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uld you marry me?】
Arendelle城外,一隻孤零零的熱氣球拴在深打入地下的木樁,粗布料在從北方颳來的夜風中顫動著,巨大的竹籃被風移來移去摩擦碾壓著青草。
Arendelle的人沒有見過熱氣球,這是一位來自異國的旅人女孩帶來的,港口的人看著她從遠帆而来的貨船上取下笨重的布口袋粗竹筐,和年輕的貨船主人一同把它拖到城鎮外的原野上,打下木樁拴住扭動著的熱氣球。健壯的小貨船主人看著掙扎著的氣球,問身邊的女孩做什麽要用到它,而好奇地躲在不遠處的人則聽到這個女孩說,她會用這個氣球娶到Arendelle最漂亮的姑娘。
夜幕低垂。街上的燈火相繼滅去,港口酒館裡火爐燒得暖烘烘,酒客們擁擠著淌下汗水,為初冬特有的盛景。難得在沒有水手光顧的日子能吵鬧得耳內震嚮,人們的焦點落在有著這兒不多見的姜紅色髮的女孩身上。她個子不高,穿著青鈍色的披風,腰間扣著銀色握柄的匕首,手抱在胸前一副自信的模樣,享受著周圍此起彼伏下賭注的聲音,壓注她能否能順利向城裡小旅館年輕的老闆娘求婚。
Anna明白這些人們沒有惡意,只是愛熱鬧罷了。她從壓注的數量猜想這裡的人們一定見慣了仰慕者為美麗的老闆娘奔忙而徒勞無果,幾乎沒有人願意為一個形單影隻的女孩壓注他們認為微乎其微的可能。
Anna端著甜味的蜂蜜酒,熱情地與壓注她能成功的店長碰了杯,又和豪爽得有些野蠻的人們拼酒。她瞇著染上醉意的眼睛用力解下頸間的項鍊按在賭桌上,圓形的項墜像隻微型的太陽,在酒館的燭火下反著美麗的光。周圍的人驚歎著,她竟然用那珍貴的、在她的旅途中一路陪伴跑過大半西方大陸的金色項鍊為自己壓了賭注。 而Anna只是回以一個率直的笑容。
看好了,我會娶到我心愛的女孩。
Anna在熱氣球前抱著胸宣言要娶的女孩、鎮上那間有些年頭的小旅館的老闆娘;瞳孔像冬日的海冰,金髮如紡紗車上的金線,尚有青春殘味溫順若羊羔,又與任何一個冷靜自立的成年人一般獨立,她叫做Elsa。理所當然地,這個女孩有許多追求者。Elsa並非自命不凡的人,但是她對求婚者的要求卻苛刻而奇妙。無論面對富商、詩人、悠閒的貴族,Elsa只會提出一個條件:要將月亮帶給她。
即使贈送她圓潤的白玉一類上好的珍品試圖代替月亮,也會被拒之門外。那不是真正的月亮,她將如是回答。
不過,這已經是有些日子以前的事了。對於Elsa的固執,大多數人放棄了,只留下這個美妙的傳言。而自從幾年前她的父母雙亡以後到了現在,面對追求者的只有緊鎖的門,愛慕者只剩下為聽她用東方絲綢般的嗓音低聲回絕而拜訪。
於是長久的沉寂過後,突然有一個異國的旅人,還是一個比Elsa更年輕的女孩,帶著久違的陽光向門扉背後的公主求婚,沒有什麼事比這個更能勾起人們的好奇心了。
離開瀰漫著渾濁的汗水和酒精氣味的酒館,Anna提著裝滿了蜂蜜酒的大水袋,拎住綁在壺口處的繩子甩動著,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Arendelle的冬季夜晚非常冷,有足夠的酒精在體內燃燒,才能以悠閒的步伐在城內青石鋪的小路上信步。一種愉悅的感覺湧上心頭,或許也是因為微醺,四下無人她便撐開手臂轉著圈,一邊想著今晚要去Elsa的房間說些什麼。
城裡的人說錯了,Elsa並沒有那麼拒人千里。Anna瞇著眼傻傻地微笑起來,漫不經心讓她被高低不平的石路絆了踉蹌。Anna想起自己仰著頭看著通向閣樓的梯子上方緊閤著的門板,第一次試著敲嚮Elsa的閣樓房間的門時編了許多搭話的理由,結果一個也沒用到。低柔的聲音隔著頭頂的木板響起,搔癢著心底的柔軟,Anna一瞬便把反復斟酌的措辭忘到角落,下意識誠實地回答只是希望能說說話。聽起來就像個隨處可遇的搭訕者,但溫和的老闆娘卻輕輕掀開門板讓這分明就來歷不明的小旅人爬上梯子進入她打理整潔的私人空間。
或許因為自己同樣是個年輕的女孩吧,又是從遙遠的異國他鄉來的,獨身一人讓人忍不住放鬆警惕。Anna輕鬆地想。比起慶幸,更多是驕傲填滿胸口。最初,被這個女孩溫和的眼神吸引,又於醉酒之後受了對方照顧在那暖和的小閣樓度過一夜,讓她當機立斷決定推遲去下一個國家旅行的計劃。漫步在Arendelle時打聽到有關這女孩的傳言,讓Anna從海峽遙望著深藍親吻晴空之處,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她想到了熱氣球。那個飛行工具有很多限制,飛空的高度,不純熟的操作方法,還有要在無風的日子才能使用。她從沒帶另一個人乘過這危險的飛行工具。除卻危險的因素,另一個原因,是她第一次乘的時候所見到的原野廣遠的景色,那時觸動靈魂深處的柔軟的感動,作為獨身一人的旅者不想與任何人分享。
然而那天Elsa打開樓梯間的門微怒地瞪著這個違反規定晚歸的女孩,又瞬時柔和下來接住她的身體。Anna瞇著醉眼看見的對方秘色的雙眼,感到柔軟的手擦過自己的臉頰,那時間好像飛行時的微風拂在臉上,讓她想起自己視之若孤本的感動。
嗨,海灣,天空,我戀愛了。
從潮濕的巷子抄了近路,很快就站在小旅館的樓下,Anna擠進屋後快速地碰上門。即使安置了傳喚工具,窄小的廳堂也會在無人的夜裡整晚燒著火爐,Anna看見白天在集市上乞討的人——一對母女和一位視力衰退的老人縮在火爐邊休憩,蓋著旅店的被褥,Elsa用深藍的線縫製的編號數字在火光下似乎跳動著。這樣的景象讓總是漂泊的旅人感到心安,而且莫名地有一種懷念的歸宿感。
Anna躡手躡腳地躥上樓,滑過四樓昏暗狹小的走廊,胸口有些許搔癢的感覺,像從前背著父母讀那些談情說愛的粉色故事的時候一樣。爬上盡頭的木梯,木質結構因為重量發出被擠壓的尖叫;她有節奏地扣了扣門板,仰起頭輕聲呼喚著:「Elsa。」
恍若奇境中的愛麗絲,看著門扉在上方開啟,Anna瞇著眼胡思亂想有多少人能有幸踏入這個狹小又似乎無限的房間。她沒聽清Elsa的問好,在金髮的女孩打算拉她一把時自發將手搭上去,卻感到對方在觸到自己手掌的時候瑟縮了一下,再握住。溫度通過手掌傳遞著,她輕輕顫抖起來;通常都是Anna的掌心溫度更高,而現在Elsa微熱的溫度溫暖著她的手,也溫暖了心。她覺得自己與樓下廳堂踡縮在火爐邊的人是相同的,或者更像漂泊的寵物,終於找到了歸處。
只是現在她還需要為這個美好的願望嘗試並努力。
回過神來時已經站在閣樓中,Elsa溫軟的手正解開自己的風衣。被酒精稍麻痺的嗅覺依然捕捉到纏繞的淡香,感到對方令人迷醉的體溫。Anna原先想惡作劇,用帶著夜晚低溫的身體給Elsa一個熱情又寒冷的擁抱,然後欣賞她小鹿一般受驚、又會轉眼盈滿溫柔的神色。而現在因為突如其來的親密而無措的那個人是Anna自己了。她看見Elsa抿起的脣上的笑意,於是也不住勾起嘴角,扯著長風衣任其落到地上,然後抓住Elsa正要抽離的手。
北風在無人的街上緩步前行著。
Arendelle冬季的空氣是凝滯的,從閣樓望去黑夜似乎有固態的形體。而抬頭仰望又是不同的情景,白銀深嵌在鐵紺色中,月光聚集在銀盤的周圍。
從天窗外收回飄遊的思緒,Anna倚著木桌不拘小節地岔腿而坐,托著下巴看坐在床上的Elsa捏著她的水袋,湊在壺口小口地喝著甜酒。年輕的老闆娘似乎心情不賴,小幅度地歪著腦袋,輕晃著身體。Anna看著她的脣貼在壺口邊緣,時不時地抿著。這樣下意識的微小舉動,卻讓Anna有點移不開視線。她感到自己臉頰上的溫度與手的微涼的反差,因此像是掩飾、又像愉快地享受了眼前的景象,Anna伸手接過Elsa交還給她的水袋,湊到壺口仰起頭用力吞嚥了一大口。
Elsa的輕笑,穿過液體搖晃的聲音響起在耳旁。Anna瞇起有些朦朧的祖母綠色的眼睛,塞上水袋的木塞,走到床邊撲住Elsa的身體。Elsa挪了挪身體,恰好能抱著Anna躺在不寬的床鋪上。Anna讓她想起先母為她縫的那隻玩具熊,只是更會撒嬌一點。
Elsa,你知道北風什麼時候會停嗎?
金髮的女孩眨了眨眼睛,紅色的大玩具熊涼涼的鼻尖蹭在側頸微微有點癢。
北風要颳一個冬天呢。
Anna笑起來,把頭埋到Elsa胸前。她突然覺得就算不求婚,這樣也已經足夠了,就讓那隻熱氣球一直留在Arendelle的城外吧,她也想留在Arendelle,留在Elsa身邊。而Elsa,她絕不會拒絕自己的親近。也許對Elsa來說只是形同姐妹?那不重要,一貫漂泊的旅人找到了歸處。
但是她很快推開了這個想法。
希望明天北風會停。Anna在心中默默向冬神禱告著。讓熱氣球能啟航。
Elsa,今晚我能和妳一起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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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 Winter Solstice
Happy Birthday, Queen El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