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唐銘若 于 2015-1-26 22:36 编辑

感谢井太太的长评wwww虽然一开始还有顾虑给人家的生贺写BE会不会不太好不过太太能喜欢我就放心了wwww

【划掉】其实我可喜欢一方死亡梗了所以下次让不来方桑挂掉吧XD【划掉】

今天来讲个有点无聊的故事

=================================================================

《白骨之章》

七月流火。

格子窗下放着取凉的冰块，竹帘高高地卷起，以便微风可以流畅地通过渡殿。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女随意地从几案上的盘子里捻起一尾香鱼扔给围在脚下转来转去的黑色猫儿，看着它叼起鱼跑到一边去后才回过头，眼角立刻就懒洋洋地挑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

几案对面，年轻的武士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凛然风姿，整个人靠着柱子，衣袖十分不雅地卷到了肘部。被阴阳师问到时，深邃五官孩子气地露出困扰的神色。

「雛咲桑不觉得今年夏天太热了吗。」

「哦？」雛咲深羽展开蝙蝠扇摇了两下，清亮双眸认真地瞧着不来方夕莉，「如果觉得热的话，我送你一个溺死的背后灵怎么样？这样天天都会觉得背后有凉气哦。」

「咦？！」不来方夕莉愣了一下，明白对方的语义后又吓了一跳，连说话也结巴起来，「雛、雛咲桑，不要随便开这种玩笑啊……」

阴阳师少女用扇子掩着脸，笑得双肩颤抖不已。她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戏弄自己，有些不服气地皱起眉毛，咕哝着抱怨起来，「雛咲桑……」

雛咲深羽一拍扇子，漫不经心地道：「抱歉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然我来讲个故事当作赔罪可好？」

听她这么一说，不来方夕莉顿时来了兴致，之前那点小小的抱怨也立时抛到了脑后。

——她和雛咲深羽相识已有一段时日，但是除了知道她是人类与亡魂结合所生下的孩子之外，其他的都一无所知。如果能够听到她讲的那些奇闻异事的话，说不定就会更了解她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刚才还无精打采的武士立即坐得端端正正。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阴阳师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跟随师父学习阴阳术法时听来的。」

雛咲深羽用扇子轻轻敲打着掌心，像是在斟酌着字句。

「据说，有一名僧人途经高野山时，在山道边的树下发现了一具已化为白骨的尸骸。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也不知是被夜贼袭击还是遭遇野兽，或是病死途中。僧人不禁起了悲悯之心，于是决定为白骨施行返魂之术。

「他先将亡者的尸骨收集起来，按照秘法所记，在上面涂上砒霜，揉合覆盆子与蘩菜的叶子之后再用水清洗干净。又将皂荚与木槿的叶子烧成灰烬做成头发。然后将白骨平放在草席上，安置于不通风的地方。二十七天后，便回到此处点起沉香与返魂香，为白骨施行秘术。

「施术之后，白骨果然恢复人形活了过来。僧人不由大喜。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人』的脸色并不像正常的人，也没有人的心。虽然能够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却像弦管乐声一样空洞刺耳。僧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造出了怪物，但又不忍心杀死她，只好将这怪物丢弃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中，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故事讲到这里便结束了。不来方夕莉却好像还没回过神，呆愣了片刻后才「啊」地一声叫出来。

「这么说来，那怪物就一直被留在高野山里了吗？」

「是的。」

「那不是太可怜了吗？」

「为什么这么说？」

不来方夕莉抓了抓头，只说了个「因为」又停下来，惹得雛咲深羽略显不满地皱起眉，重复了一遍「因为？」后才继续讲下去。

「虽然无心，但毕竟也是一条生命，就这么扔在山野之间，要是，要是……」

「果然是你这家伙才说得出来的话，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滥好人啊。」雛咲深羽无聊似地玩着手中蝠扇，一折折打开再一折折合上。「不来方，听好了哟。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什么『返魂之法』。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就不再是『人』，而是妖物。」不来方夕莉正想反驳几句，她已经转过头去，又从盘子里夹起了一条香鱼，向不远处的黑猫招呼道：「过来。」

不来方夕莉怔怔地将视线转移到几案上——

「啊……没有了。」

盛装香鱼的盘子里已是空空如也。

「看，那是土御门小路的阴阳师。」二十三桥桧扇后面传来殿上人的窃窃私语，年长的公卿们究竟庄重一些，却也有人转头朝飞香舍与清凉殿之间的渡廊方向看了过去。

雛咲深羽走过来时，正好听见年轻的五位殿上人们的议论声。

「听说这位阴阳师连阴阳寮的点名也不怎么出席的呢，到底有什么能耐让今上如此信任？」

「别乱说话。她可是雛咲家的人。而且——」说这话的殿上人迟疑着望向阴阳师的方向，对方眸子一转，正好不偏不倚地也看过来，薄唇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个弧度。身穿缥色官服的青年脸上一红，一时竟然愣在了那里。

啊啊，真是无聊啊。

雛咲深羽垂下眼睛，一脸意兴索然的样子。

每次被人说起时，听到的无非就是那几个词。她几乎已经厌倦了，但也懒得去反驳什么。

——倒不如说，就如那些人所想的一样，以「优秀而不近人情的阴阳师」的面目而活，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这样也算是一种『言咒』了吧？

雛咲深羽苦笑一下，却又想起之前与友人谈论『言咒』时，对方呆头呆脑的样子，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

「雛咲桑！」远处有人毫无仪态地跑了过来，兴高采烈的样子叫人想起大型犬类。雛咲深羽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朱雀大道上。

待对方跑到了面前，她才漫不经心似地开口，「今天早上我查看物忌时，说是往南边方向走的话就能心想事成，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好兆头呢。」

「啊？」不来方夕莉茫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难道雛咲桑刚刚也在想我吗？」

「什么叫也在——等等！我可没有想你！」看到不来方夕莉嘴边的笑容时，她才猛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只能懊恼地扭过头去。却听见不来方夕莉含着浅淡笑意的轻快嗓音。

「我听说了一件怪事，正想着什么时候去土御门小路找你商量，谁知道竟然就在这里遇到了。」

「行了，去我那里慢慢说吧。」走出几步之后，雛咲深羽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跟上来的不来方夕莉道，「对了，今天有你喜欢的香鱼。」

「请不要把我和猫相提并论啊。」后方传来语调微弱的抗议声，但都被她刻意忽略掉了。

夜凉如水。

一弯新月在薄云之中若隐若现，庭院中松虫与铃虫低声鸣叫，声音如吟咏般，有时忽然一惊，便又沉默下去。

阴阳师与武士仍旧是坐在廊下。两人之间的食案上摆放着一碟烤鱼，用筷子夹开鱼身时，便升腾起一股热气来。

「这是鸭川河的香鱼吧？」

「是的。早上有人来卖时，我叫琉璃去买的。」

「琉璃？」

阴阳师一边向盘子里的烤鱼伸出筷子一边回答。

「是我的式神，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见过的。」

不来方夕莉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难道……是那只猫吗？」

「对哦。」

「诶诶？！」年轻的武士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颓然地垂下了肩膀。

「好了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看着她挫败的样子，雛咲深羽也不好再开玩笑。「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事？」

听到她这样问了，不来方夕莉赶紧敛容正坐。

「其实我听说，昨天晚上法华寺的和尚抓住了一个小偷。」

「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

「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偷啊——是专门掘人坟墓的盗墓贼。」

雛咲深羽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这种事现在也不算稀奇了。这次遭殃的是谁家？」

「是茂雄三位中将家，听说是他夫人的墓。」

弧度秀气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蹙了起来。「你接着说。」

仔细回忆着自己听来的内容，不来方夕莉缓缓续道：「据说抓住那人时，墓已经被挖开了，幸亏发现得及时才没有让他得手。但奇怪的是，本该装殓有尸骨的棺木中却什么也没有。」

雛咲深羽的双眼冷冷地眯细了。

「尸骨被盗走了？」

「和尚们也是这样想的。但是那贼人却说，他挖开坟墓时尸骨就已经不见了。」

「我听说这件事之后觉得实在很奇怪，所以才想来问问雛咲桑的。」

不来方夕莉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女。

她对这位身为阴阳师的友人有着近乎迷信的信任感，遇到任何超出常理的事，她都相信雛咲深羽一定有办法解决。

少女的阴阳师双目微阖，似乎陷入了沉思中。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

「原来如此。」

不来方夕莉吃了一惊。

「难道雛咲桑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差不多知道了吧。」少女晃了晃手中的扇子，一脸似笑非笑。「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不妨来猜猜看。」

「这种事我哪里能猜得到……」不来方夕莉一半沮丧，一半抱怨地说道。

「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什……么？」

「今天我被宣召入宫时，也曾遇见过你说的那位茂雄三位大人。当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话音突然中止。少女施施然张开扇子，动作优雅安宁，脸上却分明是谐谑取笑的表情。不来方夕莉着急起来，连声追问：「他问你什么了？」

「他问我，如果已死的人复生后变成了怪物该怎么办。」

不来方夕莉茫然半晌，终于恍然大悟，「难道说是……」

「看来你不是笨蛋嘛。」雛咲深羽轻笑起来。

不来方夕莉露出『又被你教训了』的无奈表情。

「这么说，是茂雄大人派人将尸骨偷走，然后以返魂之术让死者复生的吗？」

「就是这样的。不过，也许那根本就是一座空坟也说不定呢。」雛咲深羽像是又失去了兴趣，改变了坐姿懒散地斜靠着柱子。

「但是我记得你说过，用那种方法并不能真正地令人复生。」

「啊啊，是这样没错。我想茂雄大人现在应该已经发现这一点了吧。」少女眯起眼睛，望向庭院中在芒草之间苍白荡漾的如水月色。

「这样没关系吗？」不来方夕莉仍然皱紧了眉头。

「我告诉那位大人，如果发现复生之人变成妖物了的话，只要割掉头颅，再将骸骨烧掉就可以了。不过，是否要这样做全看那位大人怎么决定。」雛咲深羽的语调渐渐冷下来，像是带着某种莫可名状的情绪。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一起抬头仰望夜空中的月轮。

片刻后，雛咲深羽突然说道：「喂，不来方。」

「什么事？」

「要是有一天，你很重要的人变成了你无法接受的样子，你会怎么办？」

不来方夕莉愕然怔住。

「无法接受的样子是什么样？是指生重病了，还是指变成了妖怪？」

「这个你别管，回答我就是了。」

她抓了抓头。

「嗯，珍惜她。」

「就这样？」

「就这样。」

「你这家伙，果然让人很意外呢。」

少女用扇子掩着嘴低笑，清凉嗓音中终于染上了一些真正愉快起来的音色。

-FIN-

注：

*1：故事原型为平安朝末期的「西行于高野奥造人事」，出自《撰集抄》卷五。

*2：殿上人，指旧时日本宫廷中服侍天皇的中级官吏，一般为五位以上官级。文中所说的“五位”、“三位”均为官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