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而充滿感情的音符緩慢而流暢的滲出，填滿了整個房子。

阿爾托莉亞認出了這旋律；這是悲愴奏鳴曲的第二樂章，也是貝多芬最有名的作品之一。

相較起激動而讓人心情澎湃的第一樂章，第二樂章更顯得溫柔而憂傷。

不需要樂譜也能夠彈得如此流暢，雖然阿爾托莉亞也分不出來她有沒有彈錯就是了。

細密的感情和帶著點哀傷的音符在她耳邊流竄將她包圍，在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深陷其中。

愛麗絲菲爾彈琴時的表情極其認真，也因此有種與平時不同的美感。

那一瞬間，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為了愛麗絲菲爾的彈奏的音符而屏氣凝神。

靜靜的傾聽她的演奏；像是移動就會破壞現在的感覺一般，阿爾托莉亞完全不敢改變姿勢。

像是在說著什麼悲傷的故事，敲出的每一個音符都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憂愁感。

溫柔的旋律變得悠揚而長遠，連續的重音之間穿插著清亮的高音，凝重間仍帶著些許輕快的感覺。

忽然之間，旋律就回到了第一段的溫柔悠長。

可以看見愛麗絲菲爾嘴角的笑意，而樂曲則是一拍不慢的繼續前進。

像是一個讓人憂心忡忡的故事最終迎來幸福美滿的結局，那是與開始時不同卻又更加暖心的溫柔。

輕快跳躍的音符像是在承諾著那個美好的未來，圓滑的轉音像是那些仍在旋繞的記憶不肯離去。

那比任何精巧的工藝品都要完美的手指在琴鍵上躍動著，即使到最後都沒有放鬆。

可以感覺到曲子已經快到盡頭，但是某一個部份的阿爾托莉亞希望這首歌可以一直下去。

她想要繼續聽著愛麗絲菲爾的演奏，任意識繼續跟著那些音符游走。

但是一切還是要結束的。

留下最後一個和弦，愛麗絲菲爾終於將手從鍵盤上拿下，然後重新看著站在自己身旁的人。

「怎麼樣?」

誠懇而真摰的感情幾乎填滿她的胸腔，阿爾托莉亞已經啞口無言。

而愛麗絲菲爾似乎就這樣誤會了。

「我知道我不是彈得很好啦…很久沒有練習再加上不是習慣的鋼琴，讓妳見笑了。」

「不會的!我覺得妳彈得很好，比我聽過的任何鋼琴曲都還要震撼人心。」

講出話根本不足以表示她現在懷有的情緒，她忘記這是第幾次因為自己的不擅表達而感到無力。

但是愛麗絲菲爾卻因為她的話而展開了笑顏。

「真的嗎?謝謝~」

摸摸鼻子，阿爾托莉亞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

「呃…我在音樂方面並沒有太多造詣，所以其實也分不出技巧的好壞。但是我真的很喜歡愛麗絲菲爾的演奏…我也說不上原因啦，可是感覺妳的琴聲有觸碰到我。」

很少有需要講這樣的話，就連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描述是怎麼樣的生疏。

而愛麗絲菲爾對她的包容總是超乎她的想像。

「真的很感謝呢，從妳那邊得到這樣的評價是我的榮幸。」

非常不合理也不符合科學定理的，她的笑容給她一種心悸的感覺。

一瞬間腦袋就這樣停止思考，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愛麗絲菲爾往旁邊挪了挪讓一個空位，拍拍椅子要阿爾托莉亞也坐下來。

與她肩並肩坐著，完全可以感覺到愛麗絲菲爾身上的香味。

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難以明言卻又清晰好聞的味道。

「阿爾托莉亞要不要猜猜看我還會什麼樂器?」

右手輕聲彈著簡單的旋律，是蕭邦的小狗圓舞曲。

比原曲還要慢了許多，愛麗絲菲爾似乎只是不想要在談話的同時讓手閒下來。

「小提琴?」

「有學喔，雖然並不是特別擅長。」

「中提琴或是大提琴呢?」

「中提琴和小提琴基本上而言是同樣的道理，不過相關的練習比較少。大提琴的話老師說我練起來應該會很吃力，嘗試過之後覺得不好所以就沒有繼續練了。繼續猜繼續猜!」

阿爾托莉亞知道的樂器很少，所以她能猜的選項也就只有那幾個。

「妳會長笛嗎?」

「會喔，剛開始的時候光是要吹起來就很辛苦就是了。」

將手從琴鍵上移開，愛麗絲菲爾輕輕的嘆口氣。

「到頭來，也沒有一項樂器是真的喜歡的，像這樣三心二意果然還是有報應呢。」

「我覺得有機會嘗試那麼多樂器也是很好的。」

至少，她一樣都不會。

比起一樣都不會，每一種都會一點還是比較好吧?

愛麗絲菲爾看起來似乎不是特別的同時；她大概也不是很想要繼續這個話題。

「知道嗎?我真的覺得，現在這樣的感覺很好。」

不太清楚她的意思，但是阿爾托莉亞還是點點頭；反駁終究不在她的選項之中。

而且，像這樣與愛麗絲菲爾肩並肩的感覺的確…挺好的。

「阿爾托莉亞會想知道關於我的事嗎?」

感覺愛麗絲菲爾似乎是睏了，除了聲音變得有些輕飄飄的，身體也慢慢的依在她身上。

「愛麗絲菲爾，想睡了嗎?」

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以免她睡覺然後摔下去，阿爾托莉亞看著愛麗絲菲爾眼睛半瞇的側臉。

揉揉眼角，愛麗絲菲爾對著她笑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的就睏了，糟糕…」

「妳想要去睡的話，我可以抱妳回樓上。」

並沒有特別的意思，但是就連阿爾托莉亞自己講了之後感覺都很奇怪。

閉上眼睛，愛麗絲菲爾全身放鬆的靠在阿爾托莉亞身上。

「妳先不要動喔，讓我靠一會…等我睡著之後，妳再抱我上去好了。」

「知道了。」

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麼這樣要求，但是她並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且，愛麗絲菲爾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挺舒服的。

愛麗絲菲爾的重量對她來說完全不算什麼，反而是一種柔軟而溫暖的感覺纏繞著她。

手還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可以感覺到愛麗絲菲爾輕微的氣息打在自己的脖頸間。

「到現在我知道了很多妳的事情，妳卻不太清楚我的事呢…」

「如果妳想說的話，我會聽的。」

阿爾托莉亞感覺自己養成了順著愛麗絲菲爾意思走的習慣，又或許是染上了什麼病也說不定。

「就知道妳會這樣說…雖然比不上妳的過去，但我也是有故事的喔。」

「我知道的。」

久違的，阿爾托莉亞又想到了很久以前在會面時看到的，衛宮切嗣。

多少猜得到他和愛麗絲菲爾的關係，但是在她本人出面解釋之後，阿爾托莉亞都不打算開口詢問。

她不需要知道過去的愛麗絲菲爾，光是要認識現在的她就已經夠她忙的了。

「明天，會想要出門走走嗎?妳想去哪裡都可以。」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會是個提起的好時機。

今天早上，她送到總部徵求許可，想要帶愛麗絲菲爾出門的報告拿回來了。

雖然要求諸多，但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開口之後才覺得，果然還是該挑一個更好的時間點說的；現在愛麗絲菲爾意識都不清楚了。

「如果阿爾托莉亞說可以的話…我們就出去吧…」

明明一直都很想要出門的，現在卻一點都沒有興奮的情緒。

睡過午覺之後，再跟她說一次好了。

不再說話，阿爾托莉亞靜靜的攬著愛麗絲菲爾的肩膀，感覺對方在自己身上睡著。

這段感覺漫長的同時卻又在不知不覺間稍閃即逝的時間之中，阿爾托莉亞想了不少事情。

愛麗絲菲爾那些話的意思、她的表情的意思、為什麼會要求留在這裡而不是回樓上、等會該怎麼再跟她說一次、出門的話會去哪裡、到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她也不是沒發現，愛麗絲菲爾的笑顏有著與過去都不同的意義。

但是，她也不敢去細想，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改變。

如果得到那個答案的話，感覺現在手中所有的一切都會再一次崩潰；她不要這樣。

各式各樣的想法在她腦中盤旋，她卻沒有發現自己腦海裡最關鍵，也最不能夠承認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樣的日子可以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