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一 】

“美枫！”

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意料，看到山崎绫香就那样从悬崖上掉下去，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同是一怔。

卯之花烈比虎彻勇音的感慨多少要深一些，因为再怎么说，她们过去也还算是一个阵营的同伴。

她很了解那个女人，在叛变之后她也想过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不该是如此。

但发展成这样，似乎又自然而然。

山崎绫香并不算是被人杀死，某种程度来说是被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失误夺了性命。

死法并不惨烈，甚至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峡谷中，没人能够看到那个人的尸体。山崎绫香直到死亡也还是那样妩媚而性感，涂着她那标志性的红唇。

卯之花一直想不到有什么死法会适合那种女人，然而，在出了这种事情之后，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最终一定要死亡，想必这种方法也是那个人所希望的吧。

然而，还没来得及更深的感慨，危险的情况就出现了。卯之花看到千雪美枫似乎是被这个景象震得出神了，像忘记了她的半边身子已经探出了悬崖似的定在那里。

紧接着，卯之花烈和虎彻勇音注意到千雪美枫的身子正沿着悬崖的边缘不停下滑。见此她们都是一震，两人同时上前。

“美枫！”虎彻勇音眼看着那人身子止不住地下滑，她开口喊道。

直至此时，千雪美枫才回过了神，她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万丈深渊，那一瞬间她也是心下一惊。

“怎么——”千雪美枫皱着眉试图起身，至少先固定住身体，结果她发现她的身下的石壁表面是一层薄薄的冷冰冰的无法产生半点摩擦力的冰面，她越动，身体下滑就越迅速。

“不要动！”虎彻勇音没有多想就上去，她试图在千雪美枫掉下去之前将其抓住，这直接导致了她在靠近悬崖时还是没有停下的打算。

卯之花眼看着虎彻勇音朝前冲去，到了边缘还没有停下的打算一时心惊。

那一瞬间，她没有想千雪美枫的死活，没有想之后的计划，她全心全意牵挂着的，只有虎彻勇音。

她并不冷血，只是那个人在她心中占有太大的重量，若是此刻将情况调转，换成只有她在这里看着千雪美枫陷入同样的危险，她大概也会和虎彻勇音做出一样的举动。

然而在此刻，她还是心下一寒。她理解虎彻勇音当下的举动，但绝不支持。

虎彻勇音一时没有顾上许多，她猛地冲刺之后在马上要到悬崖的最边缘的时刻俯下身子倒在冰面同时从兜中掏出匕首一下狠狠地刺入雪地中，以此增大压力稳住身子。她们来时考虑到冰面的因素，带来的匕首也是非常厚实的类型，没入雪堆之后噼噼啪啪地将冰面捣碎同时滑出一道长线。

愈发地接近边缘了，虎彻勇音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一失误就会没命的事情，此刻她拿着匕首的手臂更加使力地刺入地面。

卯之花看着那人的身影愈发靠近悬崖的边缘，她的呼吸屏住了。

此刻千雪美枫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滑了下去，她的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是山崎绫香的坟墓。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她也要紧接着跟那人去了。

最终，在她身子准备失重落下的瞬间，虎彻勇音到了边缘，刚刚好地停下。她一下子紧紧抓住千雪美枫的胳膊，然而因为坠了一下，她感受到冲力之后更加用力地抓住冰面的边缘，抓住那个深深刺入其中的匕首。

“勇音，你——”千雪美枫以为她死定了，她感到不可思议……那太讽刺了。在山崎绫香刚刚去世之后，她竟然为了要救那个人以同样的方式丢掉性命。正当她完全放弃时，她的手被人抓住，抬头一看竟然是虎彻勇音。

从悬崖下方吹来的寒风能让人的心脏停跳，她整个人悬在那里，全部的体重都靠虎彻勇音一只手撑着。

“不要动……”手臂一下承担了太多的重量，勇音感觉她的骨头似乎都要离她而去了。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她背部的伤口因为被牵扯又开始渗血，在此刻筋骨撕裂的剧痛牵扯着她每一寸神经。她用尽力气咬牙才忍住了那种疼痛，没有反射性地就将手松开。她的脸色大概一下就白了下去，千雪美枫的每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加重她的负担，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示意对方不要挣扎。

“勇音！”千雪美枫睁大眼睛，她震惊地看着虎彻勇音，“你这太……”

“我说不要动……”勇音的脸色成了惨白，在这冰天雪地里她的冷汗滴在了悬崖边缘的雪地里。她一手紧紧握着匕首，一手拽着千雪美枫，平时还好，但在受伤的状态下这种情况极难坚持。

千雪美枫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停下动作，任脚下便是万丈深渊，风雪在耳边呼啸，她全部的体重都落在虎彻勇音的手上，她的生命此刻也把握在对方的手里。

这不是玩笑，只要一个不小心虎彻勇音就有可能和她一起下去，而看看对方现在的状态……她觉得那些都保不准。

尽管她们的关系很好，但她没有想过虎彻勇音会这样将性命置身于度外来救她，尤其是在出了之前的事情之后。

若说是条件反射，开始还可以那样认为，但是当下对方这样苦撑似乎早就出了那个范围。

“……勇音…”她百感交集地开口，莫名其妙地她竟然觉得此刻掉下去也不是坏事。毕竟，山崎绫香都下去了，她要是再下去会怎么样呢？说不定还有机会和那人打招呼？“……放开吧。”千雪美枫听见自己这样说。

勇音听完之后怔了一下，她的表情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这句话而变得痛苦。

然而还没等她回话，只听一声细微的声响，匕首刺的很深但冰面却无法再承受那种力道，伴随着清脆的冰面碎裂的声音，匕首刷地从那个凹陷中滑了出去。

一瞬间，虎彻勇音的身体便也被千雪美枫的重量拉下去，两人同是一惊。

“松开！！”千雪美枫也慌了，她喊道。这样下去她们都得死在这。

虎彻勇音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试图抓住一旁的地面但是毫无效果。正当她的身体也马上要滑下去的时候，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胳膊，滑动停止了，她稳住了身子。

当她回头，对上的正好是卯之花那漂亮的眼眸，尽管在此时难得地那个面庞上没有一丝笑意，勇音晃晃神，以为是她看花了眼。

没时间多想，她借着这个机会再一次将匕首插入地面完全稳住身体。紧接着，卯之花也上前，在悬崖边缘拉住了千雪美枫的手。

至此，卯之花烈虎彻勇音两人终于联手将千雪美枫拉了上来。

跪在雪地里，千雪美枫大口地喘息，距离上一次双腿接触地面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下的感受。

危险解除，虎彻勇音也瘫倒在地上，疼痛似乎成倍地堆积在身上，她不停深呼吸以保证不会缺氧.

卯之花烈站在一旁看着虎彻勇音，难得地那个漂亮的眼眸里含了冰冷。然而，她没有开口说任何。

虎彻勇音刚刚缓过一口气时她下意识看了一下卯之花，当眼神相遇时她感受到了卯之花的不满。她顿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们就那样在大雪里对视。虎彻勇音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在生气，然而在此刻她什么都没办法说。并不是因为千雪美枫在这里不方便，而是因为她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勇音…烈。”千雪美枫也终于缓过来一点，她瘫倒在了雪地里说。

“……没关系。”虎彻勇音终于找到了借口将视线从卯之花的身上移开，老实说她很怕那个人的状态。

“没事。”有些出乎勇音意料地，卯之花也柔声开了口。

“……我欠你的。”不知过了多久，她们都觉得差不多了，千雪美枫准备起身，她看着虎彻勇音一字一句严肃地说。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非常肯定，里面饱含着感激。勇音怔了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最终她摇摇头，声音同样轻，同样肯定，其中似乎包含着一丝解脱后的轻松，“互不相欠罢了。”

“…？”千雪美枫疑惑地看了一眼虎彻勇音，她显然没理解这句模模糊糊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卯之花理解。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虎彻勇音，看见对方起身有些费力，忍了不到两秒最终还是上前搀扶。

虎彻勇音看到那个人过来扶她之后多少松了口气，虽然卯之花脸上还是没有笑意，但能扶她就表明至少还没有气到不可开交的程度。

回去的路上很奇怪地一路无言，她们都想说什么，但是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千雪美枫想好好地谢一谢虎彻勇音，但她好像失声了似的，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人的红唇还有妩媚的微笑总是围绕在她脑海里，她觉得非常奇怪，心烦意乱。

虎彻勇音则全程都在小心地观察卯之花烈的反应，然而卯之花就好像她不存在一样，头也没回，连让她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路程过半时，她终于找到了搭话的机会。

“回去的时候我开吧，烈…你休息一下。”休息区里她抓紧一切机会凑到那人身边小心翼翼地说。

“不必了，勇音身上有伤。”卯之花只是淡淡地看了她，话语平平稳稳，不急不缓，没有一丝语气。

“那个…烈冷不冷…？”

“不冷，没关系。”卯之花摇摇头。

勇音还想说什么，结果话语被对方截去了。

“回车里吧，美枫那边似乎好了。我们快点回去，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卯之花没有语气地说。

这种态度让虎彻勇音觉得非常不安，在后半段路程里如坐针毡。

等她们回到原来的城市之后，千雪美枫在警局下了车。她们走的匆忙，以至于千雪美枫的私人物品还都留在警局办公室。

晚上，她们回到酒店，虎彻勇音的伤口已经被卯之花精心细致地处理好……当然，表情和语气还是没有半点的变化。

“……烈。”没过多久，虎彻勇音终于忍不住。这种奇怪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下午，她不喜欢这种相处，不希望这种现状再延续一秒。

“怎么了？”卯之花依旧是那样，声音柔柔和和但是语调略显清冷。

“……如果烈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请说出来，请不要这样。”勇音终于抬头，她凝视着对方的背影低声说，“……我不喜欢这样。”

卯之花顿了一下，她听到对方语气里含着的一丝难过和委屈，她微微皱眉之后回身。

“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在生气吗？”卯之花问，这次她的语气彻底冷下去了。

“因为我救了千雪美枫吧。”勇音努力鼓起了勇气迎上对方的视线。

“不是因为你‘救了’千雪美枫。”卯之花用清冷的语气简洁明了地纠正，“是因为你做出那种危险的举动。”

“我很抱歉，但那时我只是下意识……”勇音顿了一下之后努力解释。

“我不需要你抱歉，勇音。”卯之花打断了对方的话，“从上一次在那个建筑里你阻止我杀千雪美枫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怎么想了。”

“……我…”勇音这次低下头，她没敢看对方的眼睛，毕竟那个眼眸给人感觉简直能看透一切。

卯之花从沙发上坐起，她走到窗边之后垂眼，看着外面。

城市里的雪似乎早已经停了，然而堆积的白雪在黑暗之中还是十分显眼。大雪落下时山上的静谧让人印象深刻，好像只要站在空地天地间便仅存一人般。相比之下，城市中积雪融化的伴随着车鸣等物的声音显然要喧闹得多了。

在城市中，人总是很难心静。

“我理解你因为杀掉和田直树而愧疚。”时间流逝，久到连那种扰人的车鸣也离她们而去，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两个人时，卯之花开口，她的语气里的不满终于开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悲悯，“但勇音，你是杀手，你无法背负所有人的感情。你我都知道，我们杀掉的人里面几乎没有人是独自一人。亲人的悲痛固然值得怜悯，但我们无法去担负。”

“……我只是觉得…”勇音憋了半天最后垂眼，“…欠她些什么。”

“你将她父亲杀死，对她自然是亏欠的。但勇音你必须知道，”卯之花回过身，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说，“人只能保护少数东西。”

【TBC】

就说之前的套路是对的

公主和公主在一起之后就不该写

这下好 吵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