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卷终章
紧张的收尾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据点内原本就不多的工作人员随着任务的完成也已经一个不剩。之前高强度的工作对众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考验，随着首领的一声令下，部下们全都迫不及待地离开据点，回到自己的住所去补充睡眠或者吃点像样的食物去了。
对北原红野的团队来说，一周前的那次行动带来的打击着实不小，损兵折将是一方面，与一个骇客交战造成如此大的破坏，这才是出乎众人意料的。当然巨额的抚恤金和赔偿金怎么也轮不到北原买单，但是这样声势浩大的事故为官方的声誉也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仅是地方政府和ICN，连北原的团队也不得不担负起善后工作。新闻管制、消息封锁，在如今这个时代，各种意义上这些都不是轻松的活计。
而另一方面，得知事情经过的NACG（北美通讯集团）开始了和ICN陷入到互相扯皮的僵持阶段中，NACG认为ICN反应迟钝对突发状况处理不力，而ICN则对那个NACG的特派专员的独断专行和粗暴的行事风格大为不满，而同时对自己之前为他设下的诸多限制则选择性的进行了遗忘处理。
不过说到底，双方争执不下的还是谁应当承担更多损失，或者说，谁应当为这次的事故承担更多的赔偿金，世界上最简单同时也最复杂的问题估计也就是这个了，虽然现在吵得不可开交，但是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达成一个协议。而且退一步讲，这次事件也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关西势力的声望，在接下来的大选中，想必他们也不会好受吧。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现在北原所关心的，自从两年前来到这个国家后，ICN的合作诚意一直都是令北原十分不满的地方。嘴上说着全力配合，然而到了实际工作中就层层设限，而且执行过程中ICN方面墨守陈规而且效率低下工作模式也让北原难以接受。
大津事件无疑给了ICN一个响亮的耳光，也让他们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系统在面对入侵前到底是多么的脆弱，刚刚得到的消息，ICN高层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人事变动，更为激进的亲美派已经占据了上风，这对北原无疑是个好消息。
大选结束后新一轮的行动就会展开，如今黑暗世界暗流涌动，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个时刻的到来。这个国家极其野蛮的政治斗争将在时隔几十年之后再度上演。这一次的残酷程度比起之前将有过之无不及，而在这种种丑恶的背后，这次斗争的最终结果将再一次决定这个国家未来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走向，也将决定那个遍及世界的古老家族的意志是否能在这片总面积超过一千六百万平方公里，涵盖了超过二十亿人口的广袤地区贯彻下去。
这是当年十字军东征未竟的事业，在过去的几百年时间里，征服这片千多年未被染指的净土，一直都是这个古老的族裔最大的愿望，他们曾经一度接近成功，最后却功败垂成。但尽管如此，“十字军”的东进，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北原在这个过程中所扮演的就是一个铺路者的角色，是在这个国家扫清障碍的先锋，以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成果。他也知道如今自己需要一个本土的合作者，并且足够强大。
北原需要一个相对头脑灵活而且有着一定实力的合作者，比如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神代光桥，在这个世纪崛起的神代财阀领袖。
神代财阀有一个有别于传统地方势力的特点，他们在本土的根基不深，在本世纪初的那场变故后，他们没有选择固守在国内，而是极力将自己势力扩展到全球，并逐渐发展壮大，所以在国内他们的归属也不能以地域来划分。不光是神代财阀，还比如更早兴起而在世纪初选择转型的英财阀也是如此。如今他们在国内也拥有不小的力量，但是这种特性令他们很受本土势力的排斥，但在后者的眼里，这些传统势力如同土财主一般的作风更是尽显穷酸与小气。
据点的正厅中如今只有两个人，因为这位访客的到来，北原在全息投影仪旁边支了张小桌。北原与神代两人面对面坐下，全息投影和屏幕上播放着各个电视台的新闻与网络直播，其中不乏各地的关于大选的广告与新闻，借助着这两个光源带来的光亮，即便不开灯也不会对视觉有过多的影响。
坐在北原面前的神代光桥是个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他今年刚满四十岁，是典型的少壮派，手腕强硬而不失灵活，而且比起之前长期受排斥而近几年才开始关心国内事务的英财阀，神代财阀在他的带领下更为强势，对本土的渗透也更加深入。同时他也是ICN的重要股东，并且在高层的激进派中有着很高的声望。
“神代会长突然光临，未能亲自前去迎接，实在是在下的失礼，在这里向您道歉了。”为神代倒上一杯威士忌，北原首先说道。
“您多礼了，倒是我突然到访，希望没能打扰您的工作，北原，哦不，安德森上校。”一边回礼，神代道出了北原的另一个名字。
“我和我的团队刚刚完成任务，您看……”北原指了指周围的还未关机的电脑和散落桌子上地上的速食食品的包装盒，“那帮家伙刚走，忙了一周都也累坏了，我不忍心再继续让他们在继续这样的高强度的工作。”
“哦，是这样，您真是个关心部下的好上司。”神代赞赏道。
“谈不上，顺便，我来到这个国家后，就决定在此期间不再使用以前的名字了，还请会长理解。”
“好的，刚才是我失礼。”神代点点头，“之前的工作辛苦了，北原大佐。”
“只是希望我们的付出没有白费。”北原并没有接受神代的话。
“我之前得知在大津市您的团队在这次战斗中受到了严重的折损，在此我深表遗憾，我向您保证，您的部下会得到足够的补偿。至于善后工作出现的一些问题，您要知道，ICN内部现在就是如此，派系林立，根本不在一条心上。”苦笑着摇头，神代继续说道。
“感谢您的好意，神代会长，这样我对部下的亲人也能有一个交代。”北原点点头，“等您上位之后，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好转吧。”
“希望如此，不过至少经过这次事件，保守派的说辞已经站不住脚了。”神代并没有直接回答北原。“这也是接下来人事调整的一个重点。”
“哦，那还真是令人期待，想必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工作也会更加顺利些吧。”
“合作需要更深的信赖，大佐阁下，综合NACG在近几年中的态度，ICN有所防备，也并非不能理解。”然而此时神代话锋一转。
“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会长。”北原摇头，“整合完成得越迅速，我们才有更多的机会向西扩张。而如今，ICN……不，贵国高层至今未能拿出一个统一方针，这实在是不应该。”
“呵……”神代低下头发出了有些森然的笑声。
“的确现在远东方面的一些人至今还做着一百年前的梦，那个原本早应该被席卷城市的烈火与战舰上的一纸文书击碎的春秋大梦，这的确让人十分不快。”
“但是，安德森上校。”神代再一次以北原的本命称呼他。“在一百年前我们选择臣服，或者说就像当时诸位所说的回归到家族之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六十多年前的那次协议我们还要为了贵方在亚洲的利益而出卖了这个国家的未来，五十多年前我们眼睁睁看着东南亚在贵方一手造成的经济灾难中苦苦挣扎而放弃这个在亚洲进一步建立声望的大好机遇，四十年前为了贵方的在亚洲的布局我们不得不去挑动另一个超级大国的怒火，如果说这是对远东‘一族’的惩罚的话，那么我们也早已经偿还了。”
神代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所谓的亲美的激进派的说辞，则更像是他口中那些在梦中人的主张，在北原听来这样的演讲完全没有意义，一切都因为这群人是战败者，仅此而已。
“我们都居住在同一个蜂巢中，侍奉着同一个女王。”神代继续说道，“无论远东曾经做过什么，但是血脉是不会变的。”
说到这里，神代不觉间太高了自己的声音，“我们同为一族的一份子，而并非你们的家臣，两百年前黑船驶入港湾的时候，在坚船利炮的掩盖下，你们何尝不也是一样的落魄！上校先生，在这里，在现在这个国度中，傲慢是不会换来你想要的结果的。”
“我希望您，或者是北美方面能够明白，如今国内高层的混乱贵方也要担负责任。现在的远东‘一族’成员中，不光是有那些想要恢复所谓的旧帝国荣光的狂想者，同样也存在着试图融入亚洲新体系的人的存在，而他们至今也不会忘记，当年贵方退出东亚的时候，对这个国家最后的一次掠夺！”说到这里时，神代的声音中已经染上了愤怒的意味。
“神代会长光临寒舍，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您是打算教我在这里的生存之道吗。”北原冷笑着问道。
“不，我认为我没有那个义务，同样的我也没有打算与那些想要对西边大陆屈膝的人同流合污，但我也希望北美方面能够认清现在的形式，远东希望能够真正融入到‘一族’，而不是作为一个从属的仆人。”神代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您说过，远东需要团结，那么同样的，我希望‘一族’的成员之间也能够团结，至少，我们远东与贵方北美有着比欧洲人更多的利益共同点。”
这次北原没有再揶揄神代，如果神代仅仅是一个右翼民族主义者的话，想必也不会爬到这个位置上，“看来您找到了我们的利益共同点，神代会长，愿闻其详。”
神代笑了笑，“大佐阁下不可能没注意吧。”
财阀首领的手指指向正在播放新闻的主屏幕，“浅井源的死是一个信号，这些‘现代大名’的好日子都不长了。”
“会长已经进行站队了吗？”北原问道，“想必以神代家的势力，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是一支足以改变局势的力量吧。”
“哪一方胜利其实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神代摇头，“关东也好关西也好，他们的胜利都不会有未来。”
“就像您所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声音与方针。事实上统和已经开始，ICN就是第一步，从现在开始到大选结束的一个月内就会见分晓。”
“如果真能如此，北美理事会一定会给予足够的重视。”北原说道。
“我相信北美方面也乐于见到一个意见统一能与他们进行合作的远东，我们现在都互相需要彼此。”
“神代会长，我要提醒你的是……”
“或许除我之外还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我也相信。”神代打断了北原的话，“但是您说过时间无多。而现在这里只有我走出了第一步，而且已经准备好了第二步、第三步……”
“大佐阁下，我们希望北美理事会能够听到远东议会的声音。”神代稍微停顿了一下。
“作为东亚的前哨，我们对亚洲近年来的变化的感受要远比你们多得多，亚洲地区的整合速度超乎了所有人想象，这个巨大的体系将会让世界岛的中心彻底移向南部东亚的大陆地区，甚至如果不在采取措施的话，未来几年内，这个国家或许也会被纳入到这个体系之中。”财阀领袖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向北原描述着未来的景象。
“这一切完成之后，我们将面对最糟糕的情况。大佐阁下，一个总面积超过俄罗斯，拥有超过二十亿人口的经济、政治乃至军事实体将是我们一族最大的噩梦。无论是我们，还是美洲和欧洲都会被排除在这个超级集团之外，而且在未来上百年内很可能都无法撼动它！我相信，这绝不是我们任何人想要看到的。”
神代完成了自己的陈述后两人一时间都陷入到短暂的沉默中，北原似乎还在考虑如何回应神代的猜想，亚洲的情况他并非不了解，神代的话中有多少夸大的成分他心中也能够知晓，男人无意间抬起头，将视线锁定在正厅主屏幕上，屏幕的右半部是一张他之前随手调出的一张世界地图，地图上美洲地区为黄色，欧洲与大半个非洲则被染成蓝色，亚洲北部俄罗斯的地盘为绿色，而在她的南方，北至蒙古，南至澳大利亚，西至伊朗，东至岛国边境的大片地区大多数国家都已经被扎眼的红色所渲染，看上去十分令人不快。
神代说得没错，如今的亚洲是世界上的精华地带，这个地区一旦被一族之外的势力所主导而团结在一起，这样的景象光是想象一下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所以这种趋势必须被阻止。
但同样的，北原红野能够感受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巨大的野心，现在的他绝不会接受更单方面的服从，甚至这个男人以后可能会再度走向与己方对抗的道路。而以北美现在在这个国家的影响力，想要对他不利有些不现实。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实力，比起其他那些只会叫嚣的家伙，神代光桥已经他的条路上走出了很远。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但北原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现在能找到的最好的盟友。
“您的意见理事会会慎重考虑，请放心。那么，神代会长您认为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怎样呢。”
“之前您的报告书我已经看过了，我们很快会向您提供更高级的权限，包括MCBoPS和在ICN内部的权限，以此来表达我们对这次合作的诚意，但同时我们也希望北美方面能够提供更多的情报支援。”
“很好，十分感谢，神代会长，您的意见我会如实转告理事会，并尽量争取理事会的首肯。”
“大选结束后一切都会有新的变化，到那时才是一切的开始，所以大佐阁下，联合才是唯一的出路。”神代强调道。
“那么鄙人在此也祝愿会长武运昌隆了。”
“不会令您失望，大佐阁下。”神代端起酒杯，“一切皆为吾族之夙愿。”
北原也拿起面前的酒杯说出自己的祝词，”Manifest Destiny”（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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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Manifest Destiny 昭昭天命，美国常用政治标语，具体含义请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