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三 】
“嗯……”手冢亚莎赶紧记下了卯之花烈所说的联系方式,她看了好几遍才揣起来。
“给这个号码打电话,然后约个时间见面说一下这件事就好。”卯之花说。
“好的…不,等一下……”手冢亚莎答应之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见面?!”她重复了那两个字。
“嗯,那个人从不会在电话里谈论具体的事情。”卯之花点头,好像这种事情很自然。
可是……每个人都一有什么事就见面的话那个人一天该有多忙啊。
这句话清清楚楚地印在手冢亚莎的脸上,卯之花看完不禁微笑着摇头。
“很少有人能联系到他。”她直接地给出了回答。
“这样啊…”手冢亚莎怔了一下,她对卯之花能准确地猜出她的想法感到惊讶,“可是…”一个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如果是那样,我去找他没有问题吗…?我是说,他会和我见面吗……?”
“手冢小姐当然要提一下我的名字。”卯之花说。谈了这些之后,她感到有些疲惫,毕竟她清醒不久,体力没有恢复。而且说话时伤口被牵动,此刻颈间传来微微的痛感。
“好的……”手冢亚莎记住之后点点头,“那么…我该什么时候联系他呢?”
“越快越好。”卯之花简洁明了地说,“手冢小姐应该也知道调查员审问的流程。我们要尽快把她救出来。”
毫无疑问,这句话里的“她”指的是虎彻勇音。
手冢亚莎听完沉默了一下,是的,她可以想象调查员审问犯人会用什么方法。
“现在是凌晨……”手冢亚莎看了一眼时间。
“没关系,打给他吧。”卯之花的态度很明确。她太久没和那个人联系了,但她知道……那个人也应该知道,在这种时刻联系他,涉及到的绝不是一般程度的事件。
“……好…”手冢亚莎她突然好奇起接下来要联系的人的身份,“…之后我就把一切都如实说了?”
“嗯。”卯之花点头。
“好。”手冢亚莎感觉到卯之花并不是很想提那个人的身份,于是虽然很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她起身更换输液袋,“那么我马上就去联系……”她一边更换输液袋一边说,“卯之花小姐之后怎么打算?”
“我现在还不能‘醒过来’。”卯之花想起刚才两人的谈话。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手冢亚莎问。
“手冢小姐现在的情况也很危险吧,”卯之花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手冢亚莎,似乎在思量对方能不能办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毕竟,虽然这个人地位很高,但就算照一般的杀手相比经验都差上许多,“原先的护士在哪?”她想起这个问题。
“我叫人给带走了,现在在我家。”手冢亚莎说,“监控设施弄好了,主任的茶里被下了泻药,在厕所一时半会应该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没关系,这个护士是新来的,和大家还不熟。”她似乎对这种结果很得意,“卯之花小姐有什么需要就说吧。”
“……那么…”泻药。听到这两个字卯之花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在很难有杀手会想到往别人的茶里下泻药这种……安全的办法,“请帮我的药里加些镇静剂。”
听到这个要求之后手冢亚莎怔了一下,她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卯之花也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她的确需要些药物来缓解当下这种状态…一来伤口的疼痛很难忍耐,二来,叫已经醒来的人接着躺上一整天并不是简单的事。
最后,就算前两点都忽略不计……
虎彻勇音当下的境地实在叫她揪心,假若可以她实在想亲自起身去联系那个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虎彻勇音的身边。
“是…”手冢亚莎万分感慨,她瞬间更加地佩服眼前这个人……同时,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似的。
没过多久,手冢亚莎便处理好了一切。她收拾好东西之后对着卯之花点了头,回身准备离开。
“手冢小姐。”
在手冢亚莎马上要走出房间时,经历了漫长的思考,卯之花开口了。
“是?”手冢亚莎停住身子,她回头。
“我想…你最好还是了解一下那个人的身份。”卯之花说,她的语气比平时低一些,似乎紧接着要说的是件严肃的事情——事实上,也的确不算是什么快活事。
手冢亚莎一直在好奇这个问题,她只是没好意思多问,如今卯之花开口,她自然是仔细听着。
“那个人是……”
卯之花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地清晰。
那个人是……
“您您您您好……”看着驾驶位的那个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气场简直比卯之花还足的男人,手冢亚莎说话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舌头哆嗦。
“你好。”男人身上有种令人着迷的气质,那是经过岁月沉淀之后的一种平和自如。他看了一眼副驾驶的人之后露出微笑,笑容里丝毫没有初次见面的生分。
这气氛和设想的差太多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和蔼可亲。
虽然气氛温暖到不能再温暖,手冢亚莎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毕竟……就算这个人再微笑,再和蔼,身份还是摆在那里啊。
卯之花原先所在的组织的名字叫做“水无月”,虽然很少有人知道,流传也不广,但……那个组织在创立初期的确是这个名字。
而此刻,那个神话般组织的创立者,就在她的身边。手冢亚莎想到这,再次紧张地咽了口吐沫。
那个人是……
“我的父亲。”
卯之花的声音刚刚落下,手冢亚莎险些被一旁仪器的线绊倒之后摔到床底下。
“卯之花小姐的父、父亲……?!”她几乎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震惊的表情了。
“是的。”卯之花点头,在刚才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的声音又回复到了同以往一样的温柔平静,“你去了之后,说是我拜托他这些就好了。”
卯之花的父亲。
车驶过了一个又一个路口,手冢亚莎小心地说着当下的情况。将一切说完,她大气也不敢喘地坐在那里。
明明和卯之花见面就够她一受了…现在,她竟竟竟然和卯之花的父父父亲在一起……
如果大脑的思考也能打结的话,她现在的思路恐怕已经解不开了。
“烈只说了这些,没说其他吗?”听完了来人的有些结巴的叙述,大致理了思路,男人问,他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和蔼可亲。
“是的…”手冢亚莎小心翼翼地点头。
“她希望我帮她?”男人问。
“是的……”手冢亚莎更加紧张了,她看了一眼那个人的侧脸,结果发现……卯之花的父亲相当英俊,虽然头发有些白了但那丝毫不影响那个人的气质。
她下意识将两人对比了一下,结果发现眉眼间的确有些相似之处。当然,最为相像的恐怕还是那种温暖的气质。
男人静静地思考着。
让我帮忙吗?打了转向之后将车朝着警局的方向开去。
还真是突然啊。一转眼已经多少年没有联系了,如今要突然联系,竟然是为这种事。
这个女孩知道的怕是也不多,没有多说的必要。不过……
有的问题似乎有必要仔细问一问,这可事关他许久没有联系的女儿的未来。
“那么,烈要救这个人和烈是什么关系?”他随口一提似的问。
“诶…?”手冢亚莎被问的吓一跳,她在讲述的过程中就一直在努力回避这个问题……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这样被提出来了,“那个……”她憋了半天决定这时候还是扯谎比较明智,“是朋友。”
“朋友?”男人笑了笑,这个笑容没有一点攻击性,但让手冢亚莎觉得她的谎言被这个人拆的一点儿不剩了,“据我所知烈不是会为一般的朋友就来拜托我帮忙的人。”
“这……”手冢亚莎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现在要是再反悔那就是给自己打脸。
卯之花的父亲从沉默里知道了答案,毕竟,手冢亚莎太不会撒谎。
“那个人叫什么?虎彻……”他回想着。
“虎彻勇音。”手冢亚莎提醒说。
“是个女生?”他又问,语气自然得叫人不可置信。
“……是…”手冢亚莎的头下意识低下去,她在心里向卯之花忏悔。
“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好……”
随口问了大致的情况之后,卯之花的父亲点点头,好像对这种情况感到很满意。
“这件事是由警方的高层直接指挥的吗?”他问。
“是的。”手冢亚莎忐忑地点头。
“知不知道是谁?”卯之花父亲的语气很平淡,好像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事情。这种冷静的态度多少让手冢亚莎心安了些。
“不知道……”手冢亚莎如实回答。
男人沉默了一下,片刻后他掏出了手机,将车停到一旁。
“抱歉,我打个电话。”他微笑说完就下了车。
手冢亚莎在车上如坐针毡,然而比她预想要快很多,男人很快就回到车上——那通电话大概只用了几分钟。
“烈在哪个医院?”他问。
男人半个字都没提之前的事,他的语气依旧和之前一样……轻松从容。
手冢亚莎说出医院的名字,片刻后他们便到了医院楼下。卯之花的父亲将车停下。
“我去看看烈怎么样,麻烦你在这等我一下。”他的语气如教科书般,任何人听完都不会拒绝。
于是手冢亚莎在车里等着,她还在想那个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解决这次的事情。
然而,没过几分钟,等她看到那些调查员一个一个地全部出来驾车离开时,她惊讶的嘴都合不上。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事情已经解决了——就在那短短几分钟的电话里。
“好久没见。”男人走进病房,他看着此刻坐在床边的人的漂亮的背影。
“好久没见。”在那些调查员离开的的时候卯之花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了。她试着起身,然而在躺了两天之后全身都没什么力气,这个举动十分艰难。
“事情已经解决了。”男人说。
“……谢谢。”卯之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明明你都决定隐退了,我还拜托你这些。”
“无妨,你也离隐退不远了吧?”男人笑笑之后说。
“你还是在关注这些事情吗?”卯之花问。
“没有刻意关注,但有的消息还是传到我这里来了。”男人的声音沧桑但充满笑意,语气里透着宽和,“据说你把水无月抹掉了。”
“形势所迫。”卯之花简单地解释。
男人没有否认,事情的经过他也大致了解。
“山崎绫香是不错的孩子。”他只是为这件事感到惋惜。
病房内沉默了片刻。
“不管怎么说,这次非常感谢你。”卯之花再一次开口了,她的声音和那个男人一样,平平稳稳。
“说了没关系。”男人摇摇头。
“我得走了。”尝试了片刻之后,卯之花成功站起来,长发散开在后面,她当下的姿态依旧很是迷人。
“你很在意她啊。”男人停了片刻之后很有深意地说。
“嗯。”因为是和自己的父亲,卯之花没有隐藏半分,她简单地承认。
“嗯。”男人也点点头,他没有多说,但是上前扶住了卯之花,“你去接她吧。”
“那么你呢?”卯之花问。
“我回原来的地方。”男人简单地说,“报纸看了一半还摆在茶几。”
“你不去见见她吗?”做父亲的对这种事情竟然一点都不好奇,这多少还是出乎了卯之花的意料。
“我想,你去见她就足够了。”男人说完,他温和地笑了笑。
父女两人对视了一下,全部的交流都在眼神里完成了。
卯之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她点头,没再多说。
警局的审问室内,原先的调查员突然被叫了出去。
虎彻勇音坐在那里,她的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了。不受控制地,她的头垂着,在灯光照射下脸色几乎要同发色一样白了。
有人走了进来。
如果是平时,虎彻勇音大概会发现这个声音的异样,比如来人穿的不是那些调查员穿的皮鞋,再比如,那个人是拿着拐杖的。
卯之花走进审问室看到虎彻勇音脸色的瞬间,心便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难受。
她走到审问桌前一抬手便用拐杖将照射那个人面庞的灯光拨到了她身后的方向。在封闭的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方向被调转,她们之间的那片小小的空间自然而然地暗了下去。
虎彻勇音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束光没有再照着她了。在绝望里她以为这又是调查员使出的什么新的花样。她抬眼,对上的却是那双熟悉的漂亮的眼眸。
她没力气了,眼花了,太累、太困了。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觉得眼睛一湿。
卯之花恢复很不完全,她的体力显然不足以支撑太久。于是她随手将另一侧的凳子搬到了虎彻勇音身旁的位置之后坐下,她抬手搂住虎彻勇音,让那个人靠在她的肩膀。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她轻声反复地说,“现在是安全的。我爱你,睡一会儿吧……我爱你。”
虎彻勇音想说很多,然而在她的手臂还没有恢复知觉,在她甚至没有感受到卯之花在为她的手臂按摩的时候,她就睡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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