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禾火古月 于 2015-1-13 23:03 编辑
四、
当希终于快要讲腻大部分夏日怪谈时，烟火大会如期而至了。
早早到了集合地点的真姬有些不安地等待着走散在人群中的八人，心里正想着绘里方才传来的邮件，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握住了。
「妮可？！」
转身望进那双熟悉的红色眼睛时，真姬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就像时隔数月终于看见了陆地的船员一样，两个人攥着对方的手，脸颊被空中燃烧着的金属盐镀上了一层奇妙的颜色。二人决定听从绘里的建议赶往会场，不料越是接近目的地，人流就越是沸腾起来。紧握的双手忽然被冲开，一瞬间小个子前辈就被结结实实地淹没了。
真姬焦急地四下张望，两只漂亮眼睛被烟花照得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再不找到那两个包子头就会有眼泪在里面打转了——
事后回想起那一刻的心情，真姬还有点小难为情。当那双小小的、比想象中有力得多的手掌拨开汹涌人潮握住她的手腕时，真姬忽然觉得——是不是无论自己陷入何种泥沼，这双手都能在她呼吸停止之前将她拽回地面？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她用力描了一遍「6」后面那两个可怜的圆点，写下几个字又马上划掉。
被妮可当小孩子看了啊。回忆起前辈早些时候有别于以往的微妙眼神，真姬稍微有些火大。发现真姬明明被木屐勒红了脚还在逞强、继而佯怒呵斥她时，妮可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又莫名令真姬感到焦躁的笑容。不想被妮可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可不是小孩子。不对。不要像看着可可罗一样看着她，不过是小了两岁而已。不对。
心烦意乱中真姬写下一行字便栽进了被窝。明天还是睡个懒觉吧，意识模糊之前她疲倦地想到。
「6：你有着温暖有力的双手」
后来在真姬高中生活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里，翻开那个只写了几行的红色本子似乎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曲子无论何时都是为了我们每一个人存在的」
又擅自说了好听的话啊，我们的部长。脑子里回放着上周合宿的事，真姬正看着本子上的「7：」出神，连妈妈喊她吃饭的声音都险些没听见。
「今天学校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吗？」
「妈妈什么时候关心起这些来了」
「因为真姬自顾自地笑得很开心？想到什么了？」
真姬摆弄着盘子边的花椰菜，不知道该从哪件开心事说起。
「妈妈吃过烤山芋吗？」
「上学的时候记得是吃过——这么一说真是过了好久」
「之前合宿分到一个帐篷的前辈在篝火里烤山芋分给我吃了——」
「帐篷……？」
「嗯，妈妈知道说起篝火就不能没有烤山芋吗？」
「放着别墅和壁炉不用，怎么想到在外面露宿了？」
「理由有些一言难尽啦——」
——不过壁炉还是用了的。想到两个掉进水里的家伙，真姬不禁笑出了声。
看着女儿又自己乐了起来，两个大人也收起好奇心，没再继续问什么。
「7：你说生了篝火就得吃烤山芋」
五、
「8：你特别自恋」
「9：你总爱隐藏真正的心情」
「10：你自尊心很强」
「11：搞不清楚你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坦率起来」
随着本子上的数字一个个增加，日历也再正常不过地一天天变薄。过不了多久真姬就要告别她戴了一年的蓝色领结，而今天过后她也应该再见不到那人戴着绿色领结的模样。
「我不要没有妮可你们的μ’s」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继续偶像活动」
在海边说了那样的话啊。粉红毛衣从眼前一闪而过，真姬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情绪激动的样子，随即又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小个子前辈正笑嘻嘻地牵着妈妈在校园里晃荡，时不时踮脚比划着什么。
为什么妮可无论何时都能笑得出来呢？
直到一只脚踏进了家门，真姬都没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想不明白。
饭桌上她仍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洗澡也比平常时间更久了些。晚上妈妈特意跟真姬讲了讲自己的学生时代，以及关系好的老同学会有多么容易见面一类的事。真姬也没解释什么，也许自己的反常确实有那一层意思吧。睁着眼躺在床上，她犹豫着举起手机又很快放下。
似乎从记事开始，真姬就是这么个性格。弹不好的曲子会一直练到弹好为止，想不通的事情会一直想到想通才罢。而妮可看上去倒是正好相反，实在想不通的事情她摇摇脑袋大概就能让它过去。无论是好是坏，妮可好像总能轻易做到许多自己做不到的事，真姬冷不丁地想到。
第五次拿起手机时，她终于按下了发信键。没过多久收信人就打来了电话。
「真姬睡不着吗？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哦」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明明妮可才是更像小学生的那个——」
「你说什么？！」
「妮可才是，怎么还不睡……不是更长不高了吗」
「刚安顿下小家伙们——等等、你这家伙是不是想吵架？」
「明明是妮可先开始的！」
「啊——难道说真姬也想让妮可妮哄着睡觉？」
「怎、怎么可能！」
真姬当时就想挂了电话，不愿回忆起自己给这人发去邮件的初衷。
「保持笑容的秘诀？」
「嗯……不是答应了要将偶像继续当下去吗，所以就想请、请教一下妮可——」
——不过她还是问了出口。电话那头不出所料地传来了有些得意的语调，先是说了堆「原部长很欣慰」之类的话，接着又要求真姬走到镜子前面。
「下面由妮可妮来教给真姬露出笑容的魔法——」
「？」
「首先竖起右手的食指——真姬照做了吗？」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啦」
「再用右手的食指碰到右边的脸颊，然后是左手的食指和左边的脸颊——」
真姬闻言点开扬声器，将手机放在一旁。
「两只手一起向上推——怎么样？笑了吧」
「……」
「难过的时候在镜子前做出笑容，自己就会被鼓舞到哦。作为偶像要先自己笑着才能去鼓舞别人嘛」
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表情，真姬少见地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互相道过晚安后就结束了通话。妮可这算是在敷衍她吗？还是什么坏心眼的陷阱？半真半假地说出心中的疑问后，想不明白的事情反而变多了，真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妮可难过的时候会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鼓舞自己吗？会两只手一起往上推——然后露出这么难看的笑容吗？
果然还是想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