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三 】

虎彻勇音简直不理解当下的状况，她也跟着拿下了头盔，为了更好地观察情况。

卯之花拿枪指着千雪美枫是为什么？是因为生气吗？…她太清楚，卯之花不是那种冲动行事的人。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的大雪落在地上，无声无痕。本是该净化一切的东西，此刻却使天际间陷入这种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的昏暗，这实在是很讽刺的事情。

一旁某扇窗户不知何时被打破，没多久后勇音想起那是她后期混战时留下的，其中一个人的身手特别好，那人拽着她的身体撞到玻璃上试图将她推下去，但显然，那个计划没有成功……她现在还在这里就是证明。

寒风透过那个空洞灌入，勇音看着卯之花身后的黑发被丝丝吹起，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在此刻轮廓虽然依旧柔和但却透着一股不熟悉感。

绝美的面庞上的笑容隐去肃杀取而代之时，那个人的气势是如此恐怖，甚至连她都忍不住心生惧意。她们深深地信赖着彼此，在做为同伴时这个人是如此可靠，不过显然她也知道做为对手时对方的那种压迫感。

她亲身体验过。虽然不愿承认，但的确是如此。强大也好，细心也好，温柔也好……残忍也好。

“烈，这是……”克服了那种几乎将人冻在原地的寒意，虎彻勇音移动身子上前试图将这种危险解除，寒气散开在空气中，不知是因为计划失败还是因为当下的情况，或是因为寒冷，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形在此刻修长漂亮。

卯之花没有说话，她依旧用枪对准千雪美枫的头部。勇音见此景之后想上前，结果在她马上要经过卯之花的身边时突然被对方抬手挡住。

“烈？”勇音的心真正一沉。她睁大眼睛看着那漂亮的侧脸，不理解为何要如此…的确，千雪美枫这个行为让人相当愤怒，连她都忍不住心生不满，这次的事情肯定不能这么轻松就过去，但即便如此也还没到将这个人杀死的程度……

她们三个的合作如今好不容易达到了一个平衡稳定的阶段，此刻杀掉千雪美枫她们之后的行动会困难许多。

“不要插手，勇音。”卯之花将那个人完完全全拦下之后轻声开口道，在这种局势下即便是对虎彻勇音讲出的温柔的话语也还是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烈，这是…”勇音还想上前，但紧接着她第二次被卯之花拦住。她站在那里，疑惑而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千雪美枫。”直至此时，卯之花才终于将视线转向千雪美枫，她墨色的眼眸此刻透出的冰冰冷冷的视线直白地投射在对方的身上。

“……”千雪美枫听到之后身体一顿，她屏住了呼吸。抬起头，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知道你刚才所做的是什么行为吗？”卯之花黑色的瞳孔仿佛随时能够匠人吞噬般，她一字一句地问。

“……我…我很抱歉……”千雪美枫被这个景象吓得不轻，然而她又实在没有起身反抗的机会还有身份，毕竟是她做出了那种背叛的事情。

“抱歉？我要听的不是抱歉。”卯之花没有理会对方的哀求，她眯了眼。寒风吹过，黑发被微微吹起，从那柔美的面庞上，“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我们能活着聚到这里，简直是奇迹。”

“我…对不起。我只是有些重要的事情……”千雪美枫顿在那许久之后开口，她的神色很奇怪。因为一方面她在想着要如何摆脱当下的状况，另一方面，她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她在想山崎绫香所说的事情。

“I”是谁？她觉得思维异常混乱，一切如潮水般向她涌来，没有反应的时间。她努力使头脑保持清醒。

“重要的事情，所以就要如此？之前什么都不说，然后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心底顿生一股不可遏止的怒意，卯之花看着眼前的人，她的手指真正地落在扳机上并且微微使力。

“……”

千雪美枫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那个黑洞洞的枪口随时都能夺去她的性命，而她却无从反应。

然而，当她的视线和卯之花相遇，她突然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除了对她的行为不满所产生的愤怒之外的一些东西，比如，被隐藏的几近完美的，恐惧。

回想起来，刚才在山崎绫香马上要说出答案时，卯之花烈赶到在离那么远的情况下就连开了五六枪，似乎是害怕她听到那个回答般。

然而，怎会如此呢？卯之花连她想要问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害怕她得到答案？

“‘I’是谁？”

阻挡了窗外呼啸大雪的一片静谧中，她直视着卯之花的眼睛，一字一句严肃地问。

“I”是谁？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虎彻勇音猛地睁大眼睛。

还没等她开口，卯之花刚刚垂下些许的枪口猛地抬起之后对准千雪美枫的眉心，动作快速精准得让人胆寒，在下一秒她看到对方的指尖微微使力，似乎马上便要扣动板机。

她们一直是有所防备的，千雪美枫对于杀手界的了解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比如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但实则对很多信息都会造成影响的部分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抖没有说过。比如当下正在面临的，杀手的代号的问题。

在对方问出问题的瞬间卯之花便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她抬手将枪对准那个人之后瞬间便要扣动板机。对方已经研究到这里，再留下去恐怕要坏事。

虎彻勇音见此景也没有多想，她猛地冲上前之后试图拉开卯之花的手，在对方扣动扳机的瞬间将枪口转向一旁。

卯之花没有料到虎彻勇音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阻止她，一时也是一惊。她下意识便将枪口移开，不是为了其他，只是害怕走火伤及虎彻勇音。

“砰”一声巨响打破走廊的静谧，地上多出了一个深深的弹痕。

卯之花震惊地看着虎彻勇音，看着眼前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的脸色惨白的人。

冷汗顺着棱角分明的面庞滑下，虎彻勇音疑惑而震惊地看着那个弹痕，片刻后她喘息着抬头盯着卯之花的眼睛。

“烈冷静……”静谧中，虎彻勇音有些颤抖的温润的声音在昏暗的走廊回荡。

卯之花看着虎彻勇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情脱离控制地越来越糟，越来越糟。在刚才那一刻将千雪美枫杀掉一切便都终结了，结果…却被这样阻止了。而阻止她的人…竟然正是虎彻勇音，这是她做这一切所为的人。

“我冷静？”卯之花大概是有些愤怒了，她凝视着那个人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问。

“…我……”虎彻勇音听完对方的话语之后顿了一下，她听出了其中所含着的一丝危险和愤怒，一时被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回话。卯之花很少向她露出这种状态，准确的说，这大概是第一次。

直到现在，千雪美枫终于也反应过来，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之后看着身前的两人，冷汗将衣服浸湿，无法相信刚才卯之花竟然会真的开枪。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卯之花直视着虎彻勇音，她无法将全部的事实告诉对方于是只能借着其余的事情将情绪表达出来，“她差点害死我们——差点害死你。”

“我知道，我知道…”虎彻勇音慌了片刻之后就努力试图找回节奏，她想上前牵住卯之花的手结果却被甩开。这时她也意识到她的方式不太对，如此…卯之花便成了恶人。于是她征求地看着卯之花，“我只是…我还有话想和她谈谈。”其实她想立刻认错，但毕竟千雪美枫还在旁边，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合适。

“……”卯之花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一旁脸色惨白想要说话但似乎憋了半天也没有开成口的千雪美枫。

“有话回去再说，烈……”这时，虎彻勇音伏在卯之花的耳边不着痕迹地用只能被她们听到的声音说。

卯之花睁大眼睛怔了一下，她抬头望向虎彻勇音，而那个人此刻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她甚至怀疑刚才的情况是不是错觉。穿着黑色风衣的修长的身形的背影也是格外的漂亮，立体的五官在略有些昏暗的光线下却呈现出十分迷人的成熟的姿态。

虎彻勇音走到千雪美枫的身前，她只是站在那里，凝视那个人。

千雪美枫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她有些紧张地看着虎彻勇音。内心翻涌的无数种情绪使她说不出话。

然后，紧接着，僵持的气氛被打破。虎彻勇音刷地掏出枪，她再一次将枪口对准千雪美枫的眉心，剑眉蹙着，英气的面庞因愤怒而苍白，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处于情绪失控的边缘。

暴怒下，她拿枪的手也开始发抖。

卯之花见到此景也怔了一下。千雪美枫更是疑惑，毕竟，为何要将从卯之花的手里救下她之后再一次如此？

下一秒，虎彻勇音便用行动回答了她。

“你知道……”温润的声音因愤怒而发抖，“你……”虎彻勇音直视着千雪美枫的眼睛，她继续说下去，“差点害死我们。”

千雪美枫半天之后才开口。

“对、对不起…”她的语气颤抖着。

“我只问你一句话，”虎彻勇音深吸一口气以缓解情绪，她看着眼前的人。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只不过刚才在卯之花那种状态下她将火压了下去，“只有这一句话，你将答案告诉我。”

“……是…”千雪美枫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人，她放轻了声音之后说。

“还能不能继续合作？”虎彻勇音一字一句地问，“回答我，能，或者不能。”

“……”

“……能。”不知过了多久，千雪美枫直视着那个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的清澈的双眸，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好，这就是你的答案。记住你说的话，”虎彻勇音听完之后说，她话中的气势未曾散去，“如果你之后再做出这种事情，不用烈上手…我会直接将你杀死。记住了吗？”

“…记住了。”在此刻，千雪美枫竟开始后悔，她为何要背着这两人做出这种举动。

“发誓。”

“…我发誓，我不会再做出背叛你们的行为。”

“好。”虎彻勇音听完，两伙人保持了许久的沉默，最后砰一声枪响响起，千雪美枫身体一震。

然而，片刻后，她回头看到身后尽头拐角处的尸体。

“我们该走了。”虎彻勇音收起枪之后开口，“此地不宜久留。”

她的语气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对这种状态，卯之花烈和千雪美枫都感到有些奇怪。

令卯之花烈感到非常不解的是，虎彻勇音之前的那句话。

有话回去再说。

这听起来就好像是，对方知道一些什么。

然而，伴随着走廊另一头发出的枪响，她们被动起身离开。

直至晚间，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才有机会单独相处。

“我有些事项要告诉勇音。”卯之花这样开口道，在温暖的酒店房间里一切的速度仿佛都被调慢。

听到卯之花开口之后，虎彻勇音终于微微侧过身，她扭过头看向对方。

“什么事情？”她问。

“有关和田直树的事情。”卯之花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她轻声道完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说出了她所猜测的爆炸性的消息，“不过，你应该多少知道一些了吧。”

“……烈怎么调查到这件事？”虎彻勇音沉默很久之后坦诚地承认。

“我一直在调查千雪美枫。”卯之花说，从我们刚刚合作起就是如此。我对她的调查，从未间断过。

“…原来如此。烈真是很厉害，我都没能查到她的身份。”勇音垂眼喃喃说，她的声音在这种时刻似乎带着一种特殊的魅力，“……她隐藏很深。”

“那勇音是如何确认她的身份？”卯之花顿了一下之后问。

“长相。”勇音简洁明了地回答，“我执行任务的时候虽然是晚上但还是多少看清了和田直树的长相，我一直觉得千雪美枫的长相哪里不对……那种神韵。当然，若要说真正确认其实就是今天下午。”

“既然如此，为何那时要救下她？”卯之花听完之后语气清冷了些许，她凝视着对方质问道，“你该知道如果事实是如此，之后会发生什么。以及她得知真相之后的最终的决定。”

“我清楚，我明白那一切…但那又能怎么办呢？”勇音侧过头，她苦笑一下，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与为难，“我们需要她。”

“根本不是如此。”卯之花听罢，她直接地指出对方为话语所添加的伪装。

“……或许吧。”沉默了太久之后，勇音叹息般地说，“但我不会给她将一切推到更糟境地的机会，希望烈相信我。而且，也不全是……毕竟我是杀手，不会对人抱着不该有的同情心。我们需要她，这是事实。”

“……”卯之花听完这套说辞，没有回话。

勇音看了这个景象之后回身凑到了对方的身旁，她吻了一下那个侧脸。

“相信我。”她轻声说。

【TBC】

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