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点在社会人前几年吧,大概是《ふたりハピネス》这篇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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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せな味
对每个日本的家庭来说,味噌汤恐怕是最熟悉的事物之一。
简单到可以用几分钟冲泡好的速食包装,或是每道工序都充满人情味的精心制作,只需要手法和环境的些许变化,就没有完全相似的味道。几乎可以说,有多少家庭,就有多少滋味不同的味噌汤。
有条件的情况下,大多数日本的主妇都会在和食的每餐为家人制作味噌汤。
但显然,这份平常的奢侈不属于东条希。在双亲忙于工作每天早晚都难得见面的情况下,乖巧的她也不会提出这么任性的要求。
或许就是因为欠缺才格外眷恋吧。
希站在玄关,对着刚拆开的快递箱子哑然失笑。
“希,发生什么了吗?”
“啊、没事,马上就过来!”
绘里的那声呼唤明显有些担心,大概是看她发呆太久。希抱着箱子走回去,安抚的朝她笑笑,“是父亲寄来的味噌。”
“这样啊……”绘里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什么,顿时露出惊喜又迟疑的神色。
希微微抿嘴,看来恋人是和自己想到一起了。她先把东西放到厨房,再回到客厅时手上多了张信纸。
“也不能说同意吧……大概是默认?”
最近工作调动到九州那边,于是父亲特意给爱女寄来的大分县麦味噌,据说是当地有名的老店。
乍看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原本就相当宠爱希的双亲,以前每到新的地方都不忘给她寄来些土产。只是在不久前刚发生的事情之后,这件事显然是个好的信号。
希和绘里从大学开始交往,进入职场后也同时期正式同居。出于各种原因,这份恋情并不适合曝光于众人面前,除了最亲近的友人和绘里的妹妹亚里沙并无他人知晓。
但对父母来说,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可能一直隐瞒,何况当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最终不得不坦白。这是必然发生的,两人也早已在交往之初就已经开始心理建设可能遇到的任何情况,不论如何也不会为此分手——只是当真的发生,面对双亲的震惊、愤怒、以及冷静下来后的担忧悲哀,依然是对希极大的考验和折磨。
绘里把自己埋头工作遗忘累积下来的假期一口气申请掉,只为了更好的陪伴和安慰希。
当然,希也知道必须早日适应和接受,如果不能顺利熬过这一关,根本不敢想象将来绘里还要经历同样的事情。
有些情绪不是简单就能释怀的,极少流泪的希那阵子几乎都是红肿眼睛被绘里哄抱着入睡,即使自己强装出没事的模样,也会被心细如发的恋人察觉。
随着时间流逝,生活也逐渐回到平常的轨道,但这份疼痛却在心底难以消除。
“对了,父亲说下个月要回东京,想见见えりち呢。”
已经读了好几遍依然舍不得放下信纸,希忽然笑盈盈的说了这句,让正在喝茶的绘里差点呛到。“伯、伯父他……什么意思?”
“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母亲也要回来,他们就是想跟你见个面而已。”希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却因为表情太过愉悦看起来更像是在娇嗔。不过现在的绘里没心思品味,只顾得上紧张。“希……下周末陪我去购物吧,话说你爸妈喜欢女生什么样的打扮?我要不要换个风格?”
看绘里坐立不安的模样,希先是愣住,马上扑哧笑出来。
“えりち……”
“还有……”
“えりち!”
好不容易让神经质般唠叨的恋人闭嘴,希赶紧说明双亲的意思。“都不用啦,他们知道えりち是个大美人,工作能力也非常优秀……几乎没什么可以挑剔的……”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双亲这样的印象主要是因为自己的描述和绘里以亲友身份的寥寥数次见面,但被父亲在信中如此写到对方,希还是觉得害羞又自豪。
都说父女连心,虽然父亲并没有写得很明白,可身为东条家的女儿,希从那些有点别扭的言语中已经大概读出他的意思。
“别的都没提,倒是说来的时候让我们在家请吃饭,点名えりち下厨哦。”
这句话不提还好,一提绘里又差点跳起来。
伯父伯母会喜欢俄罗斯料理吗?他们喜欢什么口味?
えりち,还有半个月呢。
不行,我得早点准备才行!要不到时候请几天假提前练手艺好了,希你给我定个菜单吧?
不用那么认真啦……
那怎么行!要不我去找祖母问几道她的秘藏菜……
日本是一个奇特的国家。
或者应该说,这里生活的人民是一个奇特的民族。他们对与自己不同的人充满异常有分寸的好奇和可怕的礼貌,却又固执的把印象定位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哪怕对方早已从思维上与他们无异,只要外貌上的差异存在,就总会自然而然的被归为「外人」。
长期在海外工作的父亲曾经说,这也算是大部分亚洲国家的特色之一。
绘里并不太了解别的国家,但这些年,她确实感觉到了这一点带给自己的困扰与无可奈何。记得初到这个儿时枕边听母亲描绘的樱花国度,绘里还对各种事物都充满好奇。她想要融入这里,想要了解更多这片土地的故事,想感受当年母亲所热爱的一切。
很久之后,她也真的爱上了这里,认识了许多的人。也意识到因为自己的独特外貌,不管过多久,人们依然隔着好奇与距离来打量她。
但这片土地终究还是带给了她许多的幸福,尤其在音乃木阪学院。交到人生的第一位亲友,进而收获到更多珍贵的同伴,还有与同伴们共同的奇迹时光。
一个因为容貌,一个因为环境,不同的原因却都与周围产生微妙的隔阂。这么说起来,最初能和希成为亲友,恐怕那份「异乡人」的共鸣感也有着很大的推动力吧。
清晨醒来的时候,身旁空荡荡的。
周末习惯晚睡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绘里裹着被子稍稍发了会儿呆。刚才,似乎是个有点苦涩又非常甜美的梦境。
最先把思维吸引回现实世界的,是微掩的卧室门外飘来的香味。
“希……?”
绘里揉了揉还有点涩的眼睛,站在厨房门口就已经看到身穿围裙正在厨房忙碌的希。
说起来,以前的希根本就不擅长料理,还是交往开始才慢慢学起来的,而且都以和食为主,现在手艺已经有一定水准。
“啊,えりち睡醒了?”希只回头看了眼,又转过去切菜,“因为今天醒得早,又想起父亲刚好送了麦味噌来,难得周末就久违的做一下和式早餐。”
唔,好像是有一阵子没喝到希亲手煮的味噌汤了呢。
应该先去洗漱乖乖等比较好?心里还在思考下一步行动,人却早已踏进厨房。“今早的味噌汤是?”绘里懒懒的从身后抱住希,把脸埋进随意扎成马尾的紫发中,闻到了喜欢的洗发水香味。
“可能不够清淡,猪肉味噌汤哦,嘛反正等下要出门约会……等等,えりち你太碍事啦。”
“希头发好香……”
“不是用一样的洗发水吗?昨晚还是えりち帮我洗的。”
“我知道啊,就是不一样啦……”
严肃认真、工作态度一丝不苟的绚濑绘里,早晨刚刚起床时却特别懒散又黏人。这绝对是任何熟悉她的同僚友人都不知道的,甚至就连亲妹妹亚里沙也不知道。
废话,人家怎么好意思对亚里沙撒娇。
希曾经因为绘里的这份辩驳笑她孩子气,但后来却有点委婉别扭的表达了一下「这是我的特权えりち以后也不准在别人面前这样」,得到这份特许之后的绘里,从此自然就更理直气壮的继续。
昆布、小鱼干与柴鱼的高汤。五花肉先炒出油,加红萝卜和牛蒡再稍微翻炒。芋头,油豆腐,长葱。精心计算好分量的食材放下去,再放入少许味醂与酒糟。
最后加入的是昨天由东条双亲寄来的味噌。
等绘里洗漱完毕帮着摆好餐具,两人对坐在饭桌前双手合十,笑着一起说出「我开动了」。
“……嗯!好喝!”
绘里眯起眼睛,怀念这份稍稍久违的味道。不过喝得太急还是被稍稍烫了一下。“嘶——就算食材不同,果然还是很容易从味道分辨出来是希的手艺呢。”
“慢点啦。”希好笑的拍了她一下,倒是因为绘里接下来的话停下自己的筷子若有所思。
“希?”
“……没事,只是、想到小时候的某个小小梦想呢。”
咦?
绘里好奇的抬起头,希有些不自然的眼神闪烁。
“该怎么说呢,像这样……属于自己的家庭的味道?”
习惯了改变的童年,甚至有时候睡一觉起来就被告知马上要搬到新的地方,又要在全新的环境重新开始。而一直在身边的双亲,也因为忙碌,没有太多安稳相处的家庭时光。甚至对别的孩子来说极其普通的自家味噌汤,希也很少能喝到。
所以小小的希,就梦想着将来,当拥有自己的家庭之后,能够和家人共享许多的家庭时光。
每个家庭甚至每个人做的菜,都会有所不同。属于这个家的味道……或许是每个家庭最明显的标志也说不定。
“和えりち认识之后……渐渐感觉到了什么是安定,还有家的味道……”
或许真的是在谈论异常让人害羞的话题吧,不仅说话的希声音越来越小,就连绘里也觉得脸颊滚烫,不得不下意识用汤碗的热气遮挡。
“那下次伯父伯母来的时候,希也记得煮味噌汤给他们喝吧!”
为了打破这种气氛,绘里突然冒出提议。希瞪大了眼睛。“俄罗斯料理和味噌汤搭配?”
啊哈哈。绘里尴尬的笑了笑,埋头扒饭又喝了口汤。
唔,真的好喝。
忽然意识到希还在注视自己没有动筷子,绘里疑惑的望了她一眼。
“怎么?”
“总觉得和早餐比起来,えりち喝汤的神情更美味的样子……”
“……噗!咳咳、咳,希你说什么呢!”
两个人先是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然后对视笑起来。
这份从舌尖到心底的幸福味道,一定也是属于我们这个家,独有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