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X曙光 vanilla twilight
黛安娜右手提起新月之刃,贴近脸侧嗅着血液的气息,这是她这个月里第四次来烈阳族的部落了,每次的无功而返让她有些烦躁,钢铁烈阳之匣也最终确定不知所踪——那些卑劣的族人在她的新月之刃下惶恐地说出这一事实——在她真是让人感到幸运,难以名状的轻松和莫名的不愉快。钢铁烈阳之匣再也不能成为束缚黛安娜复仇的理由,她感到失落,左手用力揩干血迹,却也被锋利的刀割伤了拇指。
“月神。”香草暮色的黄昏,巨神峰的曙光与傍晚昏暗的天色越来越近,她知道因为月神之力的庇护自己周围有一圈近乎透明的苍白色火焰,火焰如瀑地包裹住她来阻挡白天的太阳。而蕾欧娜自然是不能近自己身的。
她又听到身后人的吸气声,短促不失力度,大概是被苍白之瀑的火焰灼伤了又迅速收回了手。无妨,从断头台下踉跄离开的时候黛安娜也第一次发现太阳的力量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黛安娜。”
黛安娜翘腿斜坐在拉阔尔人引以为傲的巨神峰顶榕树上,遒劲有力的枝托起她的身体,有如虔诚的月之信徒。她记不起是否也在这条枝蔓上把一些琐事刻了去,但主干上的身高线是找不到了的,大概想象着自己以前那副瘦削的模样,才及蕾欧娜的肩膀,成天抱着家中父亲外出带回的古籍给长老找麻烦,短暂的夜晚就会碰巧遇到蕾欧娜偶尔的阴雨天看见过黑着一张脸的潘森。
她现在想象自己飞扬的银发是流火般的刀刃,不为撕裂她痛恨的太阳,只要能告诉夜晚她的眷恋就好。蕾欧娜在树下看着被从沙漠吹来的晚风吹散头发的黛安娜,她约她离开神庙前的目的是想和她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不论是作为朋友在少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从未在意在树上入睡后翌日身边的人总是潘森,断头台下她无能为力的垂下头甚至不敢祈祷。
“蕾欧娜,你还记得我在被逐走前在部落里做过什么吗。”黛安娜右手把玩起新月之刃,让它在手腕上旋转,“族长家里的烟囱,威尔家的地窖,甚至连供奉钢铁烈阳之匣的神殿口都有我曾出力修建的阶梯。可在我得到能帮助族人的其他力量、欣喜若狂地想要邀一次功,你们就要把我的力量扼杀。”
“我三番两次的回来也不是...不,也只是想让你们别再否定我了。”黛安娜没有停下旋转刀刃的动作,“我不知道我在族里的位置算是什么,更不清楚自己的未来和目标,在你被选中作为新一任的曙光女神、潘森被推举为战争之王的时候,我只能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被比我强壮得多的族人撞得不知所措。”
“我真的不清楚我是不是只拿你当朋友看,蕾欧娜。是的蕾欧娜,同时我也不清楚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所有的这些苦难,都会由我承受。为什么被月之力选中的是我,为什么要背井离乡遭人唾弃的是我,为什么与朋友势不两立的是我。”
蕾欧娜一时无法理解朋友指的是她还是粗神经的潘森,她一直以为族人排外的情结没有那么严重,果然是自己身居高位太久了吗。她对于族人看待黛安娜的态度一直认为就像看待一个赌气离家出走的孩子,如果灰溜溜地回来可能用鞭子抽一顿以示惩罚即可。
但是在神庙前她看见当初指出黛安娜把钢铁烈阳之匣藏匿到后山的月神殿的长老下了杀手,黛安娜也并非手下留情,白色的月光在长老大腿的多肉部分割出了一道月牙状的伤口,足以见骨。
蕾欧娜向来坦率,从来不会往深层次去思考。但她突然意识到黛安娜对她刚才的一番举动也不会完全是诉苦,对长老的杀手足见。所以对于自己...会不会是想让自己放下剑。
拉阔尔的曙光女神不会放下剑,黛安娜还在出神。
意识到自己沉默太久可能会被对方误会为没有聆听,蕾欧娜左右活动了脖子,选择了开口规劝——
“就像巨神峰一样,这里几乎寸草不生,但这颗榕树,自我们的祖先来到这里就根深蒂固。每年还会有新芽生出。作为付给理想的报酬,被当做异类是...常事。”
可我们还要为理想奔赴多久,清晨到迟暮吗。蕾欧娜闭眼,她脑海里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想象——她想象族人在曙光消散后的生活会萎靡不振——她从未妄自菲薄,也从未看高自己。
她在族里的最佳位置只能是受人敬仰的女神,黛安娜却只能作为最成功、出色的异类。
”对不起黛安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苍穹中一道圣洁的光辉射穿了月白色的云,黛安娜斜眼睥睨天空随手掷出新月之刃,蕾欧娜更加坚定的仰起头看着树上。
雷声闷响。风在雨头。
曙光看到皎月脸上的悲戚。黛安娜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些日子来所坚持的、坚信的和亲眼所见的,都会在蕾欧娜的无声沉默中被打回思维回路,重新思考对错黑白。她对于她所火热的宗教理想一无所知、也不清楚她是否真心实意的信仰着太阳。但每次细想败下阵来的总是自己。
“说不定我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你信仰过的太阳吧。”她低声喃喃,拔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