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风吹得格外凛冽，长野一个僻静小站迎来了当日下行的末班车。

“呜哇，好冷！”红发的少女方下车便被寒风吹了个激灵，连忙裹紧大衣抱臂瑟缩起来。

小小的候车室尚有几丝暖意，昏黄的灯光让人错觉光亮之处便是张开的结界能将寒意抵御在外。

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不着调的幻想抛诸脑后，“好冷呐。”竹井久合起双手呵了口气，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就算再怎么盯着入口处看，这种时间点也不会有谁来这种鬼地方的啦，竹井久默默给自己泼冷水。

长野和东京不同，因着肥沃的盆地和延绵的群山河流成为日本首屈一指的园艺王国，随处可见广阔的田野，抬头便是无垠的天空。这晚虽然没有皓月当空细细瞧去却闪耀着细碎的繁星。

果然是走在信州大地上啊，胸腔中被莫名的情绪堵着竹井久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家乡，下一刻就被寒风吹了个散。“好冷呐，真是。”第三遍的念叨。

这一刻的竹井久太不像竹井久了，不像那个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让人又爱又恨的竹井久了，这一刻的竹井久只是个脆弱敏感的竹井久，依旧包含着令人讨厌的部分，自己都讨厌的部分。

“猜猜我是谁~”

“部长你是白痴吗？”

“啊啦，真子真是无情呢。”红头发的家伙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而且现在的部长可是染谷同学呢。”

“啊啦，那么前部长的竹井前辈这么晚还骚扰后辈是为了什么？”

“真子，我说……”

“为什么你不在这儿啊？”

“哈？”

“为什么真子没有来接我啊！”

“哈？！”

“好受伤……”

“不要说得好像我放你鸽子一样啊！”

“啜泣、啜泣。”

“我要挂了。”

“等下！等下！”稍稍停顿，“呐，真子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如果是指忽视部长群发的装作不经意地透露列车时刻的邮件那件事的话，的确是故意的没错。”

“不……什么！太过分了，一年级的后辈们可都有回邮件给我加油的。”竹井久摆出一副‘某人都不关心我’的口吻。

分明是最年长，分明是关键时刻总是很可靠的存在，可有时候这个家伙反而像个臭小鬼一样难缠。“以部长的实力一定没问题的。”

“据说越是重要的时刻越容易出错，万一我忘记带准考证啦，万一太过紧张发挥失常啦，万一我把名字填错啦，万一……”

“哪有那么多意外啦，还有那个把名字填错是要怎样？！部长你是在找茬么？”真子终于忍不住生气。“到底有多想落榜啊。”

“真子希望我考上吗？东京的学校。”空旷的田野在夜间尤为寒冷，竹井久把手机换到右手，将有些冻僵的左手插进口袋。

“县内也有不错的大学不是吗。”

“说起来信州大学的入学考试也有去参加。”

这种问法简直太狡猾了，不，应该说问出这样的问题本身就已经很狡猾了。

“是啊，比起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留在家乡更让人安心。如果是我的话大约会选择县内的学校。”

“可要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信州大学虽好，却不是部长的第一志愿不是么？”

“还是东京更适合部长。”

想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回答，竹井久苦笑起来。“说得好像东京、长野的学校可以任由我选似的。”

“部长的话一定没问题的，部长一旦认真想做一件事通常都能得到不错的结果不是吗？”比如孤注一掷执着等待3年才等来一次通往全国的机会。

仿佛看穿真子在想什么，“啊啦，我可不是一味地听坏牌哦，如果不是第二年有个可靠的后辈加入的话，或许我也坚持不到最后呢。”

这样的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县大赛的那个夜晚，竹井久也对染谷真子说过相似的话。现在听来也还是那么地令人……害羞。

“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是真子。”稍稍压低了的声线，煞有介事的停顿，这种令人讨厌的说法，不是变得更容易蛊惑人心了么。

“那个，我可不会因为部长的一句话等你4年哦。”

竹井久露出了‘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奈表情，可惜隔着电话真子看不到这个有些挫败的表情。

“别说得好像我已经决定要远行了一样呐。”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就会变得十分矫情了哟。”竹井久心中的天平早就有了倾向，这一点真子早已确信。看来是要和优希她们商量商量如何举办一场欢送会了。

“真子真是严格呐。”听筒那边传来了轻浅又狡黠的笑声，“不愧是我中意的……”

“等！”

“……的后继者，麻将部以后就拜托你啦。”

“部长，有时候你真的超欠扁诶。”

“染谷新部长，就算如此你现在能奈我何呀？”竹井久得意的语气就差凑过脸来配上一句‘你来打我呀’了。

“你给我等着！”对方愤愤然挂断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检讨自己是否闹得太过分的某位前辈还未来得及收起手机，闹腾的电子音又催促似的响起来，按下接听键的同时瞥了眼来电显示，才疑惑着想问怎么了，对方却抢先开口，“部长为什么你不在啊！”

“不在？什么？”竹井久被抢白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部长不该在车站上冻得瑟瑟发抖吗？”

“冻得瑟瑟发抖倒是没错——真子你该不会在车站吧？”

“不许问！笨蛋部长！！！”

“诶，我的错？”

长野的大地上抬头便是无垠天空，闪耀着细细碎碎的繁星，美得让人不愿移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