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

几丝金发落下遮挡住了绘里的视线，捏着头发她在考虑要不要去修剪下。想了想还是算了，起身打开衣柜，角落里一件被放置已久的芭蕾服引起了绘里的注意。

「明明都不想记起来的。」

背靠着门，希没有进房。她从门缝里观察到绘里的表情，还有手上的芭蕾服后就明白了一切。对于好胜的绘里来说，儿时那次一年一度的芭蕾舞大赛是一生的痛。没能站上领奖台，与冠军失之交臂。尽管祖母没有责骂，但是绘里一直过意不去，祖母花了太多精力来培养自己却没有好的回报。

希来到厨房泡了两杯热茶，抬头看向窗外。她请假跟着绘里回到了俄罗斯，陪着绘里。已经率先进入冬季的俄罗斯屋外温度低得吓人，所到之处都是白雪覆盖，富有俄罗斯特色的圆形屋顶在雪中显得尤为特别。

「绘里？」思考再三希推开了房门，来到绘里身边坐下。

「抱歉，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作势就要将手中的芭蕾服放回衣柜内，绘里的手被希按住。重新坐回床上与希平视，绘里有些疑惑。

「去参加芭蕾比赛吧，绘里，」希实在不忍看到绘里一想起以前的事就摆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那不是你一直想完成的梦想吗？」

「我……」欲言又止。

参加了太多国际性的比赛，绘里得到了数不清的优胜，可是一直以来促使自己赢得比赛的是什么动力？为了回应祖母的辛劳？还是回应外界的期待？不知道，很迷茫，完全不清楚优胜的含义，为了比赛而比赛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现在还不算太晚，」环抱着绘里的肩头，希靠着她的脸颊，「我可以肯定你如今还爱着芭蕾，只是不肯与失败联系在一起。失败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的起点。」

对芭蕾的热爱程度绘里绝对不输其他人，单单一次失败就从此退出芭蕾界，怎么想都不是绘里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为了忘却那次失败，绘里选择逃避，以至于多年来没有跳过芭蕾。

「逃避不是办法，学着面对。你越是逃避它越是缠着你，成为你的一块心病。」

在希看来，绘里是为了他人的期待坚持跳芭蕾。小小年纪就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也正因为这样要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绘里和希很相像，不仅仅是表面更有心理的成熟。从没有顺着自己的本意去跳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芭蕾，绘里最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跳。

「我……试试看。」终是拗不过希，绘里点头答应。

绘里家在市区内开办了一家芭蕾俱乐部，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参加，为了能够区分，绘里的家人按照年龄段配了不同的老师。到达俱乐部的时候临近下课时间，希和绘里被带到三楼的儿童班。

靠着窗户能够清晰地看到房内的一切。孩子们似乎是在做最后的热身动作，劈叉、压腿，然后复习基本动作。从孩子的脸上可以看出跳芭蕾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而不是被逼迫的表情。即使绚濑家是芭蕾世家，强迫着每个孩子去学芭蕾并不是明智之选。

「绘里，怎么了？」察觉到身旁的人有些不对劲，希提醒着。

「希，等会能陪我一会吗？」见希没有反对，绘里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直到下课，舞蹈室内空无一人，才和希一起进去。

脱下鞋换上跳芭蕾专用舞蹈鞋，耳边响起熟悉的音乐，埋藏着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随着音乐起舞，但是在跳到转身部分的时候，绘里摔倒在地。

「小心点。」跑上前扶起绘里，希在她旁边蹲下。

「对不起希，我真的没办法……」双手抱膝绘里将脸埋在手臂内。同样的地方同样的音乐，比赛时的失误又原原本本上演。

「没关系，」希从后面揽住绘里，「绘里想什么时候跳就什么时候跳。」绘里转了个身与希平视。

「但是绘里答应我，这一次，请为自己跳舞。」触动到心底里最为脆弱的部分，绘里呆滞住，许久都没有反应。

蹲坐在床上，头发没干头上还披着毛巾，绘里想了很多。当初学芭蕾是不仅是自身的兴趣，还有家里的关系，再加上祖母尽心尽力培养自己，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什么奇怪的念头。也许是第一次的优胜让绘里尝到了甜头，她开始不停的练习不停的参加比赛，几乎囊括了大大小小的各项比赛的优胜，但好像也少了点什么。

为什么学芭蕾？当初的那份热情在哪？已经变得只专注结果而不是过程了？不是为自己跳舞，而是为他人跳舞。

「绘里我知道你不肯睡觉但好歹也把头发擦干啊。」希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绘里呆坐在床上，头发还和十分钟前自己进浴室时一样湿。

「希，我想……去比赛。」

「诶？」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想通了，不想让自己遗憾，也不想你操碎了心。」

「可比赛是后天啊，来得及吗？」

嘴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没问题，希在我身边。」

一天到晚绘里都泡在舞蹈室，不断地练习要比赛的曲目，就算是失误了她也不在意。累了希会替她擦汗，渴了希会倒水给她，困了希会拿出毛毯替她盖上。这不是为别人，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愿望。

比赛当天，绘里和希在后台更衣室待着。原本在喝水的绘里却被人一把撂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你消失了那么久还回来啊！」绘里吃痛地看着撂倒自己的人，认得他是以前的竞争对手。

「干嘛，有意见？我回来比赛还用得着跟你通风报信？」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绘里起身看着她。

「就凭你这副老身子板能赢？」

「赢不赢算什么，」绘里笑了，那笑容在希看来很美，「我只享受过程而不是结果。」

「惨了我得上场！」

「笑那么开心我以为你想放大话，」希捏着绘里的鼻梁，「很少看见你露出这么自信的表情。」

「在μ's里我也学到了很多，不管输赢，我只想做回我自己。」

当绘里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她又向回到了小时候，初次参赛时的那种激动之情，至少这次她不需要为别人跳舞。观众席上的希，已经看不见绘里脸上迷茫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即使最后有可能没有名次，但对于绘里来说，足够了。

希晚了一步到更衣室，绘里已经换好便服，看到希的时候没忍住一把抱了上去。没站住差点和绘里一起摔倒在地，希勉强扶住，却发现肩头很湿。

「你哭了？」

「只是很开心，」绘里摇摇头，「这次比赛后，我大概不会再跳芭蕾了。」

结果都不重要，过程才是重点。绘里曾短暂地回归到芭蕾的世界，但在自己的愿望实现后，她又再次离开。不是害怕，而是跨越，不会再像当初那么好胜，也不会因为失败垂头丧气。

「谢谢你，希。」

「说什么呢，我们是恋人啊，不会放着你不管。」

回归本质，莫忘初衷。

就算不再跳芭蕾，绘里热爱着芭蕾的心情还没有消失。即便消失了，她也已经找到了能够回归的地方，一个能够替她遮风挡雨的地方，回头看去，那个地方便是希的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