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 】
“嗯，等一下会有人去接你们…黑车。车牌号等一下会发过去。”办公室内，千雪美枫一边校对信息一边打电话说，她的语气说严肃不严肃，说懒散里面却还透着认真。
“黑车。”勇音听到这个词之后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黑色的车。”千雪美枫扶额，她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揪住这种细节戏虐……不，说戏虐其实还不算，因为对方的语气实在很是认真。
“嗯，好的。”勇音站在窗前，看着被月色笼罩的她们马上便要离开的城市，眼神迷离在黑暗之中，“…等一下见。”
“等一下见。你们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下去接你们，现在保安越来越严了。”千雪美枫放下文件之后叹气，她揉揉太阳穴。
“好。”勇音轻声应下之后她听出对方的语气里所隐藏的疲倦，思索了一下之后有些担忧地开口，“你怎么了，听声音好像很累。”
“休息不太好。”千雪美枫听完之后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被对方发觉状态不对有些丢脸，毕竟…那边两人的位置比她更危险都没看出来紧张，而她却被这件事搞得睡不着觉。放下文件，窝在沙发皱眉不服气似的喃喃说。
“怎么呢？”勇音听完显然有些担心。她虽然是杀手，虽然夺去过无数人性命，但她将事情分得特别清楚，对于身边的人她是非常细心并且温柔的。虽然有时温柔到会收到卯之花的善意的…提醒。
“马上就到那一步了…要对山崎绫香下手了……老实说，我不认为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千雪美枫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心底的不安托出。她很少表露过这一面，尤其升职之后，她给警局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做事肯定果断，从不动摇。但…她内心里其实很纠结。神奇的是，当面对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时她总能将这种不安表露出来，大概是因为过去职业的关系，这两人的想法都很犀利并有相当的准确性，做为同伴的确很值得信赖。
“世界上没人能有十足的把握。”勇音完全理解对方的不安，她感慨般地叹气之后放轻声音，月光洒在银发使那个完美的面庞更加惊艳，“想做成一件事人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尽力。山崎绫香的确很厉害，在组织的地位也很重要，但正因如此，我们也花了相当的精力进行调查还有准备，不是吗？”
“……嗯，是这样。”千雪美枫听完之后沉默半天，她点头，心中的不安虽未全部散去，但那抹桡她心神的忐忑的确是被对方温润嗓音道出的话语抚平。
“放宽心，”勇音轻声说，“我和烈会帮你就代表我们认为最后的胜率很大。”
“人总会犯错的。”千雪美枫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她开始打趣。
“我会犯错，但是烈不会。”勇音听出对方话里玩笑的气息，她索性也笑着回应。
“……你应该去成立一个邪教。”千雪美枫听完之后头上冒出黑线，那两人虽然没有多解释关系但那么明显她也猜得到。不过她想不通，在这种严肃得让人笑不出来的局势下这两人是怎么保持那么恩爱…大概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好好恋爱的？“知道了，多谢你们爱的鼓励。等会见吧。”
“嗯，等会见。”勇音点头之后挂断电话。
“好像说了一些其他的什么。”卯之花从后面走过来，其实刚才的话她全部都听见了，只是起了心思想戏虐一下眼前的人。她站到对方的身旁，一同瞭望璀璨的城市夜景。
“……不，没说什么。”勇音没料到对方会在客厅，她脸红片刻之后喃喃开口试图掩盖。
“你总是学不会撒谎。”卯之花听了对方那个心虚的语气之后微笑回过身，目光温柔地落在对方的身上。
“……因为是和烈啊。”勇音的脸愈发红起来。
“越发会说话。”看着对方这样认真地羞耻，卯之花也不忍继续戏虐下去，她微笑轻声感慨之后转移话题，“美枫那边怎么样？”
“说等一下会有黑车来接我们。”勇音回想了刚才的对话，她小声回答，“…当然，是说黑色的车。”
“听勇音和她聊了很多。”深静的眸映着外面灯光的倒影，卯之花彻底收了话语里的戏虐，她轻声开口问至重点。
“嗯，她似乎有点紧张。”勇音没有隐瞒半分，显然她对这件事也很感慨，“我安慰了她一下，毕竟她的状态让人担心。”
“虽然是很有能力的人，但果然还是经历的少，心理上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会觉得忐忑也正常。”那位警官在应该会大有作为，但这个人在当下还是不够有魄力。卯之花在心中思索完，垂眼轻声说，“不过幸好，这种东西经历几次之后就能练出来了。”
“再怎么说警察和杀手还是不一样的啊。”勇音点头表示赞同，她语气里满满都是回望过去对于走了如此长一段时间的黑暗道路的感慨，“杀手要…艰难得多。”
“但是更多历练。”卯之花看着身旁的人，她们处于一样的位置所以她完全理解对方此时的感慨，为了安抚细腻的心思，用糯软的语调开口。“经历得多，有时并不是坏事。”
“是这样。”
勇音听完扭过头，她们对视片刻之后温柔地吻了一下作为话题的结束。
“走吧。”轻轻声，一字一句都落入那人心中。卯之花回身。
“嗯。”勇音看着卯之花的侧面的倩影，她点头之后跟上。
千雪美枫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将身影埋藏在办公桌后面。
办公室内没有开灯，只见身后窗外的霓虹打落在桌上。与其说喜欢并且享受这种氛围，倒不如如实承认…她只是害怕光亮。开着灯，坐在那里她就觉得全部的全部都被暴露，相比之下将身影隐藏在黑暗中会给她增添许多的安全感。
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的令人喘不上气的寂静中，她又想起和田直树。
爸呢？爸当年是怎么样的？也是经常坐在这种办公室里，一个人思考事情吗？
他的习惯是怎样的呢？在这种夜色里，他那样的人是会坦荡地站在光线下将一切看清，还是会和她一样，隐藏在黑暗里默默关注着一切？
我真是混蛋，竟然对你的事情，一无所知……
深深地叹一口气，无法战胜由心底升起的疲惫，千雪美枫索性闭上眼睛休息。
事情的难度，比她想的要大太多。那群人比设想的危险得多，狡猾得多，强大得多。
然而她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坚持。
毕竟除了这些，再没有其他是她能为那个人做的了。
她要将一切摆平，要查清全部的事实，要为她的父亲报仇，血债血偿，哪怕最后要亲手失掉一切。
有些故事，开始便是为了结束。
夜色厚重，机场后方停车场白色的塑料袋被风卷着掠过漆黑的修建已久经了无数车辆碾压此刻有些破旧的地面。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边缘的一个车位，车内暖色的灯光亮起将两人的面庞照亮。
“谢谢。”虎彻勇音点头向司机道谢之后起身下车，她走到另一侧帮卯之花将车门打开。
“谢谢。”卯之花下车之后向开门的人道了谢，做为奖赏她温柔地吻了一下那个人的脸颊。
“唔…”意料之外的奖励，勇音脸红一下看对方视线清扬至她面庞，于是又赶紧有些慌乱地别过头。
“好了，走吧。”即便是交往这么久，出现了无数次这种情况之后这孩子还是会害羞至此。实在无法把这种细腻害羞的心思和排名二位的杀手联系起来，这不知是好是坏。
但对她来说，确是令人沉迷的反差，细细算，每一细微处都是她喜欢极了的样子。卯之花的糯软言语散开在微凉空气，瞬间连那一丝丝寒意也消散不见。
“是…”勇音的面颊颜色还是同银发对比极为明显的红，她努力收了心思，喃喃道完，看着月色下偌大的从里面透出明亮光线的机场。
停车场的灯光略有些昏沉，但不知是因为就了远处大厅的光线还是因为皎月当空，夜色并不厚重的原因，并不会影响人的视线。
再称职强大的保镖也不会有杀手界排行一二位的人的身手，未让司机下车，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拿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量的行李朝大厅的方向走去。凉风拂过，卯之花看着身后人软软的银色发丝微微扬起。
勇音抬眼时也刚好对上那双美眸，她识出里面绵绵的爱意，一时目光也随之化为温柔。
变故来的总是很快，突然，激烈，叫人猝不及防。
“砰”一声枪响将夜的静谧打破，车玻璃的噼噼啪啪的碎响在转瞬之间便斥入所有人耳中。枪声很明显，就算是从未见过真枪的人在电影里也听过千百遍，那是很容易辨认的厚重压抑的，令人恐惧的巨响。
虎彻勇音卯之花烈两人的身形顿时消失，她们侧身到一旁隐藏在了一辆车的后面。虽然没想过在此时会发生这种事情，但对她们来说任何时候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该觉得意外，微风吹过，虎彻勇音根据那声枪响判断方向。
暗夜诡异，黑色轿车背面看去，夜晚璀璨灯光的背面，司机的背影与车座椅的阴影融成一片黑色。鲜血顺着司机眉心的黑洞哗哗淌下。
暗夜的隐藏下几位黑衣人拿着手枪缓缓靠近他们目标的方向，狩猎与被狩猎，是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的事情。
“烈觉得有几个人？”车后，暗处，虎彻勇音压低声音问，不同于平时的温润，声音里含的满满都是严肃。
“三个以上。”卯之花平静地道出猜测，她看了一眼她们拿着的行李，微微蹙眉后开口，“我记得我们今天没有带枪。”
“是没有带枪，当时还考虑了一下但是说飞机有安检。”勇音回想之前的事情，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在这种时候她连呼吸都十分细微，无声，“就只带了匕首，打算到了就扔掉。”
“匕首无法应付这种情况，这几个人应该是专业的。”情况虽是危急但卯之花的语气依旧冷静平稳，柔美面庞上此刻映着强大的气势，眸中流转的由远处传来的光线亦是月色下清冷艳丽得叫人恍惚，“千雪美枫打电话时有没有说司机的身份？”
“没说，但我注意到他的手背有老茧。”勇音说完轻声补充，“在他接电话时看到的。”
“如果是那样，车里应该会有枪。”卯之花听完之后微微睁大眼睛，她说。
“我想应该也会有。”勇音深吸一口气，她观望一下局势之后单手撑地做好起身的准备，“我离车比较近，先到那边去找找。”
“小心。”卯之花凝了凝神，她们离那辆车有一定的距离，虽然可以顺着车身的遮挡穿过但这种局势下还是有着相当的风险。
“嗯。”勇音点点头之后蓄力准备起身，她回头看了卯之花一眼，看对方月色下的面庞，有一瞬间她晃神想要上前。
卯之花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夜色下微风拂过，她的神色里漾起含着担忧的温柔。
“回来再吻。”她只轻轻这样说。
“嗯。”勇音听完怔了一下，她很快理解。点点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接下来的路上。
在她翻出车后的瞬间一阵震得人心发颤的恐怖的枪响顺着响起，虎彻勇音以极快的速度朝前蹿去，干练而利落的动作在夜色下成一道黑影。
“该死的！”其中一位黑衣人看了这个情况咬咬牙准备上前，却在瞬间被另一位拦住，他顿了一下之后愤怒而不解地侧过头。
“不能过去，太危险了！”另一个面貌严肃许多看起来年长可靠的人开口呵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你没有考虑过吗？”
“什么？”另一人皱眉问，“山崎绫香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没告诉，但你们想一想，能让她在第一时间把我们一个不差地聚集在这里解决的目标会是什么人？”年长的人语气沉稳而严肃，他道出仔细分析过的内容。
“你是说……”刚才想上前那个人顺着思考了一下，紧急任务，目标是两个人…在深更半夜，把这个区域的人全部召集。将这些信息在心里连好之后，那个人的脸色猛地一变。
子弹噼噼啪啪地打在身旁，虎彻勇音一口气冲到刚才她们乘坐的吉普车后面之后掏出匕首，没有将其抽出而是连着坚硬的外壳一下狠狠砸在后面的车窗。伴随着巨大的刺耳的声响，玻璃瞬间碎裂。待她以最快速度费了相当力气将其打开之后，看到后面摆着的一个皮箱。
把皮箱的锁生生砸裂后，借着灯光几把流转着令人心悸光线的洞口漆黑的手枪出现在她的眼前。
武器有了着落，她心下一喜连忙将其抠出上好子弹之后用尽全力将其中一把朝着卯之花的方向掷去。
手枪从空中急速飞过，在下一秒便被人凭空稳稳接入手中，两人配合得行云流水。寒意与骇人心魄的气势在卯之花的眸中悄无声息地晕染，虎彻勇音为她手中的另一把枪也上好子弹。
下一秒，两人同时起身，枪响划破暗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