难得的安静,劳碌的声响全在身后,离她们很远。黑人的地方非常热闹,四周有邮筒,有盆景树,有市政府,有故宫样式的游乐园,大家都不信任银行,就把它砍成了滚瓜块,晾在床栏上,出纳表和油印盒儿在他们午睡的脊骨下咯吱作响,有个屠夫听说艾子的冰箱能把许多东西变成吃的,便拿了银行块儿来问,她们带着冰箱去屠夫家里。屠夫住在养殖场,养殖场是绳子,猪吊在绳子上,一头接一头地往天上飞,饲料由一根管子输送,饲料管和绳子绑在一起,猪探出下巴,就能接上吃的,每时每刻,都有大坨猪粪在空中发射,洋子她们是撑伞过来的。放下冰箱,她们试着把银行切块塞进速冻格,这招行得通,银行的信用在腐败,维持货币价值的功能也全烂了,屠夫拿出来加上烤肉酱弄熟,可切开一看,里面全是民国钞,臭不可闻,只好作罢了。艾子清洗速冻格,洋子有点丧气,想到原来不是随便塞东西进冰箱就能变成吃的,她心灵中不拘小节的部分便受了些挫败。

她们沿着山崖似的栏杆散步,甲板上到处都是穿着燕尾服的黑人姑娘,小伙子则穿兽皮,肩膀上搁着白厚熊毛,毛料中套着一堆银环,他们的阳具上套着皮兜,皮兜越大,小伙就越容易勾搭到漂亮姑娘,且矮子会更受欢迎。这儿男人和男人会牵手,但如果谁敢把老二捅进男人**里,两人都会被杀。在这儿,白人地位很低,艾子和洋子的处境好些。甲板上有门,铁丝网在外面围了几圈,门能通到船的其他地方,有人守门,守门人靴里插着来复枪,烤猪大腿肉和焦得刚刚好的彩椒是贿赂他们的好东西,但猪肉很贵,之前她们入了两支鲸骨买卖的股票,亏了一点,手上没啥钱,但住在甲板也不错,这里有白人诗乐队,每次在由自党党歌后开始演奏,这样能赚点海蛇肉。这船以前沉过一次,在沉之前,只有他们在唱,船痊愈后,他们还在唱。有时洋子会替大提琴手顶班,让他躺黑人姑娘床上赚点外快,他总气喘喘地从一个旗杆上的盒子跳出来,又猫着身子钻进两座船锚中间的清真寺里,在里面边操边吼。这些白人是从船炉房逃过来的,炉房特别热,一股硫磺味,没人想唱歌,也没人弹琴。船是和一个橡皮糖般灵活的火山黏在一起的,灰烬和玄武岩是山的底座,只要火山往炉里一沓沓地喷燃料,船便能一直走了。但艾子感觉船似乎从没动过,它也许在旋转,也许在下沉,也许在按照等比数列、高斯数列或一些更玄妙的方式运动,一朵正在张开瓣子的樱花和它也会有相似之处吧。

艾子把这想法告诉洋子,洋子却说这船早就死掉了,她拿着橙子比划:运动是颗球,它动时,就静止了,死亡是被动静止的另一种说法。为解释这设想,她说到该隐的子孙、狼牙棒、埃及两河流域、三坨麦子束、德国打猎法修订过程中的语义学迁移、她还提到兰波,兰波在小时说过渎神的话,那是亨利·米勒在书上写的。艾子不以为然,继续读《耶稣之子》,书是洋子换来的,四天前的晚上还在下雨,有个红发的畸形女孩趴在冰箱前,向她们兜售火柴,她长得像被人拧成一团的皱纹。艾子拿走一根火柴,擦亮,女孩的下颌便接上了,再取一根擦亮,女孩的头皮长出来了,洋子也来了一根,女孩的髋骨绷直了,接下去是鼻窦、毛囊、腔静脉、胫骨、肝小叶、黄酮素、第十四对染色体…火柴划完,她就是不畸形的女孩了,不过两只鼻子黏在一起,眼睛跑到锁骨下面,肚子鼓得像个明代瓷瓶,但还算过得去。她打开身体,让艾子她们挑点东西,体内一个个格子,放着可乐瓶、电视机插头、几本二手书和印度产的抽纸巾。艾子没什么想要的,洋子就从女孩喉管里拿了这本《耶稣之子》,她很快读完,今天才轮到艾子,艾子最初那本乔伊斯小说早就换成了二零零五年八月刊的《BRUTUS》杂志了,艾子还弄了一个小牛皮袋子,用来装她们写的读书笔记和日记,写满一页B5纸就往里头扔,无聊时随手抽几张,找到什么读什么,四月三日,记录了《人类出现于全新世》的段落,最后一句话是“嗬嗬嗬”,笔迹很草,估计是洋子写的。

日头快落下了,艾子用工具打开夏威夷果,吧嗒吧嗒地吃着,洋子躺艾子腿上睡觉。党歌没响起,乐队不知所踪,黑人开始骚动,艾子在一旁煮京都豆腐,粗大的绳缆上长着成熟的细萝卜苗,是艾子播种的,晚餐还没好,守门员的头便被砍掉,咕噜噜在甲板上滚起来了,一阵哄闹中,黑色的姑娘举起独角鲸长剑,黑色的男人举起鱼骨和阳具,艾子盛起豆腐,洋子催她快走,可艾子舍不得萝卜苗,便说等等,美国人这时提着法棍冲过来,他们要打仗了,黑人把银行块当作炮弹丢向敌方,哗啦啦倒了一片人,巫师抬手一指,云端有甜馅饼掉下,还有帆船、光芒、洋葱和咸海、诗的音部、族人的火,万吨沉铁从天上直降,白人大提琴手被踢下床,在这阵温柔的、细雨似的橘色烟雾中,她们的猫穿过了街道。

洋子抱起冰箱,拖着艾子和艾子的豆腐锅,猫爪住锅底,猫尾吊着睡袋,太阳还有一丝余光,她们跳往海洋,吞下嘴里的面条时,艾子想得到一个脚手架。

6睡前,艾子感觉自己很想亲吻洋子,也想抱她。

艾子的经期完了一段时间,现在很渴望跟洋子亲近,控制激素的药吃完了,她得再找给洋子,洋子精神挺好的,没什么歇斯底里的征兆,但艾子还是顾忌。洋子出院后,她们都没做过爱。得知要动手术后,艾子曾在家里的床上辗转反侧:若把手指伸进洋子的阴道,想到通道的尽头空空如也,心里升起一股悲伤又奇妙的感觉,洋子是女的,这确然是事实,可艾子曾假设,如果洋子出生后被发现体内有没下降的睾丸,要么长了前列腺,要么上唇总是无缘无故长很多胡子,或者干脆是个漂亮的男孩儿,那么,她们还会不会喜欢对方呢。以前艾子跟家里说不想结婚,要和洋子在一起,父亲动怒了,马上跟艾子断绝关系,父女三年没见面。后来艾子妈病倒了,艾子的弟弟刚进戒毒所,她才和父亲和解,但他还是不愿见洋子,艾子也不好说什么。真奇怪,艾子想,以前那么多难过的事发生在她和洋子中间,现在能想起的已没多少,高兴的回忆倒像毯子一样垫在她们生命底下,持续散发着温暖。

艾子高二时,洋子去学柔道,学得风生水起,老跟艾子说男老师这招怎么教那招怎么教的,艾子不大喜欢这种话题,可没提出过任何反对。她们之间存在很大反差,洋子是个美人,头发又黑又长,腰很细,脖子特别好看,她的脸温柔娴静,举止温和,很有教养,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私下她偏爱做些男孩子的活动,爬树呀,打棒球呀,冲本垒时最兴奋。可洋子在煮咖啡时很粗心大意,如果让她走近油豆腐,她会整个人失去磁场,摆哪儿都不对了。而艾子呢,艾子比她高,头发比她短,看起来也比她结实,可艾子小时常生病,四岁的一次肺炎差点让她死掉。艾子不爱跟人说话,时常做些独自一人做的事情,听唱片,读书,换灯泡,练习刨很薄的鲣鱼干,很少做饭,长大了也不爱运动,她长着一张看起来很懂打篮球的脸,可对跑跑跳跳实在不在行。另外,艾子的数学很不错,常教同学做题,洋子倒不用她教,考试也老排班级前五,艾子则是大考厉害,能得年级第一。

有天下课,艾子到洋子家去玩,她让艾子换上她的柔道服,“这是干什么呢?”艾子问她。“想看艾子穿这个的模样呀,肯定很棒吧。”洋子笑着说,她盘腿坐在地上,身穿学校的水手服,裙子很短,她回来后罕见没脱掉长袜和领带,干在那里喝着麦茶看艾子,艾子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不换不成吗。”艾子问。“你不喜欢么。”洋子说。“怪奇怪的呀,我对柔道又没兴趣,穿上也是没正经样儿吧。”“怎么会呢。”“想想也知道啦。”“艾子老这样,快穿呀。”“让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啊。”“怪想看的嘛。”“真无聊呢,洋子你。”“穿穿看好么,就一回。”

艾子只好去换衣服,她不想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身体,便去了厕所,回房时,穿了洁白的短袍和裤子,腰上绑着黄色带子,她从镜子里打量自己,感觉真不咋地,除了够高,身上是有点虚胖的肉,可体型还是匀称的。“可以啦?”艾子走到洋子跟前问,洋子把艾子轻轻推到立镜前,一会拉起艾子的双手,一会扯扯领口,看起来很满意,突然,她一把抓住艾子,用标准的招式把艾子摔在榻榻米上,接着顺理成章般,一屁股坐对方身上。艾子吓呆了。洋子的家是一座古老的和式大宅,朦胧的青黄色灯火涂在她脑袋上方,那么远又那么近。“艾子,喜欢你。”洋子说,她抱着对方,艾子的心快要跳出来一样,“别耍我了。”艾子生气地说,想推开洋子站起来,可洋子又把她弄在地上,“艾子,不是开玩笑哟,喜欢你,很久了呢。”洋子难过地说,眼角挤出泪水,她靠过来,胸部压在艾子胸前,艾子眼睛都瞪大了,洋子的水手服仿佛在发亮,以一阵危险的颜色降在艾子肩膀上,腿在裙摆下露了出来,象牙般白,她的脖子上有汗,捋起头发的样子像妖精。她说想亲艾子,艾子不肯,她求她,艾子还是不肯,于是,她只好硬来了。

后面的事艾子不大记得了,估计因为心里不高兴,不愿记得太多。只是到毕业前那段时间,艾子一直不敢接近洋子,见到她也远远躲开,她们开始交往是在很久之后,这事说来话长,艾子想,现在,还是让她先亲了洋子再说吧。

7艾子手上有一张照片,不是她们,她们在那么小时还不认识对方呢,可照片里的女孩和她们还是有点像的,“说不清哪里像,”洋子评价,“反正不是脸。”根据卖豆浆油条给艾子的香港人说,她们是马来人,但艾子觉得不是,但她也明白,单看外表,是马来人,日本人,中国人,韩国人还是朝鲜人,有时总是分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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