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肚子疼 于 2015-8-8 14:48 编辑
夜深沉
人有魂魄物有灵,虽逾百年,其神不灭。
帷幕沉沉,舞台的侧面乐正绫正给手里的京胡调弦,待一切妥当,她又紧了几扣弓,心理并不得平静。 这把琴是爷爷前阵子才交给自己的,用起来还有点生,她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在临近演出的时候有如此举动,可等真的上了手,她就像魔症了一般。 自己说不出这琴为什么让人着迷,尤其琴杆上斑斑驳驳的,看着像是经年的血迹,不怎么吉利。她曾问过爷爷,但老人家只是让她拉一曲,结果这一抖弓,琴就仿佛活了,连带着她也醉若癫狂。 她还在琢磨着手中的琴,对面台口处,洛天依已然全身披挂,徐徐而来。 “阿绫,好了么?”天依摆好架势,见乐正绫仍在出神,便出声问了一句。后者听了她的呼唤,先是一怔,然后才醒过神来,点点头。 天依有些担心,想要再问问,乐正绫那边运指出弓,随着乐声一起,她也就不做多想,专心舞剑。鸳鸯双剑被她反手而拢,并指前推又矮身浅探,翻转如蛟龙。头上的如意冠珠光闪闪,鱼鳞甲的垂苏随势而飞。那或蓝或红的颜色 晃得人眩目,乐正绫手中的琴弓不停,心却飘到天依身上收不回来。 一轮斜月高悬,孤零零地挂在天幕中没有半点陪衬。惨白的月光洒了一地,照得方砖上,像是腾起一股青烟,幽幽漫漫,瞧得人彻骨生寒。 洛天依倚着乐正绫坐在廊下,目中满是一秋萧瑟,阵阵凉风打过几遍,两人只是拥得更紧。 “阿绫,我舞一段好么?”天依忽而发问,殷红的唇瓣轻轻地勾着,神态安然。 乐正绫身子一僵,半晌都没敢看天依的脸,揽着怀中人的手竟不由得发颤。 她知道天依要舞什么,更清楚这一舞意味着什么。她怕天依是要与自己诀别,可回头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下了决心才敢在这里同她相会? 一个琴师,一个戏子,即便技惊四座,艺压群芳又能如何?于这乱世之中不过是萤光一现,命不由身。但偏偏,她们都不信命,试过反抗,试过私奔,终究还是落个这样的下场。 “明日辰时,老爷派车过来接人。”黑衣的下人站在院里耀武扬威,口气不善,“你们戏班里的人都给我机灵着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这上上下下的几十口子,就甭想留一个喘气的!” 乐正绫隔着紧锁的房门听得一清二楚,心焦如焚,无奈封死的窗户只能透进些许光亮,门口站守的都是班里功夫最好的师兄弟。自己几次硬闯虽没受什么罪,可负责看着她的人无一不被打了个皮开肉绽。 乐正绫站在空荡荡地屋子里瞪着那一点微弱的阳光,想到此处,不禁红了眼。 午时,班主亲自端了饭食,搁在地上,转身就走。乐正绫几步踉跄抱住了班主的腿,苦苦哀求,只盼能与天依再见一面。 班主停住身,看看她,半晌才道:“钱家的少爷想要纳个小,说了几回我都没舍得。如今也该断了你们的念头,不然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阿绫啊,你若是愿意,我就放你们今晚一个团圆。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让你为难。” 乐正绫如遭炸雷,一时间血寒心死。她仰起脸看不清班主的面目,良久才缓过神,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经历几多。 “你是愿还是不愿?”班主扒开乐正绫的手又问了一遍,乐正绫心中百转千回,说不出半句。但班主并不急,只是耐着性子等她同意。 “阿绫,我再为你舞一段剑,好么?” 耳边又响起天依的请求,乐正绫猛眨几下眼抑住泪水,心中涌起种种情愫,哽咽难言。 “你不说话,那我就去准备了?”天依说罢从她怀中起身,朝着屋子迈步。乐正绫伸手拉住她的腕子,不住地摇头。 洛天依瞧着她忽然笑起来:“阿绫,我不会做傻事的。” 乐正绫仍旧摇头,死也不肯松劲。 天依拍了拍握住自己的手,从中抽出。乐正绫跟着站了起来,一路随到屋里,看着她换上行头,对镜描画,前情往事便如那手中之笔,点点勾进自己心里,洇血淋淋。 她几步抢进,攥紧天依拉开的剑柄缓缓回推,眼中蕴了千言万语,不能吐一字出唇。 “阿绫何必如此紧张?这剑又不曾开刃。”天依看着她泰然自若,浓重的油彩在月光下妖艳非凡,落进乐正绫眼中只觉出了悲。 洛天依轻轻一笑,将收在琴匣里的胡琴取出,交到她手上,跟着一个撤步,微微下身,念道:“如此妾身献丑了。” 乐正绫一步踏前,脚下虚软。歪歪斜斜地,好不容易扶住门框,一寸之差,还是没能够着天依的衣角。 院中,洛天依已提剑在手,月夜之下,身姿不减台上,反倒添了几分飒然韵味,令乐正绫久久地望着她不敢动。洛天依一双眸子脉脉含情,瞧着她启唇又催促:“阿绫?怎么还不来?” 乐正绫几经踟躇,步履蹒跚地到了廊下,颤巍巍地提起弓来,定弦调音。 不多时,琴声铿然而起,剑影森森。乐正绫弓送来回,一板接着一板。洛天依玉腕回旋,一番快过一番。 台上,洛天依一个旋身,双剑自左上斜下,眼看着一段剑舞就要到了收尾处,乐正绫的弓却停在高潮,戛然而止。 洛天依微微一愣,这是两人合作以来从没有过的事。她收剑回身,看了眼乐正绫就是一惊。 “阿绫!”天依几步跑去,蹲在地上轻声问:“阿绫,怎么了?!” 乐正绫抱着琴呜咽不止,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又为什么见了天依舞剑的身影就会那么难过。她只是不想让她舞完这段……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再舞。 “不、不要……不、要……不要……” 洛天依不懂她不要什么,追问下去乐正绫也只是摇头抽泣。天依没有办法,唯有挺直了身子将她紧紧抱住,一边柔声安慰说:“不怕,我在。”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定神。
是日,德盛荣戏班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班里的名旦嫁给豪商,同班的琴师被钱家纳为小妾,这两条消息不胫而走,撼动了整个京师。人们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有的为戏界痛惜,少了一对金玉搭档,有的则冷言冷语,感叹有钱能买鬼推磨。但就在众 人谈论不休的时候,噩耗倏然而至。 洛天依在出城的马车中自尽身死,过不几时,又传来乐正绫也怀抱着爱琴自戕而亡之事。人们来不及感叹命运弄人、造化无情,战火就突发而至。一时间再无人顾及此事,各求保命。 几年之后,有男子将一胡琴转买他人,言说是当年乐正绫使用之物,琴杆上犹可见斑斑红痕深沁木纹,细问之下才知是当年旧主血溅琴身所留。买琴之人虽有所忌惮,但爱其音色华美,仍出高价买下。其人操琴之时别无它异,唯夜深沉一段,屡屡出奇。常如梦似幻,闻四面楚歌,身置重围,恍若霸王与姬死别,人不能终曲而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隔日散场,乐正绫慢悠悠地收拾着乐器,等天依卸完妆好一起回家。她今天没有用爷爷给的那把琴,害怕自己有个闪失,连累整场戏都不安生。 说来也怪,昨晚睡了一宿今天就没事了。夜里没做什么梦,起来的精神也不错……难道那把琴真有这么神奇? 乐正绫靠着墙胡思乱想,对面走过的同事冲她道着辛苦,打断了她的思考。她笑着回了一句,同事便离开了,再一回头,天依已经站在身旁。 “完事了?”乐正绫替她理好衣领,然后又习惯性地捋了捋她的头发。 洛天依瞧着她做完这些,若有所思,想起她昨天的异常,问道:“阿绫,没事了么?” 乐正绫不愿她再多担心,便说了没事。自己尚且闹不清是怎么回事,说给天依也是无益。 天依又仔细盯着打量了许久,看阿绫神色如常,便不再计较。 “那咱们走吧?”乐正绫握住天依的手让她安心。 洛天依说了声好,回她十指交缠。 夜色深沉,两人相伴而行,没入霓虹中,不见身影。
非常抱歉!昨天写完也没怎么细改就放上来了 致使行文看起来不清不楚(虽然今天改完后可能也还是不太清楚 水平有限 才疏学浅 还望各位多多指教)至于时间线的问题 中间那段是插入了乐正绫因演奏这把京胡而看到的幻象(前世的记忆或者说是琴本身留下的残影 但是对于现在的乐正绫来说并不明白)这点在后加进的段落里有所说明 本来是觉得不写出来或许更能表达一种支离破碎的记忆(残影)的感觉 实践证明我太天真(简称蠢) 文放上来了就应该让人能读明白 表达不清的话就没意思了。如果还有其他什么地方有问题 我会再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