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1184343 于 2015-1-27 00:52 编辑
(2)
“园田同学,今天练习也辛苦了!我们先回去咯!”
“……啊,好的!辛苦了!”听到同是弓道部的女生们和自己道别,园田海未应答道。回头看着她们整理着各自的物品,园田用手指摸了摸箭尾端的筈,说道:“请路上小心。我再练一小会儿也回去了。”
“好的。”
眼前只有冰冷的箭靶,心里却反复放映着昨日此时发生的事情。
那一瞬间捕捉到的南小鸟的眼神,令园田海未始终无法释怀。惊吓之中带着一丝错愕,隐忍的同时夹杂着不安,和跟随秒针嘀嗒移动不断流露出的难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琥珀色的眼眸,倾尽所有地在向自己传达着信息。即使南小鸟并没有说话,即使连眼神的交流也在对方极力抑制下强行切断。
“咚。”箭被猛地放出,金属制的箭镞直直插在靶心上。
然而园田海未摸不清的是,包含着纷繁复杂感情的讯息,到底指向什么。一时之间,一向礼节周到的园田海未,也忽略了那位告白后辈的道别。自己又是为何如此介怀,内心如同塞满了细碎的木屑,堵塞、刺痛、无法呼吸。
“咚。”第二支箭在弦线划破沉闷空气的咻声中射出,着陆在第一支箭稍稍偏移的地方。
想不通。
是被十多年来的青梅竹马目击到告白现场的尴尬吗?尴尬,会把突如其来的担心情绪放得这么大吗?会把根本无从循其源头的辩解欲望毫无保留地牵引出来吗——园田海未无法否认,在那凝固的几秒钟里,她的脑子里只被一种想法填满。
——她想辩解。
可是,辩解什么?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连她自己都没做好心理准备?还是她并不会接受后辈的告白所以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她迫切地想要和南小鸟解释这些,为什么?
“咚。”间隔了短暂的时间,园田海未射出第三支箭。
想不通。
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到南小鸟面前,握着她的双手告诉她,无论她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不安什么,都不要再露出这样伤心的神色了。如果园田海未可以的话,会用尽全力去换回她的笑容——如果园田海未可以的话。
“嗵——”
她想不通。或者说,有意识去避开那个猜想——
莫非,小鸟她也是……?
第四支箭并没有命中箭靶,道场里只有不协调的弦声和园田海未倒地的声音。收拾着东西的女孩子们听到了异常的声音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园田同学你怎么了!”
只见园田海未右手捂着左肩半蹲在地板上,颤抖的身体似乎随时要倒下,紧蹙的眉头告诉她们园田正在承受疼痛。
“喂!园田同学!怎么回事!”
“……”
“哪里痛吗!?”
“嗯……肩膀…稍微有点…”园田的疼痛似乎有所缓和,但仍是艰难地吐出字句。
“你们别问了,快去屋顶找南同学啊!南同学是保健委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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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收敛起午时的灿烈,给大地渲染上了柔曼的光,单调沉寂的医务室此时倒让人觉得有一丝温暖。是与昨日近乎相同的光景。空气里夹杂着怪异的药水气味、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枕巾床单散发出的洗衣粉的清香、以及……令园田海未怎么样也无法忽视的、眼前人身上的香甜气息。
彼时八人正投入在紧锣密鼓的训练中。忽然,屋顶通道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来人气喘吁吁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说着“……南、南……南同学你……跟我、来一下!”便一手拽了南小鸟的手腕就往楼下跑。留下其余七人面面厮觑。南小鸟也不明就里,但认出了这个同学是弓道部的部员,不安的预感瞬间刺穿内心,什么话也没说地跟着那位同学跑下了楼。在途中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海未受伤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达了学校的医务室。靠坐在椅子上的园田海未有些失神,仍然穿着弓道服,她的头发被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疼痛而渗出的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南小鸟眼眶一阵泛酸。顾不上自己还在喘粗气便凑上来询问她的伤势。
所幸,只是因为在近日连续训练中积累的疲劳加之推弓的手突然用力过度导致肩膀肌肉拉伤。南小鸟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向给她告知了这件事情的同学道了谢,因为天色已经不早就让这几个同学先回家。
又是一阵沉默的对峙。南小鸟在犹豫着什么,左右为难,摇摆不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终是无法逃避自己想要忽略的心疼。
“我帮你脱吧,海未。”柔和甜美的嗓音轻声说着不容反驳的要求。
“小、小小小小小鸟?!”紧张和失神转瞬被极度震惊的表情替代,外加不出南小鸟所料的难为情。“不、不要了吧……”
“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来。”南小鸟欺身上前,双手环绕到海未的背后去解开她护胸的带子。
“这、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也不是多大的伤,我自己、自己可以的。”园田海未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抵在南小鸟的锁骨处,试图阻止她的举动。可因为南小鸟穿着领口稍大的训练服,加之低头的动作使领口下倾,园田的手完全贴在她的肌肤上。
细腻、柔软的触感。
园田海未意识到这一点,触了电似的抬起右手,又无所适从,只好别扭地撑在半空。而此时南小鸟已经将护胸解下,正要褪去她左半部分的襦袢,示意她稍微低一下左肩。
“小鸟……”声音里带着残留的抵抗。
“海未,乖。让我帮你。”轻声吐出的话语少了刚才的强势,多了一分乞求和心疼。
还能怎么办呢。
“嗯。那,拜托小鸟了。”
园田海未的肩膀经过冷敷尚有些冰凉。南小鸟沉默不语,只是轻轻地抚上她肿胀的肌肉,时而上下嘴唇抿在一起,时而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拿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绷带,仔细地替园田包扎着。
“海未……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弓道部的练习也好,μ’s的训练也好,海未,能不能不要这么拼命?小鸟不想看到这样的海未,不想看到为了大家奋不顾身的海未,不想看到严格律己到不顾身体的海未!海未这样的话……小鸟会担心,会舍不得,会……会心疼。你知道吗。”
斥责的话语踏着哭腔宣泄而出,渐渐淹没在了哭声中。南小鸟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情绪。患处的绷带被她细心地系了结,她的双手无力地握成拳,轻轻地敲打着海未。抬起头,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盈满泪水,零碎的泪珠肆意坠落,打在海未的衣服上。
下一秒,园田海未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瘦弱却温暖的怀抱中。她的腰被人紧紧环着,右肩上承载了不容忽视的重量。南小鸟的吐息随哭腔流出,就萦绕在她耳旁。她再也隐忍不住,伸出右手扣住南小鸟的后背,手紧紧抓住她的衣服。竟一时间,有想哭的欲望。
二人如此亲密的拥抱,还是第一次。原来抱着她,是这样安心温暖的感觉。即使自己再怎么逃避,此时也无法否认——自己对这位青梅竹马的依赖,早就已经到达了朋友以上的高度。
因为她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长久以来隐约存在着的、自己却始终不敢确定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话语,无从辨真辨伪,甚至无法用耳朵听到。
这是通过她们二人紧贴的胸膛、自对方心脏深处传来的,在日常的生活中或深或浅地交织与错开,此时轻微共鸣着的,爱的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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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事了,就是有一些肌肉拉伤。嗯,嗯……不用担心啦。我想,可以在几天之内痊愈。比赛应该是没问题的。嗯……那好。就先这样吧,果果。拜拜。”
看着南小鸟挂上了电话,园田海未出声询问:“穗乃果吗?”
“是的,刚才我突然被拉着跑走了,大家都很担心呢。”
“非、非常抱歉。让小鸟、还有大家担心了。”园田海未怀着内疚说道。
“没关系,海未不用道歉。”
“不。真的,小鸟都哭成那样了。我真的……很抱歉。”练习过度只是一个方面,园田海未心知造成刚才自己失误受伤的,另有原因,倒是有点心虚。不过,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从昨天开始积压在心里的阴霾渐渐淡开,尽管并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但似乎所有的疑问都在突然之间都趋于明朗。
心情越发轻快。
“那海未可以答应小鸟,以后尽量不要让小鸟担心吗?”整理好二人物品的南小鸟,眼眶还有哭过的痕迹,嘴角的浅笑却表明她心情已经逐渐恢复平静。
“是,我知道了。那个包……我自己可以拿的。”
“就交给小鸟吧,海未你还要注意肩膀。”南小鸟空出的左手轻推园田海未的腰示意她往前走,不必担心自己,只一下便撤回了。
“我们回家吧。今天,小鸟送海未回家。”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