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懒十七 于 2014-11-16 17:25 编辑

5、桂花冬酿酒

桂花冬酿酒，色清香冽，适合热饮。只在每年十二月有售，过时不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我生来便在这寺中，出了家也在这寺中。反正出家人本就应该没有男女之别，偶尔有女香客来访，我也正好招待一二。

我与小姐初相见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桃花刚刚盛开，她陪着母亲上山求平安，夜宿山寺，与我共谈一夜。临走依依不舍，还被师父笑话，说也不知是她有佛缘，还是我尘心未尽。

之后年年四月相见，某年她忽然说，山下有人家只在冬至酿酒，十二月有售，过时不候。若非出家人不能饮酒，她倒想偷偷摸摸带上来与我同饮。

守在山寺不知岁月，招待香客和招待偷进寺里的猴子松鼠别无二致，只奉上清水茶点。竟然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个出家人。出家人心无凡尘，本该无拘无束，可眼下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束缚。原来我是出家人。

可我还是点了点头。

是年小姐果然寒冬上山，带来许多过期不候的冬酿酒，与我同宿一月，夜夜同饮，小火炉烧得旺旺的，满室生香。临走前说她四月就要嫁人，问我来不来？

而后又说，要来就早些来，世间的人和事，多和这酒是一样，过期不候。

小姐眼眸明亮，藏着许多我读不出的意思。看得入了迷，竟然点了头说好。

师父没有说什么，只让我面壁一月，说要好好面对自己的心。

然而最后我还是没有去。

今年桃花快要落尽的时候，小姐又上山来，面容消瘦不少，在佛前跪拜了很久，久得我几乎不忍心想去搀扶她。

是夜，她还睡在我房中，这一宿抱着枕头，眼泪不断。

我坐在床边，不知说什么好，又或者说什么都不好。

她望着我，忽然问道：“你还在吗？”

我知道她看不见，可还是点了点头。

她只摸着枕头，笑了笑，“说好了，来年我再来看你。”

我还是点了点头。

古人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古人还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可惜红颜迟早枯骨，世间也没有如来。目送小姐离开，我按在胸膛上数着那已经不存在的心跳，忽然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了。古人还说，人生哪有错过，不过是机缘不够罢了。

这一世，我来过爱过悟过。足矣。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