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Valeriew 于 2015-5-14 01:11 编辑

五十一、

愣愣地看着面前一脸桀骜并在眼底隐藏着静默的不服，一副“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的样子的夜一，女孩眨了眨眼睛，随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夜一立刻拉长了脸，手下更用力地捏了捏对方尖尖的下巴，神色看起来也是更加的不满了。

“唔……对、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夜一原来也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女孩小声地讨饶，克制住了自己依旧很想笑的欲望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看着夜一，顿了顿，然后正色回道：“都很美。”

夜一扬起一边的眉毛，正要抗议这样没有丝毫诚意也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时，女孩的下一句话让她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冷言冷语。

“相遇本身，便是一件足够美好的事情。而在那之中，我能够遇见夜一，就是最美的。”

——比起回答，这一句倒更像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慨，和叹息。

看着女孩认真地望向自己的眼神，温和而又诚恳的语气，以及带了一丝清浅笑意的嘴角，夜一挑了挑眉，“哼”了一声，随后才放下了自己紧紧地捏住对方下巴的右手。

指尖离开对方的脸颊后夜一才发现女孩的下巴上被自己捏得微微红了一小块，这让她有点后悔起自己刚刚的“粗暴”来了……但对方却只是一脸平静地微微笑了笑，然后便将脑袋转回去继续望着前方的道路径自坐得笔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夜一之前的“暴行”。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女孩泰然自若的背影，夜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欺身上前，伸手探到女孩的下巴处，小心地揉了揉。

正在暗自好笑，也是略带惊讶（和歉疚）地感叹原来夜一也是一个会计较自身长相、并将自己与别的女子比较、认为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当然，夜一也的确是有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资本——的，不高兴的时候甚至还会表露出一点点任性和不讲理的小脾性、会竖起浑身的尖刺说着口不对心的“恶言”，看起来成熟其实也有着像小孩一样需要被人哄被人宠被人疼的一面的女孩子；（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自己以前是不是太不把夜一当成女子因而让她感到有点受伤了呢？……可是谁叫夜一总是不遗余力地死命欺负她？！而且夜一的行为举止哪里像女子了啊？根本就与大街上巷弄里的……好色之徒无异。这种情况下，就算她想好好跟夜一相处，把对方当成是和鹿耳一样的柔弱女子来看待……也是很难的吧。）同时也为此时应该呆在夜一的身边，然后大大方方地称赞夜一的容貌，衷心地告诉她在自己眼里夜一的确就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子的人却并没有陪伴在夜一身侧而感到惋惜的小蜜蜂，被对方突然的动作小小地吓了一跳，身体颤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地抬手握住了夜一的右手，将之引到缰绳处。

示意夜一握紧绳子专心策马后，女孩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还在想夜一的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夜一不和浦原先生一同外出却选择了带上自己到处游玩……她总觉得，夜一是应该和浦原先生在一起的。

“小蜜蜂。”坐在马背上的夜一轻声唤着女孩的名字，一边又往前偷偷地蹭了蹭，让自己的身体更靠近女孩一些。

“嗯？”低声回应着，女孩按住马鞍也往前小幅度地移动了一下，稍稍为身后的夜一让出了一点位置——显然她立刻就察觉到了夜一的举动，不过心思纯良的女孩子只以为大概是自己坐得太靠后了，让夜一被挤得不舒服了吧。

“……”夜一被女孩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的“体贴”刺激得欲哭无泪地抽搐着嘴角：这个笨蛋！

受不了地用环在女孩腰际的手臂将对方往自己身前一带，在女孩略带惊讶的低呼声中将对方牢牢地压进怀里，夜一这才觉得稍微舒畅了一些地问道：“你不问我昨晚去了哪里吗？”既然女孩已经讲了她那边的故事——至于没说完的部分，剩下的剧情顶多也就是和那个叫鹿耳的同床共枕地睡了一晚。即使什么“可怕”的、让自己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发生，但那种小蜜蜂与他人同眠的事实她夜一还是一点儿也不想听的——那么对于自己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致使自己消失一整夜的这一点，难道女孩就真的完全都不在乎吗？这样说来，自家的小蜜蜂也未免太不担心自己了吧？！

被夜一圈在怀中的女孩挣扎了一会儿，但因为处身于马背之上再加上她又压根不会骑马所以也不敢太用力，于是她的挣扎一点效果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全然无果后女孩只好颓然地放弃了。

“呃……那夜一昨晚去了哪里？”听对方提问时的语气似乎是有一点儿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女孩便顺着夜一的意思问出了应该是对方想要听见的问题。

“……”明明是问句，但小蜜蜂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好奇的成分，这让夜一无比挫败地叹了口气，然后才干巴巴地开始讲述昨夜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

……

听完夜一的描述，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过头看着夜一，伸手摸了摸对方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头发，声音轻缓地道：“等下的早餐，我们去喝姜汤吧。”

在女孩一贯冷淡的声线里听出了那一丝藏得很好的、浅浅的怜惜，知道对方是心疼自己在地上睡了一晚，担心自己受寒才会如此说的夜一，扬起嘴角露出好看的笑容：“嗯~我就知道果然还是我家小蜜蜂最好了！~”说完还将脑袋搁在女孩的肩上，死命地蹭着对方的脖颈。

夜一满足地偷笑时呼出的热气全喷到了对方纤细敏感的脖子上，这让女孩受不了地蜷缩起了身子，将手臂抵在夜一腰间试图阻止对方过度亲昵的举动：“啊！夜一……别靠过来……痒！……”

在女孩全身发颤几乎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之后，终于闹够了的夜一坐直了身子，满脸笑意地紧挨着身前因自己停止了动作才稍微放松了下来的瘦弱背脊，抬手轻抚着女孩的头顶，感叹般地道：“我觉得那个陵游和那个鹿耳啊……其实还是挺幸福的。”

女孩闻言略带诧异地望了夜一一眼，怀疑地道：“……是吗？”显然，她并不这样认为——至少并不完全赞同。

低头看了看身前的女孩头顶上的小小发旋，夜一轻轻地笑了。

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已经飘向了很远的地方的夜一突然幽幽地道了一句：“她们相爱啊。”

“可是她们不自由。”以为夜一是真的和自己在探讨鹿耳与陵游的情况的女孩并未多想，一语道破。

“……”

夜一突然的沉默让女孩渐渐不安了起来，回头望向夜一，对方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脸上惯常的笑容里也莫名染上了一丝苦涩的意味。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

夜一捂住女孩的嘴，然后微微笑了笑。

果然……还是说错话了吧。

女孩低下头。

——因为夜一，也不自由。

夜一应该是非常热爱自由的人吧。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和浦原先生在一起，所以才会选择带着自己到处玩乐呢？

狼狈的地方，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看见……什么的。

……

夜一，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你制出解药，到那时，就请你……

然后，希望你在别的地方，也能够一样快乐，牵着心爱之人的手，自由地微笑……

“你说，她们俩个现在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呢？”看着低了头静默不语的女孩子，夜一故意用上了轻快的语气如此问道，试图引开这个一旦思考起问题来就很容易会钻牛角尖的、一根筋的“笨蛋”的注意力。

“嗯……也许吧。”女孩抬起头，迎着耀眼的阳光，淡淡地回答道。

女孩平静的样子让夜一有点意外——在昨夜醉酒之后这孩子不是还很想让自己帮她们的吗？虽然对方当时并没有说出口，但以夜一对小蜜蜂的了解，她（自）认为女孩的心思还是不难猜的。

莫非，难道，该不会……小蜜蜂在醉酒时和清醒后看待事物的态度居然是不一样的？！亏得自己最后还是给那家伙留了一封信。本想着用这个消息让对方打起精神来的夜一，现在倒是不太确定女孩是否会赞同自己插手那两人之间的事情的做法了……

暗叹了口气，夜一揉着额角，略带不解地小声问道：“小蜜蜂不希望她们俩个早日在一起吗？”

女孩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在我看来，很多事情，试和不试都有它的乐趣……何必一定要问一句是否在一起呢？在一起又如何，分开了又如何？事情如果起了变化，那自然是有它变化的原因，无关对错，也没有应不应该，只是因为有人这样做了而产生了后果……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也无须强求。如果足够相爱，哪怕历经离散，也依然会走到一起；如果最后还是无望，即使曾经真心相伴，也总会有人放开手。” 说到此处，女孩回过头看着夜一微微一笑，真挚地道：“当然，如果问我的话，我肯定是希望她们两个都能够幸福的。”

望着女孩脸上惯常清冷的笑容，夜一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痛楚的感觉——小蜜蜂很少会说这样长的一段话，也几乎从不去评价他人的事情，她通常开口都只是淡淡地回应自己，或者涨红了脸小声拒绝着推开自己，却从未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与看法。而现在突然说了出来，虽然也只是冰山一角，却依旧能够让夜一忍不住地为她感到心疼：为什么小蜜蜂能够把一切都如此看淡，好像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受伤；可以对别人抱有全然的祝福，却冷眼漠视自身的痛苦；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却从不奢望自己的结局。

就像是……知道自己生命的极限所在，并且只是浅浅地游走在那个限度的边缘，安静地观望着、等待着，直到走向最后一刻的那一天到来……

见夜一一直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沉着一张脸，以为对方还在想着鹿耳和陵游之间的事情的女孩子不由得无奈地握住了夜一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轻声劝慰道：“夜一，各有因缘莫羡人。”

而此时，看着眼前神色温柔的女孩子，夜一突然很想问她：小蜜蜂，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在我的因缘里……有没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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