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Callisto 于 2014-11-27 23:22 编辑

琹的笔记11月

最真实的

来到这度过的第二个感恩节。

南瓜的香甜气味还在公寓中没有散去，刀叉碰撞时清脆的叮铃叮铃声响，尝下最后一口甜品的味道……

似曾相识的一切。

“Are you two going shopping on Black Friday?”（你们要在“黑色星期五”血拼一把吗？）晚餐结束后，Melissa和Viv的对话把从自己的déjà vu（既视感）中拉了出来。我抬头再次将视线移向她们两人。

Melissa把淡金色的长发编了起来，由于严寒的室外天气，身上也只是下班后的休闲装，显得成熟优雅。但身为绝对购物狂人，此刻一谈到黑色星期五的时候神情亢奋了起来。

“I’m all for it! But it’ll lasting whole night...en...”（我太赞成了！但是会持续一整晚吧……嗯……）Viv在担心什么似的，原本兴奋的语气放缓了。她撑住腮略侧过头，像是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下子明白了她的忧虑。

“That sounds great! I’ve put it into the schedule. How about you, Viv? Do you wanna tag along with me? ”（听上去太棒了！我已经把它记入日程了。你怎样，Viv？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我若无其事地接过了话，对Viv微微笑了一下，把手里的餐具摆放好。

她的脸颊脱离了手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看向我，皱了下眉，又用细微的表情变化向我确认。我微微点头。

她的嘴角勾起了弧度，眼里一瞬间就充满了神采。“Absolutely! ”（当然了！）

是担心我从不熬夜的习惯吧。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样人山人海抢购的场所，但是……

我看着和Melissa愉快地聊着购物计划的Viv。她绽开笑颜，舒展的眉眼透着一股温柔，梳到一侧发梢稍卷的刘海落在在眉角，温和柔美的五官线条和翘起的嘴角那么相称。

但是不想让她失望。我想一直看着笉这样微笑。

还记得第一次得知她的名字时，我出于好奇心问过她：“‘笉’？为什么会是这个字呢？”

“‘笉’的意思是‘笑的样子’呢。”听着她柔和动听的声线，我就像也能看到她正在微笑。

那些我原本并不怎么喜欢的事情，只要跟她一起，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似曾相识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就像是能把曾经所有的害怕和难过全部忘记……

留意到被扫荡一空的碟子，我起身开始收拾起餐具。

“Zoey, take a rest. ”（Zoey，休息一下。）我到Melissa身边时，她忽然用手心压下我要去取盘子的那只手。她碧绿眼眸的眨动不似平时那样轻佻，而是传递着别的什么信息。我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Viv也回应起她：“My dearest chef, don’t bother with cleaning. ”（我亲爱的大厨，不要操心清洁的事。）她站起身走了过来，把我手里的餐盘全部端了过去，很体贴地收拾起餐桌。

“I’ll help you out. ”（我也会帮你的。）Melissa积极地响应。

我看着Viv抱着餐具走向厨房，长马尾晃动着像是表现着她的愉快心情。

趁着Viv注意不到，Melissa把她的手机塞到了我的手心里，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发出了简短的音节：“Call her, please.”（请打给她。）

并不想要在今天想起的事情，还是这样被提醒了。

Melissa向后退开关切地看着我。 每次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眼神流露的情绪总是很复杂。对待我很真诚但谨慎小心，至今都在内疚吧？ 总是带着别人回家过夜，不安定的性情，也不和人认真交往。相处了两年后，我才终于多少了解她。从什么时候开始，Melissa对我的照顾也不再全是愧疚的补偿了呢？

况且从最初我就无法责备她。到如今……

“I will.”我握紧手机，对她笑着说出了自己真挚的感恩节“祝福”，“Thank you, Melissa.”

她愣了一下，随后露出释然的微笑，“我也是，谢谢。”

我转身离开了她。

第一次听到呢。果然，Melissa的中文比起我还要流利。

向Viv解释自己要去便利店买点饮料，我穿戴严实后走出了公寓。

感恩节的晚上是静谧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店铺都关上了门，除了连锁便利店三个缩写字母的灯光还亮着。

我从便利店走出来，躲到街边轻轨的站台里取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听着单调的拨音自己的心情比起预想中要平静。

“Hello.”她的声音在另一端响了起来，我一时不知该怎样回复。

“Melissa？”她是在查看了号码后这样问的吧。

“是我。”

“唔……”她缓了下来，已经认出了我，“Zoey...”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照惯例还是应该跟你问声好。”

她沉默了一阵子，“感恩节快乐。你在那里还好吗？”

“很好。你呢？”

“我……”她隐忍的嗓音我再熟悉不过，“Melissa跟我说过，你已经搬出去住了？”

“嗯。”

“你能跟她说话了吧……和在我面前一样？”她情绪仿佛跟着声音在波动。

“基本上可以，而且我的英语会话也没问题了 。”

“为什么……？”她压低的嗓音带着颤，逐渐一句句提高了音量，“Zoey，你难道不知道那些感情都是不真实的吗？！她根本不记得你了，这样是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就不能听进我的话呢？！”

她说的我都知道，深知却顽固地去做出尝试。

“什么又是真实的呢？即使是陪伴在身边十多年的感情，又有多少是真的？”我反问她。

“Zoey，并不是……”

“我不是你的实验品！”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失控地脱口而出。

她的声音低落了下来，连辩解的余力都没有。“对不起。”

我呼出一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扩散开，不着痕迹地消失在夜色中。

“我想你。”她的话音像是过去一样，寂寞得透着寒意触碰到内心。

但是再也回不到过去。

“再见……”我没有回应她。

“姐姐。”用最亲密、最残忍的称呼将她所在空间的联系和我隔开。

我合上了手机拎起袋子离开站台。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漫天飘落的雪花，在温暖的街灯映照下它们仿佛是拥有生命般的晶体，落在了我的手心，缓缓消融……

她问过我：“你见过雪吗？”“没有呢。”“你是在南方长大的吧，好可惜！你知道吗？在那里半年的时间都在飘雪，寒风会让露出的脸颊都冻僵……”“听起来好可怕！”“但是会全部覆盖上纯白色哟！我总有一天会去那里亲眼看到。”“那么，我也会一起去。”

在这里等着她，遵守着她都不记得的约定。

如今我全都看到了。

“Zoey！”

我望向前方。

笉站在那里，还有些气喘吁吁，面颊泛着红，朝我温柔地微笑，走上前伸出了手。

“好慢呢。我来接你了。”

完全不记得了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偶然，也没有注定，这才我的Hypothesis（假说）。

我握住了在寒冷中唯一的、最真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