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托莉亞也是個不誠實的人呢。

輕輕的撫著她燦爛的金髮，愛麗絲菲爾這樣想著。

今天她難得的早起了。

剛從夢境中重拾意識的時候，她感覺到的只有阿爾托莉亞的體溫。

仍然是睡著時的姿勢，靠在自己的胸口，阿爾托莉亞睡得異常安穩。

被她緊緊的抱著，原本的溫暖變得有些滾燙。

明明昨晚她們連被子都沒有蓋，起床的時候卻也不覺得冷。

或許是因為聽阿爾托莉亞說了她自己的事情，昨晚睡得並不踏實。

夢裡，她走進了阿爾托莉亞的過去。

像是在進入了某種難以逃脫的循環，一次又一次的，愛麗絲菲爾試圖將阿爾托莉亞拉離那個過去。

阻止著她年幼的好奇，不讓她許下那個諾言，在格妮薇爾到來之前將她帶開。

不斷的、不斷的重覆著，她盡著自己的全力阻止她的悲傷，卻發現她什麼都做不到。

那些事情已經發生，已經在阿爾托莉亞的身上留下傷痕。

不管怎麼樣的處理治療，它都一直會在那裡，影響她的每一個思緒每一個決定。

所以，阿爾托莉亞才會把自己封閉起來嗎?

阿爾托莉亞果然不誠實呢。

故意的將近年來的事情留了白，讓人摸不著頭腦，只能自行想像。

讓人以為已經講出所有的事情的同時卻也故意保留了最重要的東西，不讓別人輕易觸碰到她。

戒心真的很重呢，這個人。

但是，愛麗絲菲爾也沒有就這樣被她的小心思唬哢過去。

即使無法確定是否真的就如她所想，但是大概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如果一想就會痛的話，那就不要想就好了。

如果任何的思念都會造成痛苦的話，那就不要有吧。

如果跟人交流給予信任的結果只有痛苦的話，那就一個人過日子吧。

不需要使命也不需要願望，她只要活著，活到壽命終結。

懷抱著不想要再感到疼痛的想法，阿爾托莉亞像是切斷了自己的神經一樣的隔絕了自己。

麻痺自己的情緒，不再有任何的知覺，將自己變成只是遵循著規則行動的機器。

這樣做的話的確就不會心痛，但是就連任何的快樂以及喜悅都扼殺掉了。

感覺就像是用身為人的情緒作為代價，交換了能夠讓自己繼續活下去而不崩潰的能力一樣。

不去在乎任何人的話，在失去的時候就不會痛。

但是，就算是說到做到的阿爾托莉亞，似乎也沒有辦法完全拋棄感情的樣子。

不論是格妮薇爾的事情，還是凱的存在，阿爾托莉亞都沒有將之捨棄。

作為最後的『家人』，如果凱就這樣離開的話，阿爾托莉亞心裡頭的一部份會崩毀的。

格妮薇爾的話，對她來說或許比較像是一種揮之不去的牽掛。

即使以為自己沒有在想，但是她永遠都在那裡，佔據了心裡頭小小的角落不肯離開。

不然的話，她就不會在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那麼的動搖。

即使她不想，思緒還是會時不時的在那個已經變得空虛的形象四周徘徊不去。

明明記憶中的那個她已經不存在了，卻還是不肯放手…嗎?

低頭看了眼安穩得像是死了一樣的阿爾托莉亞，她忍不住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確定她還活著。

睡著的時候，她臉上那些緊繃的線條都消失了。

那在眼前的並不是二十四歲的女子，而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

與能力以及力量無關，阿爾托莉亞的心很脆弱啊。

她仍然是那天被擋在外頭之後回家放聲大哭的孩子，她完全沒有因為年歲增長而變得堅強。

為什麼沒有人看出她只是在逞強呢?為什麼只有她發現她需要像這樣被抱著?

為什麼沒有人珍惜這樣的感情呢?為什麼要踐踏破壞她的心?

或許是阿爾托莉亞太能夠偽裝或者是身邊的人單純的不在乎，她變成了少數看清這一點的人。

而她也看出了阿爾托莉亞的轉變。

跟初次見面時相比，阿爾托莉亞真的不一樣了呢。

她偶爾會笑了，對她的臉色也柔和了，就表示她正在慢慢的走出來，對吧?

阿爾托莉亞願意講出這些原本連凱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表示她也不是完全的封閉自己吧?

她可以當作，阿爾托莉亞一直都在等著一個人來走進她的世界嗎?

可以讓她來當那個人嗎?

一瞬間，愛麗絲菲爾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完全沒有在開玩笑的，她覺得自己有可能喜歡上了阿爾托莉亞。

不管是現在心頭的渴望或者是她講起格妮薇爾時嘗到的那絲酸味，都在印證著她的想法。

的確，聽著阿爾托莉亞的描述就覺得，被她愛著應該會是很幸福的事情。

作為她眼裡的唯一，成為她人生的第一順位，得到她不求任何回應的，無私的愛。

這份愛，對愛麗絲菲爾來說是無法想像的奢侈，卻又那麼的吸引人。

忽然的意識到，她想要被阿爾托莉亞愛著。

幾曾何時，她發現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發現阿爾托莉亞的好，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的溫柔。

將她這個佔為己有的想法一直都在那裡，甚至反應在她的行動中，只是她過去都沒有承認。

太過喜歡這個人以致於無法鬆手，她想要阿爾托莉亞一直的留在她身邊。

阿爾托莉亞會接受這樣自私而任性的她嗎?

感覺到懷裡的人開始燥動，愛麗絲菲爾也就稍微的鬆了手。

似乎即將清醒，原本幾乎是像是死了一樣的平靜臉龐開始出現了情緒的線條。

就在她的眼前，石像開始活了起來。

與她面對面的躺著，愛麗絲菲爾忽然起了玩心的閉上眼睛假裝睡著。

看見睡著的自己，阿爾托莉亞會做些什麼呢?

「嗯…」

輕輕的呢喃著，阿爾托莉亞似乎是醒了。

兩人的距離近得足以聽清她的呼吸，甚至可以感覺到醒過來之後對方變得清晰的氣息。

感覺過了很長的時間，她都只聽得到阿爾托莉亞規律的呼吸，其他什麼都沒有。

然後，忽然間，她感覺阿爾托莉亞伸手摸了她的頭。

像是多了一分力氣就會傷到她一樣的輕柔，阿爾托莉亞溫暖的手在她頭上停留。

這樣的感覺挺好的。

一開始因為驚嚇而加速的心跳慢慢的緩了下來，愛麗絲菲爾想著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她沒辦法一直假裝自己還在睡覺，但是就這樣醒來也會很糟糕。

早知道就直接面對她就好了。

很快的，她就發現…不久之前，她也有被人這樣過。

那是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晚上，那個替她擦了手腳蓋了被子，然後在她有辦法確認之後就離開的人。

所以說，那個人是阿爾托莉亞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份頓悟讓她有種心口被填滿了的感覺。

像是她在繞了一大圈之後，終於看清楚了事情的全貌一般的懊惱，還有雨過天晴的舒暢感。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註定跟這個人脫不了關係了。

像是慢慢甦醒一般的睜開眼睛，她對上那一片清澈的碧綠。

「早安，阿爾托莉亞。」

「…早安。」

阿爾托莉亞，妳要為這一切負責喔…不會讓妳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