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ilayloe 于 2014-11-25 22:27 编辑
人外;KUSO;玛丽苏;放置play;微妮姬。
金狐并未离开,它在希家外守候。白昼,它藏在汁液丰富的三叶草丛间,夜晚,它远观从无花果树冠间竖起的放出荧光的尖顶,那是希的家。希的房子建在次元的夹缝之中,是一项糅合了东西方建筑风格的古怪产物,宅子北侧设有铺满榻榻米的房间、茶室和枯山水布置的庭院,南侧拥有改修前的壁橱与烟囱,东侧有腿,常在月亮最圆的时候起身,往英国的丘陵走去,西侧属于希自己,她无所不在,家宅是她创造的强健的亚当,不是红色的、扶不起来的纸上之物。而家宅的心脏,就在她身上。
因主人之故,此房持续散发着魔力,白天黑夜,吸引大量不怀好意的人与非人。金狐守在宅外,从远处就能听到来客默念希的名字,那些生物默念希名字时竟毫无惶惑,他们意图幼稚,老想着从园里扒走一棵会吐出金子的弹夹草,撬几块镶嵌在宅墙上闪闪发光的黑钻石,或勾引一两个希手下的小妖精,甚至勾引希本身,这些企图真是没出息,金狐打着哈欠想,可它也能从来客的记忆中挖掘关于希的诸多秘辛,希的名声庞杂,内里层次丰富,不同海拔和经纬的耳朵皆装过次元魔女的名字,她很诱人,微笑足够友善,她懂使幽默,气质中蕴涵一种天生的威严,能何时何地都感觉自在,对于和她来往的人,希很快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并给出忠诚的建议,乡村的人欢迎她,即便她说话腔调古怪,可这无伤大雅,在麦田上劳作的村妇看来,希那些略微上扬、带有音符的口癖是如此可爱呀,金狐也这么认为,它喜欢希的声音,希的声音很适合深情款款地对你说出一个美丽的谎话,让你泪水涟涟,悲从中来,而你还根本没法责怪她,这下它知道了,爱希的人是如此的多,分布广若全盛的约旦河,连贝希摩斯也无法吸干,任谁都想和她的名字发生交集,留下一两件和罪行差不多风流的伟大事迹,今晚就是这么一批:化妆成穷苦僧侣的水猴子们,它们在希家门前拥拥挤挤,披着法衣,试图在衣下藏起尾巴,它们用牙齿练习人类的句子,企图炼出能击中魔女的谶言,可手指还没触到门扉,它们便死了,金狐干的,它会把这些小麻烦尽数处理。
希知道此事,也不声张,照常出入。金狐清楚希的动向,它时而待在她灵巧越过的激流边上看她,时而待在宅邸门前的大橡树上看她,几个影魔会抬着巴洛克风格的外形夸张的小轿子,把希送到各个地方,她会到波旁贵族的避暑别墅里去,会到知识魔女的洋馆里去,也会到有如海市蜃楼倒映在远山白影中的庞大的图书馆里去,得来的书籍整齐码放在希的书架上,金狐也不知道,希那儿的书,它目前十之七八都无法读懂,它从未试图厘清自身意志的起源,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是否属于创世的另一种泥土,因被取走了部分人性,血液早早埋入暴戾和愚昧的因子,它卖力守卫此宅,却无意中毁掉更多东西。
如此直到第二个月,希故意撤掉结界,让聚集在宅邸四周的非法之徒更多,甚有一夜,招来以咒术孕育的食尸鬼,金狐是强大的,它没让这些东西进到希的世界。它自认守卫得力,心中非常得意,可日转星移,希来来往往,仍对它视而不见。金狐十分郁闷。入冬,当以犬类命名的星群迈入黄赤交角,它为自己所受的侮辱发怒,顷刻把林中高地的湖泊化为火海,它开始数晚不在,接着是整个星期、整个月不在,它进入布列塔尼亚荒野,四处捕食猎人的心脏,宗教徒对神迹的期盼可谓美味,可它也没漏掉那些情节最为悲壮的梦境,如此可怕的梦,发生在每一颗善于痛恨的心灵之中,其中也包括它自己。它凶恶愈甚,心中对希赌咒,日日夜夜,不下千遍。可在冬天过去之前,它回来了,一切如常,希的家安然无恙。它开始质疑自己与她相遇的意义。
然而,到了春天,希家里的妖精却惊奇地在厨室门口发现许多食物,有时是生生拗下的一枝头熟透的黄杏,有时是一篮配上肉豆蔻烹煮会变得极其美味的白斑牛油菇,有时是几条鲜肥且切割完美的野猪腿、肚内埋有饱满鱼籽的黑鲟鱼,还有皮毛柔软的猞猁和獾。希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金狐正坐在宅外的梧桐树上,往她那处偷看。
希没有表示,可每次都把金狐带来的野味收下,她的妖精仆从会把食物调理得很好,除了自用,她也会把这礼物拿去送给一帮瘸腿的土匪,或用貂肉招待一位长着栗色浓密卷发的迷路的军官。在幻术化出的秋千前方,希与军官打情骂俏,后者笑时,抖动的头发好似大丛雄狮的鬃毛。金狐看在眼里,下次会给希带来更多兽肉和水果,甚至粮食酿制的烈酒。
有些男人进了希的门,便不再出来;有些女孩被希臂上的成串的玛瑙和珠贝引诱,便亲了希红艳的嘴,只消阵风吹过,她们就化成动作笨拙的佛头僧,惊慌跑跳,吱吱喳喳,希会抬手指那细小的禽鸟,金狐便敏捷飞扑过去,在希面前吃掉它。在夏天,日落时分,希会哼苏格兰调子的民歌,从比利牛斯山脉领来一群疯癫的流浪女巫,她们头覆面具,面积之大,堪比维京圆盾,她们身形诡秘,脚板比狱卒的眉毛要长,**又比先知的耳垂要短,这群魔女会彻夜狂欢,相互亲吻嘴唇。这种时候,金狐总会离开宅邸,它承认自己感到妒忌。
这种守望的日子持续了十个月。当百公里外的修道院开始上早课,金狐就会坐在希的家门口,前爪交叠在地上,蓝眼珠安静看她进进出出。希会微笑,却不对金狐说一句话。它越发寂寞,它的臣服开始具备虔诚的性质,此前所吞噬的信仰无法为此作出解释,欲望在梦中加强,它目击了信与望的诞生,且捉住了两者,强迫它们交合,爱在孕育,逐渐显出形体,成为它四颗心脏之外跳动最猛烈的器官,每日每夜向它劝诱。然而,那个睡在空中的紫色头发的小女孩,它却一次都没能再梦到过。
这种守望的日子持续再久,也会到头。逾越节当夜,希裸着身子,全身只披一张薄纱,纱上缀满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她手腕挂着浑圆的黄铜铃铛,胸脯和脊背上的魔纹闪耀紫罗兰花瓣的光芒,她离开宅邸,金狐跟在她身后,步入森林,獆的叫唤在林间穿梭,公羊在岩石间嚼食野茉莉,神庙的废墟上有蝙蝠拍翅,从天空下降的壮丽的银灰色月光好比一幅幅宽大画卷,穿过稀疏的树梢,斜斜贴在森林黑黝的土地上,金狐灵巧地跑过这一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它比纸张要轻,是吸入肺里的空气。希在前方,金狐紧跟着,希踩出的脚印边缘渗出翡翠色的草苗,她那混合了烧焦橘子花香气的醲郁体味飘散在空气里,金狐嗅得一清二楚。
希离开森林,来到一方圆形的开阔高地,高地中央是广阔湖泊,云在天顶盘旋,犹如群神在水边嬉舞。希要在今天进行一场等待已久的魔法。她走进水中,湖边随即扬起一片水幕。金狐有点不安,它穿过水幕,涉水向希游去。水影招摇,希的身子是纯白的,像一管凝固的透明的海豹奶水。不知何故,金狐竟想阻止对方,它迅速跑过水面,往前方的希奔去,像当初在大宅里追逐着她,可不管怎么跑,它都看不到头,希的背影像一串闪光的银币,在不断弹起的水花中摇晃不息,金狐奋力加快速度,跑,水花,希在前方,跑,水花水花,希在前方,跑跑跑,水花和水花,希在前方,金狐猛地刹住脚步,巨大的爆炸声瞬即响起,就在一刹那——希回头了,不对,又一轮幻觉,海啸似的的幻觉疯狂侵袭过来,它大声嚎叫,以后腿站立,往南走吧,悬崖即将失去弧度,它搏斗,且与万把黑色鱼叉、青翠的响雷和下身布满苍白菌毛的巨人搏斗,风有辣味,沙漠上布满血迹,十字架插在男人的脚底,蝗虫成批滚过,众多身披盔甲的朝圣者打它,他们击打它,以勺子,以刀尖,以全部它曾视为食物的痉挛般的信仰,他们击打它,它掉进由哭泣组成的井,世纪末的赞美歌,情人的皮肤有着五色缤纷的温馨,猫叫着,黑面包上是倒刺,救世主切掉卵巢,引擎的战争,它的鱼苗和舌蝇,两栖的爱神在亵渎裙子,变声期的羊毛,它踩断一块烟草田,来了,缝纫机、手术台、直升的糖僧,来了来了,他的纸巾和月经和他的坚挺无力的绳子,来了快来了,我的爱情和那么多的魔鬼与你和我的苦命瘦小的孩子啊,来了,它用斧头砍死疯子,疯子口中吐出了彩色的群鸟,这是幻觉里最诡异的一桩,更多的还在后头。
金狐在湖中扭动身躯,浮浮沉沉,差点溺死,它把自己刨出了好几道伤口,它的愤怒好比地狱炙烤罪人的火,把两座蓝眼珠煮得沸腾起来,刹那,一波庞大至几要消耗掉它所剩全部魔力的法术在湖中展开,魔力与水色擦溅所发出的火光比万块马口铁的碰撞还要强烈,湖面绽开短暂烟火,破风穿水,一寸寸下坠,金狐终于从幻术中脱出。它已耗尽力气,躯体沉重,在湖水里疲惫地刨动四肢,它双眼湿润,鼻腔喷出铁蓝冷雾,好似数百个摩门教徒同时点燃了汽油灯。四周雾霭渐浓,沁骨的寒冷在湖面聚集,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月亮低垂在湖上,犹如一个为数枚铜板折身的肥胖奴隶,释放卑微的光芒就为照耀一块廉价的棉田,金狐泡在月亮那硕大、扁平、黄澄澄的尸体之内,不亚于浸入一泡从地壳的阴部淌出的尿水。它沮丧地四处张望,希不见了。
“小狐狸。”
希的声音从天而降,金狐循着声音抬头,天空迷蒙,只有雾色如故。
“玩够了吗?”
金狐开始发晕,它呕吐。水层失去重力,它脚下虚浮。一股强大力量把它从湖中拽出,这身躯沿流星的弧度飞摔在湖边,它滑行数米后撞在发黑的橡树桩上,伤口流出铁红的溴水,它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怒目圆睁,一群不存在的毒蜂在它耳中恐怖地呜鸣,它咆哮着,血水和口水从齿间溅出,滴在地上并吓走矮草间一群趴着的瓢虫。湖边的白鹭不断变换位置,一些上了岸,一些摇晃着倒下,死了。这道道瘦长影子之中,出现与其余影子一致的幻象,人的身影,是希。
她在月下赤裸了身体,湿淋淋地从远处走来,她背后是一片寂静湖光,月神夺回它的权杖,正大堂皇从云间敞开双臂,照亮了希的身体,先是她的鼻尖、唇线,安静迈出的脚趾,再是乳首、大腿前部,接着是锁骨,锁骨之间的深凹,她完完整整从光中脱胎,她带着全部被月光照亮的部位、与全部月光永远无法照亮的部位,仿佛穿过隔断千山的大海,来到它面前。金狐屏息了。即使它疲倦疼痛得无法动弹,也不在这时为魔女的震慑心魂的美貌惊诧。
“咱不需要你。”
希的脸上微笑飘渺,薄纱与手脚饰物不知所踪,淌着水的紫色长发贴在她胸部和结实的腰间。
“咱当然晓得,晓得你的名字,也晓得你变成人形的模样,咱还晓得你犯下的第一件事,你在两岁时,草率地挑战拉文纳姆镇上一个年幼的未来陪审官,你赌输了,被对方短暂夺走了视力,整整三个月活在对黑暗的恐惧中,后来你长大,便杀了那人,剖开胸膛,吃了她的心脏,你不知道,当晚有一男孩因你这事而遭**,在十年后,有一个白人婴孩因你这事染了麻风,他的母亲因此发疯,父亲在求医路上失足跌入神圣的沼泽,唤醒了一头巨兽,时间倒退三年,这孩子的曾祖父因要引发此事,失手轰炸了圣赫勒拿岛,引起一场发生在公海的区域性战役,七万人因此而死,可你对这些一无所知,你固执、倔强,只学懂关心自己,你知道陪审官是温斯莱特家的么女,她的肉里藏有太阳的力量,因吃了她,你眼眸里有光明的魔法在时刻翻涌,每到夜晚,这个世界在你眼中就变成一张负片,你不愿知晓真正的黑暗为何物,因而,你也不可能懂得咱。”
金狐趴在地上,爪尖陷入泥土。它大喘着气,抬眼死死盯着希,它使出吃奶的力,想靠近对方,可一起身,便被希的魔法打压在地上,它龇牙咧嘴,用力挺起脊梁,干枯毛发全部耸起,在它上方是如同深渊的法阵,阵中杀出巨响,成片成片的冰蓝色雷火随后赶到,无情鞭打它顿显瘦削的背,它发狂地与这力量抗争,死不投降。希皱皱眉,又开口:“放弃吧。”
金狐对希张开血口,大声哮叫,它所叫出的每一个字希都能听懂,它已皮开肉绽,从裂口处能数出洁白的肋骨,它抵抗着剧烈的痛疼和从四面八方投来的重压,拼命向希匍匐爬去,希略带惊奇地看着这坚毅的生物,魔法施加的折磨却有增无减,它快扛不住了,当前爪快要扒到希的脚尖,它失去意识,猛地一栽,倒在希的脚下。
再度醒来时,金狐在柔软的床上。
它勉力抬头瞧瞧四周,身上仍有痛疼,白**纹在它腹部上方旋转,被褥像藤条一样缠住它的后肢,它动不了,继而奋力挣扎,床轰轰震荡,天花歪斜了,它猛地怒吼,其吼声之大,能把四周腰肢纤细的妖精震成尘埃,音波激起透明如蛋液的强大气流,把高达天花的梳妆柜和精工刺绣的帐子刮得东歪西倒。
“哎呀呀……真粗鲁。”希出现在紫色天鹅绒床帘后,丝质长袍刚好遮住她圆润的**,编成粗辫的紫发里穿插了无花的常春藤。见到希,金狐就愣着不动了。希饶有兴味地抱臂,欣赏房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她摇晃手里那杯竹叶酿出的清酒,声音暧昧,“要呆在咱身边,你就得懂规矩。”
金狐惊讶地眨了眨眼。希把酒放在床头柜上,躺到金狐身边,抬手抚摸它的耳朵,狐耳尖的毛早被剪去,红宝石也没了,妖精给金狐戴上了足金打造的圆形耳环,这是前主仆契约的标志物。希哼着乡村小调,歌词出现了兔子和魔王,她在观赏自己制造的了不起的杰作。在这低吟声中,金狐安静下来,它密切注视着希,两只苹果般大的蓝色眼球倒映出希的脸庞。希表情平静,窗口泄入的阳光涂匀她柔美的外貌,她身子侧躺,脖上的铜制饰物像一尾小鱼似的滑到她满溢的**间,金狐想把那条挂饰从乳沟内挖出来,用舌头,用牙齿,用它体内发出的汹涌欲望,什么都好。它无意识地把头凑过去,鼻子挨着了希的锁骨。
“那是咱双亲的遗物。”希温柔笑了,一手轻抚金狐的下巴,“不准随便碰。”
金狐只好缩缩脑袋,可它把身体挤到离希更近的地方,鼻里咻噜地喷着气,把希的脖子弄得热烘烘的。它那两只蓝色眼珠发出的视线还钉在希脸上。
“呐,知道以前追随过咱的人都发生了什么事吧。”
希的嘴角扬起轻佻的弧度,凑到金狐耳边轻声细语:
“你就一点都不怕么?”
金狐垂下眼皮,把湿漉的鼻子蹭到希手上,热烈地舔舐她的掌心,仿佛那儿有供它活下去的全部粮食。它有许多事情想问,那时命令它必须吃她的人是希吗,那午睡的小女孩是希吗,裹着床单流泪的女人是希吗。也许那些幻象只是作个提醒,不管它还是它面前的紫发魔女,都属于两面相互倒影的镜子中丛生的时间,交集只有一次,羁绊也只有一次,就在此处发生,一旦发生,就不会改变了。它颇为骄傲,心想自己还是能等到这种时候的。
“乖,那就陪咱一段时间吧。”
希的语气非常温和,金狐即刻把肥大尾巴卷上希的身体,它愉快地伸出舌头,不停舔舐对方的脸蛋,前爪甚至按到希的肩膀上,它有点想做那个希在陌生客厅对它做的事。
“好了,你真是的。”希嬉笑,她推开金狐,转以严肃口吻道,“今天由你看家,咱要去图书馆找资料,记住了,傍晚六点半,伦敦市就会开战,皇家魔法师会派出树皮人追踪所有秘密支持省府军的境外术士,这宅子有入口连着那边的一栋空屋,它们很快就会找到,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别让那些玩意儿进来,一个都不能,就在门外解决它们。”
金狐竖起耳朵,眼神凝缩,希改成仰身躺着,手仍慢慢抚摸金狐的下巴,她的视线对着天花板,“如果连这也办不到,你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地方了,懂不?”说完,希起身离床,金狐看着她,也站起来。希转头道别,脸上始终没有放下那份柔美的微笑:
“那晚上见了,绘里亲。”
半夜。金狐回来了。
卧室里,希睡在床上,身穿今早的丝质袍子,袍带松垮地挽在她的肚脐下方,乳白肌肤在火光中显得更白,俨然一尊在女体骨骼上涂满熟石膏的塑像,丰腴大腿交叠在圆鼓的靠枕上,紫色长发四散铺开有如舒展一把羽毛所作的巨扇,床褥中散放郁金香形的酒杯,早已喝空的、贴满暗红封条的黑皮诺葡萄酒瓶到处都是,自握柄根部脆裂为二的琉璃瓦镶镜躲在床单的皱褶间,还有摊开的古书,书上漆黑的或朱红色的字符在半空中流动,是恒河上盏盏明暗不灭的烛火。
金狐爬上床,浑身带着火药味儿、还有浓郁的硫磺气味,粘在它腿爪的焦土颗粒掉到枕头上,它茂密皮毛上坠挂的凝固血块看起来与电气石无异,金毛遮盖下谁都看不出它身上细密如线的伤口,可自它踏入希魔力的领域,伤口便很快痊愈了。任务不难,它把敌人赶到另一座境界门前歼灭,树皮人肢体撕裂时蹦出的干枯青苔和烤裂的树皮块藏在它的大尾巴里,它不清理就进了屋,急匆匆钻到希房里,还仔细把希全身都嗅了个遍。它从中发现了动物油脂的味道、人类的味道,希的手上也有古怪体味,这味属于一头长着玻璃般剔透翅膀的大精灵。它有点嫉妒,但程度不深,发泄的途径是把酒杯、瓶子和书本全部推下床,取而代之的是它自己,无声躺在希身边。它打算睡了。
这时一只手从黑暗中升起,揽住它粗大的脖子。
“瞧你,身上臭哄哄的,以后回来记得把自己抖干净点。”
是希,她以甜美的语调与它调笑。她搂住大狐狸,抬手施术,把动物身上粘着的污物清理掉。紫色流光滑过皮毛,发出浅浅的嘶叫,没多久就消失了。
“没事吧。”希端详那魔物的脸,金色针毛刺着她的手心。金狐把前额往希的手上蹭,还吃掉了那朵别在希耳畔的卡特莱兰花。突然,它肛门附近的腺体释放一阵轻微的狐臭,希推开它,掩鼻大笑,“好难闻,要喂你吃多少个蛇尾果才能清掉这味道呀,麻烦的小鬼,哈哈。”
金狐有点生气,用力拍打尾巴,一把将半个身子趴在希身上,热乎乎的潮湿舌头直往希的嘴上舔,它嗅到哪儿有别人的味道就下舌狠狠地舔,希的脖子、腋窝、手指和腹股沟间全蒙上一层薄薄的湿液,金狐扯开希的长袍,皮肤暴露在清凉空气中,希直起身,靠在床头垒起的枕头上,任由魔物对她做它想做之事,她对这种舔舐有感觉,当金狐粗粝的舌头滑过脚踝,她甚至轻声呻吟了,她洁白的小腿像一牙鼓满黄油的结实口袋,金狐早已尝了过去,它正舔着希出汗的脚心,还轻轻啃了一口溢出油膏香味的脚趾头。希皱皱眉,这种咬法让她想起多年前养过的长毛猫。
金狐勤劳地用自己的气味覆盖了别人气味,半心满足地爬上前头,前爪按在希的两边胸侧,希勾住它的脖子,妩媚地笑了,“来吧。”它顺从地低头舔轻希的脸,用长长吻部拱开希的脖子,嗅发根和耳后的气息,又是一阵暴风的舔弄,逼她靠在毛绒绒的巨大躯体上。希搂住它,它把舌头挤进希口中,捕捉希的舌头,那舌上嵌有一枚银环,它的胸膛蹭着希的**,尾巴扫过希的下身。
“唔……”这个怪异的吻后,希脸色潮红,一溜唾液从她唇上粘连到金狐的下巴绒毛上,它心跳加速,四只心脏轰轰狂舞,发情的低吼从它喉间闯了出来,它跃跃欲试,不留半点喘息的空隙,就开始舔弄希富有弹性的优美**,它动作逐渐粗鲁,可这更对希的胃口,她紧抿着嘴唇,下巴随快感的波浪轻轻昂起,胸脯的皮肤收缩又扩张,金狐鼻里喷出的热气给希的肌肤抹上更多潮红,她高耸**下的肋骨线宛如一张被手绷紧的大弓,这时床榻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幻,变幻成满月悬挂的夜空,有龙居住的图书馆,苍蝇飞舞的沼泽,挂满鹿头的地下室或其它更黑暗的风景。
“下去吧。”希的语调慵懒而妩媚。金狐早就等不及了,它的身体往下退去,舌头却像黏着希的皮肤一样,片刻不曾放开,从胸前的大弓到张开的腿间,没有一处不被它舔得湿润潮乎。魔物硕大温热的肉垫子按在希的腿侧,舌头往**舔了上去,积压着敏感的地方。它的欲望青涩而庞大,它想占有希一整晚,这动物有足够力量,这个晚上还只是个开始。希的心跳和脊背随动物的节奏扬起,她的脚心还在摩擦它的皮毛,这动作过分甜美,金狐兴奋得不行,因此它才觉察不到,一道携着彼岸花香气的细小暗影已从门缝拍入了卧室,降落在窗边。金狐打出的热气不断撞到希的腿根,舌头舔弄的速度加快,这让希的身体绷紧了,“啊……!”她攥住床单,呻吟起来。
“该死的。”暗影极轻地一骂。金狐震惊地从腿间抬头,它瞪着声源,是在窗帘处。恼怒之情刹那取代了情欲,它很生气,差点想拔腿想冲过去了。
“等等,”希出声制止它,把狐狸脑袋抱在了臂间,她的呼吸平复很快,心跳也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笑了对那暗影说,“哎呀,就算在旁边看也没关系的哟,这么客气干嘛。”
“该说凑巧还是不凑巧?下次请在门口挂朵紫罗兰吧。”暗影干咳了两声,她着实尴尬。
“挨?咱还以为你很清楚咱的作息、不,进食时间?”希讪笑道,金狐闷闷瞥了她一眼,从希怀里钻出,傲气十足地站在床上,注视那在暗处说话的人。
“谁想到你的口味还包括动物,我还以为那个推销胡椒大百科的矮子已是你的极限了。”暗影对这话题有点不耐烦。
“所谓极限是用来打破的而非遵守的哟,”希从后抱住金狐,赤裸地挂在这奇伟动物身上,别有深意地凑到它耳边,“说句心里话吧,换做是你,你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动物么?”希笑着含住了狐耳。对方却抖抖头,压低脑袋嗅着。空气飘来一股宜人的植物气息,除了彼岸花,金狐还分辨出姜黄色砂土和富含铁质的黏土的味道,捎带少许风系魔法的波动。
“先不谈这个,”暗影显出身形,移动到从窗子投入的月光之下,这下金狐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个红发紫眼的女人:东洋血统的吸血鬼女爵,西木野真姬。她身穿剪裁考究的女式绸料西装,头戴黑色礼帽,手挎一根细长手杖,一双吊稍眼中流转着高傲的光芒,她是希的挚友,观星狂人,钢琴疯子,番茄重度中毒爱好者,这女爵为向魔界推广她心爱的水果,不顾天地大战结束后血族出版市场的持续低迷、读者阅读品味的狂飙式暴跌,奋然自掏腰包印刷了诸多书籍,旨在为番茄在思想界的地位正名,其作品文体繁复,涉猎题材宽广,定价适中,老少咸宜,包括有植物学家传记《黑塞的狼桃》,古典清唱剧《骂番茄》,社会科学论著《番茄沙拉、番茄汁、番茄蛋炒饭邂逅于婴儿床:近代耕耘术新解》,五幕喜剧剧本《番茄你个芭乐》,以及天使位面圣玛丽亚纪年年初出版的象征主义风格推理小说《我曾侍候过爱情果国王》——此书曾让希删掉约三十万字且大刀阔斧重组了故事结构,初稿中一段长达五千字,以滴彩派手法写作的无情节自述也被干脆删除,据此丰功,希的名字大剌剌地座在编辑组首位,后面跟着的是东条太郎、次郎、三郎、以及四郎。
目前,西木野女爵正(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追求一位居住在科罗多拉峡谷的番茄农民长达十年,从对方十三岁爱到二十三岁,却连手都没碰过几回。希认为,专情乃是一项天赋,西木野真姬就很不幸地拥有了它,但这种情感上的清洁却与对方在社会上广为人知的医生身份无甚瓜葛,希更愿意将友人的坚贞当作一类生理顽疾的相应结果,因除了追求对象,那女爵面对其它男女时的表现可谓一个不折不扣的性冷淡。现在,这疑似冷淡症患者西木野女爵正以无比高冷的语调对希说:“我有事找你。”
“是是,但你下次能不能从正门进来呀,”希把金狐赶下床,伸伸懒腰,走到衣柜前穿衣,“这当儿都两百岁了,爬烟囱还合适么?”
是的,西木野女爵自小笃信耶诞鹿男,每次出入希的家总会化身蝙蝠钻烟囱。
“真啰嗦!”真姬低声哼了一句,她的脸刷地窜红了,可在黑暗中看不清。她即刻瞬移到门口,催促道,“快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见人走了,希耸耸肩,转头瞅了眼金狐从衣柜里扯出来的狸猫精戏服,又瞅瞅自己刚从精灵位面邮购来的海底风情美人鱼拖地长裙。她摸着下巴,在金狐激情的注视下,十分明智地选择穿上了后者。
数分钟后,书房灯火通明。希准备了正式的茶会来招待西木野女爵。
数十本书籍摊开浮在半空,纸页空白,字纹垂下交织成藤,在书房上方形成一片散发抑郁雾气的雨林,紫藤花和松萝顶端垂下果子,竹叶青蛇在藤上乖巧滑行,它从数十行法国扬善诗上精挑细选,最后咬下一颗无比璀璨的名词,这词一走,无数诗句失去依托,消散了,湮灭了,尘埃划着萤火虫的轨迹在叶间漂浮不息。雨林下方,书房中央,一张圆桌,桌上有茶壶,茶碟,糖罐,奶壶,叠了五层的点心塔,一应俱全,打着哈欠的妖精操办了这一切,她们脸鼓如球,艳红粉末扑在脸上好似只只肥美的猴屁股。
打点停当后,最小的妖精悠闲飞过桌面,她心中只念着厚朴叶作成的清香床褥。突然,一阵风直卷而至,把她刮进了金狐的尾巴里头。她晕乎乎地从毛间探头,呀呀,她想,原来是冷淡鬼西木野女爵刚狠拍了下桌子:
“你说你派的就是这只狐狸!?”真姬怒道。
“哎呀,这才看出吗。”希愉快道,“比以前收拾得快多了不是?你快夸奖它嘛♫”
“解决归解决,为什么要把那堆树皮赶到我家境界门那里?!这太离谱了!”
真姬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吼起来,放在她面前的红茶震出一波又一波的涟漪。金狐把脑袋搁在希腿上,巨大的金色躯体霸占了整张鳄皮沙发,它的尾巴悠悠晃动,舒适地打着呼噜,只不时翻起眼皮,瞅瞅桌子对面的红头发女人,西木野真姬作为吸血鬼才两百岁出头,自她战神祖父处遗传的暴躁性格仍在血液里起作用。
“就那点事,别生气嘛。”
希笑得懒洋洋的,她随手在树藤上摘了枚果实,削掉皮,切出浅青色果肉,喂给金狐吃。
“你又不是不知道,对待小朋友要有耐性、要有耐性呀,咱的绘里亲还小呢。”
“小朋友?你瞧瞧你都养了啥小朋友!”真姬再度拍桌,“知道它当时召唤了什么元素妖么?是火魔、火魔哎!在奥特克兰山脉边上还敢召唤那种不成体统的玩意儿,这狐狸的魔力与自然力对冲时都成啥样了,凛喵说简直和古海大爆炸没两样!”
真姬越说越火大,怒火具象为血红蒸汽在她身后狂喷,礼帽都喷上了天,“这可好,趁我不在,才一会功夫呢,直把别墅的花园烧了一半!我从知识魔女那儿买的晚星花全没啦,这还不算咧,你知道我之前花了多久才把银河系列的悲情果变种给收集全的吧,连那个也统统烧掉了!”
“好好好,”希好脾气地安抚这发狂女爵,可她脸上满是恶作剧得逞似的笑意。金狐转头,得意地对真姬龇起白牙,红发客人快气死了。希晃晃手道,“眩晕星群的悲情果吧,我这个月底就原样送返给你,是奥特克兰山那栋别墅,地址没错喽?”她笑容满脸地作出承诺,“自此一次,下不为例,对不对?小绘里?”金狐抬头蹭在希胸前,表示十分同意。
“还有,我要给番茄施肥。”真姬气鼓鼓地抱起双臂抱怨,“妮可那笨蛋,我要种花妖给我研制的新品种,她还不肯,说随便种新的番茄会让别的番茄不高兴,她这说的都什么话?又不是别人胡扯诓骗她的,是我西木野女爵的诚恳提议耶!净懂跟我抬杠,哼!”
“你太宠那位宇宙No.1农夫了。”希边说边切掉果子上的蛇尾,慢悠悠剥皮,“能替你种番茄的人明明到处都是,可你偏爱找罪受,哎呀,肯定是体质原因吧,不受点挫折就不舒服?”希把果肉喂给金狐,对方喜滋滋地吞了果子,末了还把希手上的果液舔干净。
“这、都说我们签了契约,直到她死前,她种的番茄我都全部会买嘛。”真姬别扭地卷动耳边的长发。
“噗嗤……”希捂嘴笑了,金狐却无聊到睡回希腿上,阖起眼皮,“还是跟上次一样的魔法?”希问。
“不不,峡谷那边的大暴雨快来了,趁它未到,得赶紧给雨云上个增幅咒,把矿物质给多搞点呀。上季的番茄种得软塌塌的,妮可都沮丧了整整大半月了,她不快活,我也难受嘛。”真姬絮絮叨叨。
“那咱懂了。”希向书架勾勾手指,一本魔法书从架上飞来。
“拜托你了,迟些我会让海未过来取。”性急的女爵戴上礼帽,便想走了。她约了妮可。
“等等,小真姬。”希笑笑指着西木野面前没动过的杯子,“你的茶?”
“哦、噢,谢谢。”真姬惊觉自己忘了礼节,她坐下端杯,希在脸前架起书,屁股往沙发右边缩去,金狐不明所以,立刻直起身,十分不满地看着挪动身体的希,它抬起前爪往右迈出,而茶进嘴瞬间,真姬脸色突变,她噗一声把茶喷出,水全溅在了刚好挡住希的金狐身上!
“噗哈哈哈哈——!”希爆发大笑,肩膀动得花枝乱颤。金狐混身挂水,无奈抬爪抹了把脸,真姬腾地站起来,一客一狐怨念非凡地瞪着在旁笑得合不拢嘴的魔女。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真姬脸都黑了。
“柑橘精油哟,”希好歹止住了笑,“很不错吧?”
“你这混……!”真姬刚想发作,希却抬手示意噤声,她的手抹过桌面,虚空中冒出了玻璃杯,两只红色果子突然从上方跌落,挤进杯中,猛的炸开了,这是番茄汁,希从怀里摸出装香料的小玻璃瓶,往杯里倒去,瓶中有盐,有黑胡椒,有妮可小姐讨厌的辣酱油,可一会后,瓶口所出之物竟成血红液体,这是初生孩童的血,一细长藤条伸到希跟前,她摘下上面的柠檬,像打鸡蛋一样往杯壁上敲碎这黄色水果,扑通扑通,几汪透明酸汁像蛋黄般滑进杯里,喀嚓喀嚓,一块星形裂纹的柠檬壳切入杯沿,与杯中之物般配的装饰。
“血腥玛丽。”希笑了,往前推了杯子,敲敲桌面,这是她们的暗语,“睡前酒。”
“哼。”真姬打个响指,装着酒的杯子出现在她手中。
“喝了这杯,祝你好梦。”
希抚摸金狐的毛发,笑意盈盈,吸血鬼女爵早已转身,只把背影留给了她。
“晚安。”
蝙蝠的薄影滑过屋檐。
书房的门徐徐关上。
“跟古海大爆炸差不多么——?”
黑醋栗挂满花朵的树梢从窗外伸了进来,书房充满芬芳,希躺卧在沙发上,嘴里玩味这句话。终于等到只剩二人,金狐伏在希身上,前爪按在希的脑袋两侧,它的蓝眼珠闪动着跟之前一样的欲望。
希咧嘴一笑,她的手指点在金狐额头上:“aemeath”,给予石头兵的咒语,真理之言,仿佛一支分开海洋的杖子,从额头开始,为它脱开满身皮毛,希的绿眼眸看着这一切发生,金狐毛发渐褪,吻部缩短,四肢收窄,弓起的后腿和屈起的姿态等同,巨大的铺满白金色厚毛的胸口演化出一对**,肌肤凝聚在她身上有如一盆逐渐淌满的羊奶——绘里正在出现。
希眯起眼睛,目光在绘里脸上游弋。狐耳业已消失,原有的金环嵌入绘里的耳骨间,同样出现在她身上的金色装饰,还有一枚短小的十字架,希腊式正十字架,此物遭过损毁,耶稣的脚蹬折断了,这残缺的受难图景,正吊在一条细细金链上,悬在绘里的胸前。希嗤笑一声,她捏住十字架,一把扯掉了链子。绘里有点讶异,她看着希把残链绕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一丝魔力的涟漪荡过指根,链子变成一枚祖母绿戒指,戴在希手上。
“你也许比咱想象中有意思得多呢♪”
希缓缓坐起,绘里凑上去嗅闻希的颈脖和膀子,即使变成人形,她仍未改变这些习惯。嗅过去时,她想啃咬希的肩膀,**压着对方。可她还没做什么,便被希抱入了怀里。希用手把对方的金发梳成一束、往后拨去,这样她便能看清绘里的脸庞,金发蓝眼,洁白的肌肤,四颗心脏,人和野兽的混合体,她是那么骄傲、坚毅、又是那么残忍,那么强大,一个美丽的女人,现在落到她手上了。
“你晓得么,”
希抚摸绘里的脸到最后,手指合起,轻轻掂起对方的下巴,她亲了绘里的额头,为方才施加的咒语盖上封印,绘里陷入希的头发圈出的阴影,她左手搂住希,她的蓝眼睛看着希,希露出一丝复杂而魅惑的微笑。她说:
“你要是敢背叛咱,咱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了。”
绘里捧起希的手,低头亲吻对方手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口吻郑重仿如道别。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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