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一心一意

将明天要换的干净衣物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后，园田正欲关灯睡觉。

这时候门被轻轻敲响。

「海未？睡了吗？」

是母亲的声音。

园田打开门。「母亲……？」

夏天一点一点过去，正是初秋，入了夜，天气有些凉。园田母亲披着薄外衣站在门口，神情看起来似乎有点犹豫……见到女儿后露出淡淡笑容，「吵到你了吗？」

「不……没有。」园田摇摇头，微微侧身让母亲进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刚刚和你父亲聊了一些事情，有些睡不着，就来看看你。」

在床的一侧坐下，园田母亲仔细地打量着女儿房间的摆设。

「是这样啊……」心里仍然有些疑惑，园田关上门，轻轻拉开书桌前的椅子。

「坐这里。」 园田母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是……」

「看来真是不够称职。」园田母亲笑了笑，「连自己女儿的房间都令我有陌生感。」

「不……不是这样的。」母亲的语气并不像以往的严谨，反倒令园田有些不自在，「母亲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直以来都辛苦了。」

听了这么一句，身旁的园田母亲反而沉默了。

「母亲……？」

「海未……真是太过体谅人的孩子。」这样缓缓开口。明明是好的事情，园田母亲的声音却似乎有些落寞，「好像从小到大就没有吵着闹着要什么。」

「该有的一概不缺啊。」这是真心话。父母给予自己的，已经足够多了。

「不……我是说啊……」依旧有点怅然的声音，「好像从来没有要求我们陪着你之类的。」

「海未对朋友也是这样吗？」

「需要她们的时候，也都不开口么？」

像这种类似心里话的，更是很少说。

「欸……这倒没有。」园田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温和的面容 「而且她们，也都能及时察觉我的心情。」

「是么？」

那……是我们不曾察觉你的心情，还是，刻意忽视你的心情呢。

「其实就是想说，我们都知道你很辛苦。」

「有些事情慢慢来没关系，不用一直勉强自己。你做得很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书柜的透明玻璃上，倒映着自己和母亲的身影。

这样直白的关心也是很少的。园田知道今晚母亲要说的，可能还有很多。

「这是我……应该做的，何况，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可在别人家的孩子都还在为刚进入社会摸索着，或者忙着谈恋爱的时候」

「我家的海未已经早早开始接手家业。」

似乎是从这揶揄的口气里听到了某钟讯号，园田看向自己的母亲。

「不用担心，今天可没有什么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母亲脸上的笑容，令园田突然意识到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你父亲刚刚才把一些事情告诉我。」

园田母亲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海未……你上次跟我说。心里有放不下的人。」

「还是西木野家的那个孩子吧。」

园田规规矩矩地坐在母亲身边，手轻轻撑着床垫，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回来很久了吧。」

「是……」

「那么你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系。」

那突然黯淡下来的眼眸，令园田母亲意识到。

什么关系，可能都不是。

「海未……我并不太清楚真姬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

「你能跟我说说吗？」

可能有些晚了，但你还愿意说吗？

这好像是很久之前就应该问的。

「这几年只顾着把你推给其他男孩子……却没有考虑你的心情。」

虽然你好像，真的从不生气。

「是我的选择……令您为难了。」

「那么，说说真姬吧。」

「之前只是在影像中看过她，看起来……有点孤僻难相处。」

园田听到母亲对于她也是这样的印象，又无奈又想笑。

那个人要是知道自己在他人心中总是这么一副形象，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呢。

但对于自己来说，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

好似真的认真回想着什么，园田沉默了几分钟才开口。

「很优秀，也很聪明。」

「嗯。我知道。还长得漂亮。」这样接口后，园田母亲望着女儿渐渐红起来的脸颊，在心里不由得叹息。

「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为了家里的医院，也一直都很努力。」仅仅只是提起，都能感觉到她所带来的，令人充满勇气的一面。

「这点跟你倒是很像。」

「关于她我也听说了不少，做出了很了不起的成绩呢。」

「其实是很坦率的人。虽然您说她看起来有些孤僻，但很多时候第一时间发现朋友情绪不对劲的反倒都是她。」

园田似乎没有发觉自己提到西木野时话也变得多了起来，甚至脸上隐约有了笑意。

对待她无法叙明的心意，对待朋友不好意思表明的心情。

在此刻，在自己的母亲面前，就这样自然地说出口。

不管与家人是多么的不曾相近，不管在外人看来是多么隐忍独立，依赖自己的母亲，大概也算是一种本能吧。

「那么……对你呢？」

「对……我……？」

「嗯，」园田母亲看到女儿一瞬间有些失神，补充了一句，「以前……的时候。」

「对你是怎么样的。」

以前啊。

「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就像她做事一样，对待感情，也很认真。」

「虽然比我小了一些……」

「但是，好像一直在包容着我。」

「令人很安心。」

这样啊。可以令你依靠的人么。

「嗯……还有呢。」

「还有……」园田很认真地在想，但是发现那些一时很难全部说清「还有就是，很乖。」

这样说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疼。声音也有点哽咽。

很乖，很好。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无论是作为什么身份，无论身上有多少优缺点。

她都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而我却 负了她。

「嗯。」

园田母亲一直看着女儿脸上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也有些难受。

四五年了。

从来没有看到她像这段日子，稍微有了一些令人可以感受到快乐的笑容。

明明还保留着心意，却无法向前，也不曾对家里言说，一定是考虑了很多很多吧。

谁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谁不想呢。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两人的情况还是如此的相似，要怎么忍心苛责。

「很乖。」

你们都是。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最重要的那两人都没来。」电影院门口。高坂在原地来回走动，着急又头疼。

南小鸟举起手机道，「不会的，刚和海未通了电话，她说她一会就到。」

「真姬……真姬也是这样说的。」

知道那两个人的性格可能谁也不会主动。

如果真的还存在那份心意，这样无交集的状态下只会令她们越来越疏远。

为了给她们多多少少创造一点相处的时间才又有了一次这样的约会。

但就算是这样……

「为什么要来这么多人。」 绚濑忍不住开口问道。

电影院门口挤满了人。

大好周末更应该热衷于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但其他人听到这一声询问后同时沉默了。

谁也不说，可谁也都清楚。

因为，大家都想知道她们俩的进展啊……

好在没有担心多久，拐角处很快就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并排着走，隔得并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远。

两个人都略微低着头，似乎在说着什么。

两人……一起来的？？

为什么？

其他七人面面相觑，心里突然充满了恐惧。

这么快就不被她们需要了吗？

「来的时候刚巧遇到了。」解释很不自然，但不解释也太奇怪。某人神情有些别扭，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可谁也没问啊。

于是这诡异的气氛令西木野自己又感到尴尬起来。

直到进场之前，园田都仍然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耳根。可爱得令自己在心里忍不住地微笑。

当然，园田不知道的是，不只是西木野，自己那满眼温柔笑意的样子，落在其他友人的眼里，也同样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拥有一颗热心帮助友人的心绝对是好事。

但人数众多的弊端在安排座位的时候马上就显现出来了。

隔在她们之间的七人脸色此刻有点差。

而两个主角却毫不自觉，低着头一脸安然地看着手中刚刚拿到的电影简介。

没有办法。这段路可能还有很长。但我们会陪你们一起走过。

高坂握了握拳头，迅速地朝星空凛使了个眼色。

星空凛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小真姬……」

「嗯？」西木野依然很认真看着手中的册子。

「我们……换个位置吧？」

「为什么？」西木野抬起头，紫色眼眸瞬也不瞬。

「啊……因为，凛想坐过道……的位置。」

「嗯。为什么？」

没想到任务如此艰巨，星空凛挠了挠头，支支吾吾。

其他人也不忍心再看她。

真怕她下一秒会说出“我从小有个坐过道位置看电影的梦想。”这种话。

「好吧。我知道了。」西木野叹了口气。

单纯直白的心意，总比某人的一言不发要可爱得多。

一路经过友人目光的洗礼，真是说不出的别扭。

「那个…… 我，坐这边。」走到最角落的她的旁边，

「欸？」

「很奇怪吗？」

「不……倒也不是……」

电影就要开始了。灯光被关掉。

反正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正红着脸。

「可是坐这里，听不到啊喵……」 星空凛有点郁闷。

「嗯？怎么会，听得很清楚啊。」

「听不到啊。」 矢泽妮可铁青着脸。

正好此刻一个特效，小泉花阳捂着耳朵，有点难以置信，「你们俩说的是？」

「真姬和海未的对话……」 东条在一旁微微笑了笑，接口轻声道。

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里，几人的目光一直偷偷落在角落里的两人上。

很安静。

偶尔有所交流，头挨着头，说话很轻的样子。

即使听不到她们在讨论着什么。电影的剧情也没有什么心思细看。但看到这场面，忍不住地就想微笑了。

所以……希望在这份不变的默契和温馨下，都能变得更有勇气一些吧。

电影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西木野只穿着单薄一件长袖，抱着手臂，觉得有点冷。

不远处是园田的身影，

隐隐约约能听到的是，小鸟笑着对着穗乃果讲着刚才的电影情节。

她就站在她们身侧，偶尔有所补充，但基本总是安静聆听着。

就是这样。

无论对于什么，都是不温不火的态度。

西木野不明白最近自己时不时就有的、不甘的情绪从何而来。

不明白她是对自己依然存有心意，还是，只是习惯性地，对每个人都这么温柔。

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身后。

西木野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却不会回头。

虽然是很认真在听友人说话的园田，其实隐约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

也发现了原本还在和西木野说话的花凛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的前方去了，正和绘里她们说着什么。

园田放低了声音和南小鸟说了句什么，友人便了然地笑笑，两人率先朝前走去。

是想要等她的。

园田放慢了脚步，余光里却看到她因自己的侧身，突然转而看着远处的路灯，好似很专心的样子，好似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

这举动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在心上。

不知为什么。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样，眼睛望着别处，说了某一句话。

“我啊 只对海未一心一意。”

从她回来之后，似乎又能感受到时间的流动。

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像一开始充满着生疏。

她好像突然间整个人变得柔软下来，说话也不再隐约带着刺。

园田更多地感觉，她似乎是对彼此的关系的现状已经充满着疲累。

偶尔有所联系，相处也像最初的，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

分不清，是谁在等待着谁。

总在这样的不确信中，一次又一次地小心翼翼徘徊着。

前面是友人欢乐的笑声，后面是她骄傲的沉默。

即使你不说，我也能够感受得到吗？

曾经争取了无数次都无果的事情。还能够再争取一次吗？

突然就想牵住她的手。

很怕她即使觉得孤单，也这样若无其事地一个人走着。

如果知道她会这样一边伤心一边倔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独自承受。

突然就那么地想告诉她。

我也是。

一直都是。

我也一直都只对真姬，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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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写了很久，但写完却感觉跟没写一样{:3_194:}

好累……想写结局yamiboqe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