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 】
“对不起，烈……”商场的某个餐厅的角落里，咖啡被撒好糖之后轻轻搅拌，白皙的手指搭在杯上，勇音忐忑地看着卯之花。
“没事。”卯之花坐在对面，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个人。明明是专业的杀手，为什么会心血来潮地做出那种举动？电影里拍的东西虽然有时会有用…但那大多终究是充满巧合性质的情节。但到后来当她看到那人的眼神，看到那个人可怜兮兮地请求她原谅的表情，她仅有的一丝无奈也如数散去。
“…真的对不起，烈。”勇音依旧觉得她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小心地看着对方。
“真的没事。”看了对方这个状态，不仅无奈散去，卯之花柔美的面容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事情被我搞砸了，我们现在被困在这……”勇音说着还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是因为暂时还没有找到人，跑来跑去太累，那帮人现在就站好在那里看着来往的人。商场的管理人员不知道去了哪，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那只是暂时的，我们不会永远被困在这。”卯之花轻声道，她抬起那个漾着令人沉迷的深静气息的眼眸望向外面，仔细观察着局势。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勇音仔细地观察过局势之后她放弃，因为没有任何空档留给她们，她们只能想办法从那些人眼皮底下通过…可是，怎么可能呢？
“情况虽然复杂，但不是没有空子可钻。”卯之花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垂眼轻声道，“不过如果我们的动作慢一些，仅有的空子也会被填满。我相信山崎绫香不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等等，烈，她会不会亲自过来？”勇音突然想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有我们在，她不会亲自过来的。”卯之花理解对方的担忧，但这毫无必要，她微笑之后道。山崎绫香的胆子就算再大，面对她们两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派出这么多人试图将她们除掉，不惜动如此之干戈，可想那个人对她们是何等恐惧。
“这样啊。”勇音点点头，想想也是，她们都是杀手，那个人如果贸然过来露脸出了什么事情就成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了。想到这里，她又疑惑起来，“不过，烈，千雪美枫是怎么找到我们舞蹈教室的位置？”
“这点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的确大意了。”卯之花轻声道，她语气里满是历练之后的沉静深敛，“山崎绫香怕是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了，这是她所在的城市，行动该加倍小心。”
“说的也是。”勇音听完回想起她们之前的举动，忍不住摇摇头。是太大意了，她们。
“勇音有什么好办法吗？”卯之花抬眼问。
“什么？”勇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出去的办法。看勇音的表情，刚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卯之花轻声道，她注意到虎彻勇音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时不时看看看她，又看看商场出口的方向，露出欲语还休的状态。
“……我是想到了一些东西，但那有点…奇怪。”勇音憋了片刻之后说，“或者说，那有点扯……”
“勇音先说一说是什么事情吧。”卯之花说，“一件不太肯定的事情，不要立刻便将其扣上‘奇怪’的定义。”
“…好吧。”勇音显然进行了一番思想斗争，但最终她下定了决心，点头之后准备将事情道出，“其实我的确想到一个……”
有些破旧的拐杖尖端与地面相碰，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朝商场外走着。
出口处，商场外面的阳光将要撒到她的身上，虽然年纪已高但老人的穿着并不是特别落伍，皱皱巴巴的手腕上甚至还有一个样式精致的手环。所谓人老心未老便是如此吧，能够来逛这种商场也是一种证明。
仔细看来，虽然岁月已经将那面容摧残，但依稀可见此人年轻时长相也是有着一番风韵的。
不过，一个独身的老人来这种地方，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种现状很快就被打破了。
“奶奶！您怎么来这！”这时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来，其中一个银发的人还推着一把样式十分精致的轮椅，上面挂着样式古老但是成色很新的水壶。
老人听到声音之后一顿，她没有子女知道那些人不是叫她，但还是颤微微地回过头。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便发生了，在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的身体被虎彻勇音一下抱住之后放置到轮椅，在一旁已经准备好的卯之花瞬间便推动轮椅，虎彻勇音为了掩人耳目还刻意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奶奶你急死我们了！你怎么能这样！中午有吃药吗？……啊对，药呢？药呢？”勇音编了一半突然发现缺少刀具，于是她惊恐地看向卯之花。
“药…”卯之花被一下问住，柔美的眼眸微微睁大，当然这个表情不是因为被道具缺少的事实难住，而是她被虎彻勇音如此投入的真实到几乎可以转行去当演员的演技震惊到了。
“嗯？”冷场了半秒，勇音用眼神示意卯之花。
“在我兜里，不过先把奶奶推回家再吃药吧，这里没有热水。”在虎彻勇音那种眼神下，卯之花终于反应过来，她开口道。
“嗯也好。”勇音认真地点点头之后再次低头，她发现老人想说话，怕要露馅于是立刻开口将老人的话压了回去，急促的语气里充满关切，“奶奶你冷吗？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老太太在高速移动的轮椅上此刻已成癫痫状，她用饱经风霜的眼睛看过了那两人，已经不知道当下是什么情况。
她活了几十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突然多出来了两个一唱一和会突然变出来轮椅不由分说便推着她往外跑的孙女。
受着一个侧门出口的两位年轻杀手一边抽烟一边认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老实说他们觉得这种任务有些强人所难，万一那两个人真的杀出来，那种水平的人岂是他们能够应付的？
“奶奶你坚持住啊！”正在此时一股风般三个人赶了过来，两位年轻的女性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看起来是癫痫病犯了的目光呆滞浑身颤抖的老太太。
在杀手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三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商场外面之后瞬间消失在转角。
两个杀手睁大眼睛表情十分复杂地对视一眼。
人活久了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遇见，那两个人也真是的，老太太都岁数这么大了带着逛什么商场啊。
“……我们用不用帮帮忙…？”其中一个憋了半天之后问。
“……不用吧……我们去帮忙了，谁来看着这里啊。两个大人物不是还在里面呢吗。”另一个说。
“……也是。”最终，两人达成了共识。他们点点头，继续监视商场内部的动向，寻找那两位传说中的杀手的身影。
跑出商场外面之后两人速度慢了下来，虎彻勇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出来。
“啊…好像成功了。”警戒解除，她的状态恢复到正常的情况，温温润润的嗓音展现的状态和刚才有些紧张有些神经质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此地也不宜久留。”卯之花停顿了一下，她本想就刚才虎彻勇音那种演技发表些见解但决定先将那个放在之后，毕竟商场被控制的话周围应该也有眼线，她们必须小心一些然后尽快离开，“我们走吧，先回酒店。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好。”勇音听罢，点点头之后将视线投到这个刚刚无意中帮了她们大忙的老人身上。
“……你们在干什么？”千言万语凝在口边汇成一句话，老人颤微微地开口问。
“……那个，对不起……奶奶您……”目光相遇时勇音刚才的气势散尽，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目光游离，充满愧疚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她们做的事情的确有点扯，所以这要怎么解释呢？
正当虎彻勇音陷进了无尽的纠结思考怎么解释时，卯之花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面庞。虽记不起是何人，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人的确是组织里的人。
“勇音，”于是她侧身向一旁的人，在耳边小声提醒，“我们得离开了，人已经越聚越多。”
“……你说的没错。”勇音顺着看去之后她也发现了几个人的气场明显和其余的人不一样，点头之后转回向老人，憋了半天最后终于开口，“刚才的事情非常抱歉…那个，这个轮椅您就留着吧当做我们的赔偿……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会重新找到您的。”
“十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卯之花烈在一旁也开口道，悠然动听的话音落下两人同时鞠了躬，转身匆匆离开。
“……”老人整个呆在原地，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商场里一个腿部不幸骨折的年轻人震惊发现她试衣服出来之后轮椅就不见了，而她的朋友就在那里，对她发誓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一打眼的功夫轮椅就没了。
依旧是那个客厅，黑色的窗帘就那样垂坠着遮挡住一切。值得一提的是此刻就算是外面天色也已经暗下，不是因为时间已到，而是因为天空上方卷积着的乌云。
手冢亚莎站在客厅中央，她背对着在沙发上坐着的她的父亲，阴暗里她的表情模糊不清，无法从中判断她的心情。
“我一直都不想让你接触这些，我认为我能够保护到你。”男人垂眼，他轻声开口，“但现在局势越来越复杂，我意识到我之前的想法是错的。我不能保护你一生，亚莎。接下来有些东西你可能也会面对到。我知道让你接受这些非常艰难…很抱歉，对于你，我最愧疚的就是这点。但我认为这样告诉你，要比你自己亲手去揭露好受一些。”
“……虎彻勇音…她到底…”带着一丝颤抖的尾音落到空气里，手冢亚莎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
在瞒了她这么久，这么久以后…这个人竟然告诉她这些。她怎能相信，血缘相通的至亲之人常年所做的竟是这种事情。
“她是我手下最好的杀手，至少原先是。”男人轻声道，“但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现在联系不到她。”
“如果你都联系不到，我怎么能……？！”手冢亚莎回过神，她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痛苦。她真想把桌子上的果盘打翻之后扔到那人头上，她真想下一刻就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做梦。
“她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所以对你大概没有任何戒备。有些办法，是只有同龄人的同学才能想到。”男人说，“没有戒备，单这一点所能达成的效果胜过任何技术手段，亚莎可以记住这点。”
手冢亚莎陷入沉默，而一旁她的父亲，组织的领导者也不急，他留给他女儿思考的时间，毕竟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如果找到她，会怎么样？”最终，手冢亚莎轻声开口问。
手冢亚莎说话的声音轻轻悠悠的，但却一下子击中了重点。这下，换成他的父亲沉默。
而在一片死寂中，她知晓了答案。她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些许，看着外面卷积着的乌云。
这种温度，是该下雪的吧？她静静地想着。
“保护你。”
那个孩子的声音也是温温润润的，她说话时眼里似乎闪烁着比阳光更加温暖的光点。
“不过啊…这世界上真的会有杀手吗？”她挑眉问。
“当然没有。”勇音的回答简洁而肯定，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过去的一切都浮现出来，那个人英气的面庞在她的记忆力是如此光鲜如此深刻。
沉默，死寂。直到雪花飘落，手冢亚莎才开口。
“……知道了。”她这样说。
“现在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剩下两种选择。”酒店内，三人聚在一起，卯之花凝视着对面两人——尤其是虎彻勇音——的眼睛，轻声道，“第一种，是放弃这个计划，等待之后的机会。一夜的时间，足够山崎绫香做出任何准备了。”
“……第二种呢？”沉默片刻之后勇音开口问。其实不用发问她就知道了，那个答案。
卯之花和虎彻勇音交换了眼神，紧接着看到千雪美枫的表情也无一丝茫然。
她们都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第二种就是……突袭。”
【TBC】
我有特殊的反白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