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坚持到底总有办法

“好暖和，外面还是冷了点——翼休息得怎么样了？”早就在高坂宅里混得熟门熟路，却依然收缓脚步等待翼花点时间拉开合页已有些发涩的房门；小鸟寻了方桌的一侧坐下，将围巾叠在腿上。“昨下午不小心睡着了，晚上一直醒着。到现在为止还算没问题，大概。”还是变成了这种样子，看来提醒穗乃果ちゃん的事情她没做到呢，小鸟无奈地暗哂，该说真不愧是她么……“不过翼，接下来可就辛苦了呢。”“是啊……幸好是节日，出去逛逛也许能精神点。小鸟倒时差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我吗？嘛，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让身体累下去，自然会觉得困了。”翼本想以俯卧撑举证说明运动疗法不灵，但发现小鸟笑容微妙地牵住了海未的手，后者脸上立刻配合地染满仿佛大叫着“寡廉鲜耻！”的醉人桃红。绮罗翼又不是高坂穗乃果那样的笨蛋，即刻便明白南小鸟所言何事。可是，她转念一想，若是期待穗乃果来主导这项工作，夜晚只会比靠阅读打发过得更加漫长，且撩得人**难平、焦躁不安。虽然这也与两人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有关，然而对面的二位在这方面也没有优势才对……正当她差点陷入深思之际，穗乃果喊着“久等了”端上茶与点心。小鸟不着痕迹地放开海未，取了茶摆到四人面前。“咦，海未ちゃん觉得热吗？暖气开高了？”“不会，没关系的。”谢天谢地小鸟没再抓着自己，海未得以在好友热心的关切前把心率压回正常水平。穗乃果也不是喜欢在这上面刨根问底的类型，单刀直入地请两人试味。“……怎、怎么样？”“……饼皮已凉而栗子尚温，外皮糖粉细匀，内馅研磨带粒，口感……优良。”以手掩口尝去三分之一只大福，海未闭上眼给出评价，“是能从这份淡甜里品尝出师傅以双手赋予的幸福祝愿的程度呢，非常美味……多谢款待。”听到如此正儿八经的意见，穗乃果整个人都坐正了；她努力挺直腰板的同时也看见正对面的海未开口接了下去：“对穗乃果而言能做到这个份上实属难得。不过不是没有能提升的地方……”“——小鸟ちゃん你觉得怎么样！”“嗯——我吗？我觉得……很清爽！和海未ちゃん说的一样，甜味不重但让人吃了之后全身都暖暖的，有种被治愈的感觉噢。”好像早就预料到被自己宠坏的青梅会在这种时候发出求助信号，小鸟好整以暇地托着腮，笑吟吟地答，面前的小盘干干净净，“第一次就能做出让食客觉得幸福的果子，穗乃果ちゃん真的很努力了呢！对吧——海未ちゃん？”这才吃完剩下三分之二的海未刚要补充些她认为必要且有帮助的建议，酝酿一半的说教腔调就让身边人惹人怜爱的笑容噎了回去。园田海未的武士道，其之一，南小鸟开心就好。“真的吗？谢谢小鸟ちゃん！在英国有那么多好吃的点心，我以为你要求会很高的……”受到褒扬的单纯家伙脸上溢出红扑扑的喜悦。海未留意到翼往这边略略颔首，便也微微躬身以示回礼。“那边的点心跟和果子是不同的风格呢。因为要搭配茶或者咖啡，甜度很高，单独吃的话反而会容易腻呢。”“诶——是吗，可是小鸟ちゃん带回来的巧克力羊角包就不甜……”“那是我和面包师傅提了特殊要求啦。她家的酥皮面包，新鲜出炉的时候总要再撒一层砂糖的。”“是这样！唔……不过，大颗的糖粒配合松软的酥皮，听着就觉得超级赞……”“只在表面的话倒也无妨，可里头包了巧克力，两种甜味叠在一起，嗓子会难受的——翼应该吃过很多吧？”“翼？翼不是只在那边呆了两周……”“穗乃果还记得我在Line上拍给你的蛋糕吗？宿舍楼下的超市卖的，巧克力口味，还加了糖豆和糖霜的那款。”“唔——就算送到我嘴边也不敢吃的那个……”余光扫见穗乃果拧起的眉和鼓起的腮，轻松快活的心情便止不住地涌现，笑意也漫溢而出，翼拿拇指抚了嘴角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奇怪：“说来，小鸟的冬假放到什么时候？”“嗯……开学是十三号吧，不过我报名了新生指导会的工作，应该要早点过去。”“——新生指导会从当地时间的八日开始，宿舍六日下午允许入住，所以订了六日傍晚到达的航班。”“是吗？航班不是七号中午到？”“伯母昨晚修改了航班……她没有告诉你吗？”小鸟轻轻偏了偏头，这种诧异令海未立刻全速搜索记忆中相关的片段。重现的事实则向她印证，昨晚两人绕路南宅取小鸟的睡衣时，放下电话的南太太确乎只向海未一人传达了重要信息。或许是当时所处的地点，又或许是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某些事态，她竟然真的忘记将此变动告知当事人……“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没事啦，又不是明天就要走。而且海未ちゃん昨晚很累……”“这这这这这不重要！身为武士居居居然……”“是是，武士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嘛……”像安抚惊恐的小兔子一般摩挲着恋人因懊悔而弓起的脊背，南小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园田海未是个刻板的死脑筋这一点，简直就是上天的恩典。“然后，翼呢？会在日本留到何时？”“二号的飞机。冬假一直都不长呢。”“哼……”仿若开启的是个伤心话题，翼慢悠悠地呼一口气，用两秒钟的间隙偷瞄穗乃果挂满整张脸的失落，感慨藏不住心思的这家伙实在可爱：“去年暑假延长的时候就知道会变成这样。明明比起暑假多一周的喜悦，冬假少一周的伤心要深重多了。”“是这样呢……那，翼有什么安排吗？圣诞之后离大晦日还有几天，有没有出游的计划之类的……”手机在桌上振动产生的低沉“嗡嗡”声中断了这场交谈。海未抱歉地欠身，站起，取了手机走到窗边接通。小鸟的目光随着她移动，于她说出第一声应答之际露出恍然大悟的颜色。“前田さん？”“是的。她们已经排上位子了，我们恐怕差不多……”两人对视一眼，一同望向穗乃果。海未坐回桌前，放好手机：“道场的后辈这次大会打到了次优胜，邀请大家聚餐，不去的话不太合适。”“噢噢，好厉害！那海未ちゃん和小鸟ちゃん要赶快出发了吧，就算是后辈也不能让别人等太久！”“嗯，多谢。穗乃果和翼……也好好休息。”然后她们都站起身。客人们穿上大衣，整理御寒的配饰。翼扭头瞄了一下窗外，细密的雪静静落着。“下起来了？可没有理由再不戴围巾咯，海、未、ちゃん？”将暖和的长条棉布系个蓬松的结，把余下部分填入外套，小鸟盯着海未单薄的圆领毛衣和开口上方扣得禁欲味十足的衬衫立领，关心的埋怨里染上几分小恶魔式的俏皮。这一招屡试不爽，最严酷的训练里都能保持气定神闲的园田氏立刻呼吸紊乱：“也、也没有那么夸张，而且不远……”“这样不行的噢？海未ちゃん不愿意戴的话，我织出来不就什么意义也没有了吗？啊，那就只能送给有需要的人，记得大野さん的就被狗咬了……”展平外套下摆，小鸟假意无心地回首，那条耗去十数个夜晚的深蓝格子纹已紧紧攀住海未的颈项，简直像怕会被谁突然出来抢走——该说是一丝不苟还是容易看透呢……哪一面都迷人得很，也麻烦得厉害。不过生活嘛，总得有点挑战才有意思，感到棘手和一筹莫展也属情趣，海未如是认为，倒不如庆幸自己对付不来，毕竟对方是小鸟。背好包，托着小鸟的手下楼梯，换上鞋，走出穗村大门，向跟出来送别的两人道再见，海未重新置身于细雪中，悠长的白气延引着心中的忧虑。“海未ちゃん，前田さん的庆功宴，带着这种表情去吃可不行噢。至少这两天，放松一下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啦。之前也和翼提过，海未家里希望她早点做出决定，要不要一毕业就继承道场。”什么都没说出来的主人家并非是看漏了挚友接了电话后眉梢聚起的淡淡愁云，但她相信另一位挚友一定有办法化解。“她们可都是那么温柔的人，不会有问题的啦。”目送两位友人消失在街角的背影，穗乃果扬起自信的笑脸，但没听到刚才问“海未没事吗”那人的回应，反倒觉出肩膀上突然压下了什么。“翼？”“……呼……”耳边传来本应在深夜里出现的安详呼吸声，穗乃果全身僵直，想起昨日犯的错和天未亮时的叮嘱，来不及多想便“唰啦”一下转过身扒着魂游太虚的那人双肩，开步上前、腹内运气，以崩山裂地之势大喝一句：“起床了——翼！”尔后找回一点精神的绮罗翼就带着高坂穗乃果给偶经此处的主妇和她怀里被吓得哇哇哭个不停的小宝宝道歉去了。“呜啊……结果就没有客人来了……”穗乃果坐在柜台里抱头忏悔。已过了十一点，栗子大福的存货量还维持在一半左右，她再有信心也不敢保证正午之前能全部推销出去。一旁的翼机械地刷着Brain Wars的练习模式来强迫自己不要睡着，即便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这下麻烦了……神明大人啊，请您派来一位使者，一次性把这些栗子大福全都买走吧——”穗乃果一脸看破红尘的无欲无求，嘴里含混不清地冒着胡话，翼则不为所动地继续摆弄手机。分针勤勤恳恳，从“2”一路挪到“7”，全程见证了它努力的穗乃果拍手称赞“干得不错嘛”，耷拉的眉角却翘不起来。就在她准备执行杀手锏——“内部消化策略”的倒计时数到三的一瞬，连着拉门的风铃咏唱起清脆悦耳的颂歌。和平时的叮当响相比似乎没什么两样，不过穗乃果听来那无疑是救济的福音。“欢迎光临！请随意看看！那个，试吃也可以！”“打、打扰了，我在门外看见有卖栗子味的大福，那个……总之，想带到同学聚会上去，所以，可以给我二十二……不对，二十一个吗？”虽然这个数字有些奇怪，但没有超过存货的数量，交易便愉快地进行了下去。送走这位客人后托盘上还留下两只，并肩靠在角落里，圆嘟嘟的外形格外惹人怜爱。“唔……只剩一个的话我就吃了。可马上要出去吃午饭，偷嘴太多糯米一会就塞不下了……”穗乃果抱着胸激烈斗争这对大福的归属问题。翼把手机锁屏，提议道不如包起来带走，权作逛街时的干粮，刚好一个人能有一个。穗乃果想不到什么反对的道理，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将成本全部沉掉的破摔罐子策略。反正她们出门的时候托盘上空无一物，漂亮极了，看着心情就好。翼向来自信是个拎得清的家伙：和即将牵着身边人的手共同度过的快乐时光相比，二十一个栗子大福的开销算得了什么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