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希】あなたとクリスマス

東條希很生氣。

儘管理智告誡她這只不過是普通的部員之間互相幫忙的情誼，但看著絢瀨和園田親密地靠在一起討論下一次新曲的歌詞，東條總覺得心裡有點微妙的情緒在滋長。

——四目相對時那種嬌羞的笑容是鬧哪樣？！

鼓著臉的東條一轉身，卻看到了坐在一旁安心地畫設計圖的南。

「這是新曲的衣服設計圖？」東條湊過去低頭看著素描本上的草圖。

「嗯。不過最終的細節還是要參考海未ちゃん的歌詞~」南抬起頭軟綿綿地笑著回答她。

「這樣啊……」

細心地注意到高坂——園田——南這個三角之中南的天平傾斜，東條只是笑笑，并不刻意地點破。

……不，或許稍微地……？

東條馬上否決了自己的這個小小的私心。她并不願意為了自己一時的失態破壞了團隊之間的平衡。何況這是如此重要要好的三人。

心裡大亂鬥的東條沒有注意到一邊偷偷觀察自己的南。直到她回過神來，才看到南一手捂著嘴瞇起眼睛偷笑。「……ことりちゃん在笑什麼？」

「在笑我也有看穿希ちゃん心思的一天呀。」

南彎起含笑的雙目，抬起右手握著的自動鉛筆，筆尖指了指部室另一邊親密地討論歌詞的兩人：「希ちゃん、意外的表現得太明顯了。」

「什…果然是欠缺調教了啊。」

齜牙咧嘴的東條作勢舉起雙手在南的胸前狠狠地比劃。果然奏效，被嚇到的南抱著素描本跑到園田身邊。被動靜影響到的絢瀨也抬起頭對上東條的視線，本來似乎是微皺的眉頭便舒展開來，露出一點無奈的笑容。

東條突然有一種不成熟的想法。她真心甘願沉溺在絢瀨這樣的笑容之中，獨自地佔有她的無邊寵溺。但絢瀨只是這麼笑了笑，又轉頭和園田再加上剛加入的南一起討論。

……這時候，來問問塔羅牌吧。

掏出隨身攜帶的塔羅牌，東條集中注意力，右手放在牌疊上。

絢瀨。絢瀨。

食指指尖觸到牌面了。東條突然感到緊張起來。

拇指碰到卡牌的邊緣，一捻，一滑，一提。

「希？」

「嗚哇！」

被嚇了一跳的東條連忙藏起手中的塔羅牌。同樣被嚇了一跳的絢瀨一臉歉疚地低頭看著她：「抱歉、嚇到你了嗎…？」

「並沒有…繪里親不是在和海未ちゃん討論歌詞嘛！怎麼突然就……」

東條住了口。她意識到這樣的話說出來不可避免地帶著些不太妙的情緒。所幸她認識的絢瀨在這方面智商簡直為負，並沒有在意地回答：「歌詞的事情討論完了，稍微也討論了點別的事情。比起這個、等下也一起回家嗎？」

「那當然了。」東條調整好表情，以最擅長的垂眸微笑得體地回應，「繪里親怎麼突然這麼問？」

「是這樣的，」絢瀨有點苦惱地笑著，「等下想和希一起去挑禮物，但不知道你要不要急著回家…」

「禮物？」

「嗯，聖誕節快到了嘛，想給大家都挑點禮物。」

「不愧是成熟的前學生會長呢，」東條彎起眼睛笑，趁絢瀨不注意時偷瞄了一眼手中的塔羅牌，「那就勉強地陪陪你好啦。」

走出校門時兩人才注意到似乎下得有一段時間的小雪。東條苦惱地搓了搓雙手才插進大衣口袋里。突然脖子上被圍上猶帶溫度的圍巾，東條轉頭一看，絢瀨卻理所當然地拉過她的手，十指相扣地藏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走吧。」她看著前方，說話是從口中呼出溫柔的白霧。

大概是因為身上流著戰鬥民族的熱血，絢瀨的體溫一直都較高。東條被握著的手在絢瀨的口袋中似乎微微地沁了汗，她難為情地一低頭，口鼻又碰觸到絢瀨的圍巾，滿滿的又是她的味道。

東條偷偷地側頭看著身邊的人。平常兩人相處，她都會走在絢瀨一步之後，今日這麼親密，大概算是比較難得的。

「你在偷看我。」

絢瀨突然轉頭看著東條，臉上掛著餘裕輕松的笑容。

「在想繪里親會給我挑什麼樣的禮物。」東條別過臉不看她，也維持著一貫的慵懶。

「希的話、不是最了解我嘛？要讓你感覺驚喜似乎有點困難嘛。」絢瀨彎起眼睛笑，手心過分的熾熱傳導給東條，讓她心裡一動。

莫非……塔羅牌的指示就是那樣？

東條凝視著絢瀨的側顏。絢瀨正彎腰比對著兩手上的玩偶，一副認真挑選的樣子。「吶繪里親、這個好可愛——」她故意拿起上方掛著的玩偶笑著晃了晃。絢瀨於是就那麼蹲著抬起頭以上目線看著她。

「嗯、很可愛。」說話時她一直盯著東條的眼睛似笑非笑。

「…真是、繪里親盯著哪裡看嘛！」東條嘟起嘴一甩頭轉到另外的陳列櫃去，直到絢瀨提著已經結賬了的包裹過來找她她才磨磨蹭蹭地離開。

出了商店才發現雪紛紛揚揚地下大了。絢瀨替東條緊了緊圍巾，又牽過她的手塞進自己口袋里。

「繪里親、不用撐傘嗎？」東條看了看天色，按捺了心下的不捨打趣道。

「怎麼能不撐。」

絢瀨用另只手按開了傘，然後舉到兩人的中間。

「……不會不順手嘛。」

絢瀨沒有回答，卻換了另外一個話題：「要不、希今晚住我家吧？」

「誒？」

「這雪看起來不會減弱的樣子…而且你一個人在家還要做飯打掃什麼的太冷了。」

「好哦。」

東條沒有再多問，只是順從了絢瀨的建議。

「打擾了——」

「請不要客氣。」絢瀨在玄關換了鞋子，又找出一雙毛毛拖鞋遞給東條：「亞里莎今天好像要跟雪穗一起上補習班，大概要吃過晚飯才回來。」

「又在穗乃果家吃點心了吧。」東條捂著嘴笑，「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可不要吃太多甜食哦。」

「我可是有好好管著她的。」絢瀨意有他指地捏了捏東條的臉，被後者輕輕捶了幾拳：「繪里親！」

絢瀨換過家居服，馬尾被鬆垮垮地綰起，卸下嚴肅整齊的裝備整個人都洋溢著一種輕鬆的氣質。東條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在開放式廚房忙碌的絢瀨，溫暖之餘私心又在蠢蠢欲動。

神明大概也會原諒我的吧…

用十多年的自我保護換這一次的衝動，不過分吧？

「繪里親在做什麼菜式？」

東條踩著毛毛拖鞋，像貓咪一樣悄無聲息地湊近了正在準備食材的絢瀨。

「俄羅斯酸奶牛肉和忌廉湯。」

低著頭的絢瀨露出一小截后脖和散落的幾絲金髮。東條盯著看得出了神，沒注意到絢瀨偷瞄她的小眼神。

「希盯著我看的樣子太花癡了。」

東條被嚇了一跳，鼓著臉不言語地溜回沙發上坐好。絢瀨繼續在廚房里乒乒乓乓地工作著，突然地又冒出一句：「希、以後我們會怎麼樣？」

「什、什麼怎麼樣？」

「高校畢業了、也不能當校園偶像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從東條身後傳來的絢瀨的聲音低啞溫柔，「希以後要留在東京嗎？」

「繪里親呢？」

「我的話還是要看大學考試……」

「那我就跟繪里親考同一所大學吧。」

絢瀨驚詫地回過頭，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東條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正彎著雙眸注視著自己。

「希…」

「我、不想跟繪里親分開，你知道的吧。」

東條一步一步地走近，將絢瀨逼到了工作台的死角。她仰著頭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左右的絢瀨，懶散地含著笑：「那麼幸運才能遇到的繪里親，我才不要輕易地和你分開。」

「…希。」

絢瀨的語氣聽上去已經快被逼到了絕地，咬著嘴唇隱忍的樣子讓東條以為自己將要成功了。

殊不知——

「鈴————」

絢瀨掙脫了東條，逃似的跑到了電話旁。「這裡是絢瀨家。亞里莎？……嗯那好吧，不要給雪穗她們添麻煩，記得做完功課早點睡哦？……要注意禮貌哦。好啦好啦，那拜拜。」

東條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幫著攪拌已經冒泡的濃湯。聽完電話回到廚房的絢瀨也只撓了撓後腦勺，道：「亞里莎說雪太大了，今晚要在雪穗家留宿。」

「嗯。」東條平靜地點點頭。

兩人沉默地用過晚飯，絢瀨洗碗，東條洗澡，然後絢瀨接著洗。東條堇色的長髮披散下來，濕漉漉的似乎還在滴著水。擦著頭髮走出來的絢瀨見她一副犯困的樣子靠坐在自己床邊，好笑地翻出一條干毛巾靠過去：「別沾濕了我的床，這天氣烘干太難了。」

東條順從地背轉身讓絢瀨坐到自己身後給自己擦乾頭髮。髮絲摩擦著柔軟的布料，沙沙的聲音顯得格外煩心。

「…希？！」

被東條突如其來的轉身嚇了一跳，接下來的事情更是絢瀨意想不到的。

東條跪坐在絢瀨面前，雙手撐在她身側，臉上卻是一貫的慵懶笑意。

「剛剛被電話打斷的談話…還沒完呢。」

她逼近了絢瀨，跪坐的姿勢使她此刻比絢瀨高出一點，還未乾透的劉海垂下來，在她眼前打上淺淺的陰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呢…繪里親總是不經意就使出讓我勇敢的魔法。我啊、可不敢說理解繪里親呢。至少在這方面——想聽你親口回答我，哪怕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也好。」

「希…」

絢瀨的瞳顫抖著，那樣的眼神是東條從未見過的。東條不知道該如何概括絢瀨的眼神。當她快要失望的時候，絢瀨卻握起她撐在地上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很高興是你先說出來。因為、假如由我開口的話，恐怕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和方式。」

東條怔神之際被絢瀨攬住腰擁進了懷裡。她身上帶著與自己相同的沐浴液香氣，熏得東條腦子更加的糊塗。

「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支持我、開解我。在我看來，高中三年、不管是學生會還是μ’s，我能有這樣的表現，一半都是你的功勞。希你、看上去輕飄飄一副迷糊的樣子，實際上卻那麼細心，有時候我覺得反倒是我在依賴著你的光芒。不知不覺地已經…想要獨佔你了。」

「繪里親…」

絢瀨微微揚起視線，琉璃藍般的眼中倒映著的是東條錯愕的模樣。「真是…希的反應會讓我更加害羞的啊。」

「…因為、繪里親太突然了嘛。」東條嘟著嘴嗔怨了一句。

「抱歉抱歉，只是急著借這個機會……」

絢瀨抱緊了東條：「吶、希，其實我很害怕說出來了之後會連朋友都做不成。」

「的確哦。」

「誒？！」

「繪里親，」東條帶著扳回一局的笑容，「來做戀人吧。」

「說起來、你給我挑的聖誕禮物是什麼？」

一大早東條就纏著絢瀨窮追猛打。絢瀨綁著頭髮苦笑著：「提前知道了到時豈不是沒有驚喜？」

「那就給我送別的嘛。」

因為睡意未消而鼓著臉的東條毫無防備地被絢瀨吻了一下嘴角。

「吶、這個。」

「…敷衍！」

紅著臉哈哈大笑的絢瀨被同樣臉紅的東條轟出了睡房。

即使成為了戀人，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東條撫著隨身攜帶的塔羅卡，翻出昨天抽出的、匆忙之間直接放在了最上面的那張卡牌。

『戀人』。

謝謝你。戀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