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罗网

顾里本以为会剑拔弩张的这顿饭，吃得倒是挺安生。想来心高气傲的顾延盛也不太可能就如此出手加害于林萧，顾里把藏好的短剑往袖子更深处塞了塞，以免不小心掉出来，让整个场面都变僵。

有句俗话说，两个关系不好的人见面，就让他们吃螃蟹，那样即使彼此都不说话，场面也不会太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这个，还是因为此时正是吃螃蟹的时候，桌上的确摆了一大盘螃蟹，顾里伸手拿了一个，看看螃蟹肚子上的图案确认公母，然后放了一只母蟹在林萧盘子里。

在京城要吃到一次螃蟹其实挺不容易的，但是林萧在吃这方面相当有天赋，她无师自通地掀开螃蟹的壳子，从摆在面前的白银蟹八件中拿出剪子剪下两只蟹钳，然后就拿长柄小勺开始把蟹黄蟹肉全部刮进碗里，看来是准备等会儿一并享用。

顾里从头到尾就没怎么动筷子，顾延盛也只是时不时夹一两口菜下酒，偌大的一个桌子只坐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里也只有林萧是真的认真在吃饭了。

好不容易熬过这顿晚饭，顾里几乎是第一时间找理由带林萧回房休息，不想给顾延盛留下任何能给林萧交谈的机会。不说别的，只要顾延盛把真相全部和盘托出，林萧相信的速度和确信不疑的程度会远远超过从周崇光那里听到真相。

顾延盛可不怕被林萧恨。他巴不得呢。只可惜他是顾里的爹，林萧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讨厌他。

顾家的宅子里只住了顾延盛一个人，要房间有的是，但是一旦出了京城，顾里更是半刻也不让林萧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林萧还是睡在了顾里的房间里，她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林萧是坐了这么多年皇位的人，什么荣华富贵没见过，从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这些反而并不在意。

所以有时顾里也会有些荒唐的想法，要不要把林萧带到什么地方躲一阵子，让顾延盛去过一把当皇帝的瘾，没准儿他真正掌权了，就会觉得其实也就是那样，不再执着于此。

还好顾里没有天真到真的去做这样的尝试。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林萧一样知足，只要顾里陪在身边便别无所求。

“林萧，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林萧靠在她怀里已经快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还不忘为自己争取：“既然出来了就多玩几天嘛……在宫里的时候你老是东奔西跑的，白天都不怎么找到你人。”

“好，那你先睡，多玩一阵子再回去好吧？”

“嗯……”

顾里也难得睡了个好觉。虽说事情都还没有解决，林萧现在有多爱她，得知真相之后就会多恨她，但她还是稍微放下心来，准备先安心地睡上一觉，明天起就不去担心京城皇宫那边的状况，带着林萧好好地玩一玩。

申城这边风平浪静，京城倒也维持了表面上的稳定，唯一察觉出不对的，大概就是顾源了。

身为户部尚书，又生于商贾之家，账目上的错误顾源一眼就能看出来，要是顾里还在城内，他根本就不会管这些劳什子事情，就算账目有错，那八成也是顾里拿去有用，过一阵子又会无声无息地还回来，不用挂心。

现在顾里和林萧都不在京城，难道整个皇宫还有别人有资格动国库里的钱？

再仔细看看那些一时半会儿肯定补不上的大缺口，顾源开始冒冷汗了。别说顾里临走前交代了他，即使是没交代，国库的账目出了错，第一个要被问责的也是他这个户部尚书。

顾源不是简溪，平时有些散漫，真正办起事情来还是没话说的，加上这些事情可能本来也没准备瞒过顾源的追查，所以留下了许多破绽。

当票据和地契副本都被拿到他面前，追查下来得到的证据也被合起来细细研究，他没费多少功夫就理清了这件事的脉络。

钱庄、私宅、兵备、田地……这些事情要是顾里授意去做的，顾源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大不了稍微小心着点别得罪顾里，万一改朝换代了他也好继续在京城混下去。

只是这些事情虽说是周崇光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人在办，幕后的指使者却是林萧。

联想到之前顾里告诉他，是林萧忽然闹着要去申城，还非要让顾里和她一起去，顾源联想到了一个有些骇人的可能性。

他叹了一口气，这下他可不知道该站到哪一队了。

毕竟无论如何，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在京城悄然展开，准备将毫不知情的猎物收回网中。

顾源想起临走前他娘嘱咐他，宁愿得罪顾里也不要得罪林萧，他当时还嗤之以鼻：“得罪了林萧至多就是受罚，得罪了顾里我还有命在吗？”

“姜还是老的辣。”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想来自家的后人要么经商要么为臣，经历了这么多朝代更替也没打过皇位的主意，恐怕也是能兴盛至此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