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iking 于 2015-3-12 20:11 编辑

温柔的距离无法衡量

走马灯上的蝴蝶影子投射在墙壁上，隆冬的肃清被屋内的暖气与蝶影所驱逐，只剩下在窗外呼啸着的冷风。园田将剥好的柑橘塞进了外甥圆乎乎的小手中。不过是一季秋，小男孩子却长高了许多。与母亲相似的眉眼沉静得像是墨画，只是随着父亲的那头张扬的红发，总会让园田陷入短短的失神。

翻出这盏走马灯的时候也是。

正月的难得休息日里，园田收拾着卧房里的壁橱中高中旧物。被姐姐带来玩耍的外甥坐在被炉里翻看着自己幼时读过的绘本。手抄的《枕草子》，写满了俳句的笔记本，百人一首的花帖，读过的散文集，被整齐地搁进了书架下的隔层。用过的发绳，从友人那里得到的稀奇古怪的小物品都放进了木盒中。瞧见了壁橱深处藏着一个方形小纸盒。园田伸长隔壁，把它够了出来。

盒身已经有了一层浮灰。深蓝色的没有一丝装饰图案的普通纸盒，园田拂去上面的灰尘。这会是什么，她已经一清二楚。轻笑着打开了盒盖，藏了十几年的东西，仍然跟第一次收到时一样新。

原本安静阅读的外甥被小巧的精美物件吸引了目光，他咚咚地快步走了过来。园田看着他眼里新奇的兴奋，摁下了开关。用着太阳能电池的物件，躲了十几年未见天日，竟也还能亮起。园田瞧着外甥看着蝶影开心笑着的面颊，有些自嘲地双手交握。

漂亮的蝶影映在墙上，还有仿若就在眼前的花落。园田坐在外甥身侧，看着小孩子眼中的晶亮光芒。外甥的耀眼红发在关上的房间里黯淡了些许，却被走马灯的淡光镀上了平和的柔光。园田伸手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红发，眼前有些恍惚，似乎穿过了时间的浓雾。

这盏走马灯是西木野真姬送的。在十六岁的圣诞节。

那年的冬天格外地冷，寒流迫不及待地席卷了整个关东。被厚重的积雪所覆盖的庭院看不见任何生机，只有皑皑白雪的洁净。园田偶尔跟西木野提起来过，若是有蝴蝶飞舞在白雪之中，必然是绮丽无比的。西木野卷着颈侧的发尾，聆听着身侧的友人少有的话多。

“海未喜欢蝴蝶吗？”将琴谱收起，西木野往一侧挪动了几步，合上了琴盖。她将手肘搁在上面，撑起的小臂托着下巴，看着原本站在琴旁的园田坐到自己身侧。

“并不是说喜欢蝴蝶，”园田转过头，正视着西木野的面孔，“而是我希望能够看到不符合常理的美景。”园田的笑容总是平淡，笑得温温柔柔。快乐或者伤悲都被揉进了这样的笑容里，不闻悲喜。西木野有些闪躲地扭回头，她垂下了胳膊，捏了捏中指的指节，“我还以为海未会喜欢中规中矩的景色呢。”没有说，也没有去戳穿，那个人提起那幅景象时眼中所闪烁的光彩，与嘴角勾起的笑容。一点都不平淡，那一定是快乐的笑容。

“就算是我，也有想要看到的不寻常。”那个笑容，太过让人沉醉了。西木野悄悄地捏住了园田制服的衣角，又松开。

后来就收到了西木野所送的这份礼物。只看过一次，在圣诞节的雪夜中。漆黑的卧房窗户大开，有冷风卷着雪花涌入室内，园田呵暖了指尖，摁下了按钮。

庭院中的皑皑白雪，将这里变成了仿若无尽的雪原。空中飘舞的雪花，被风吹起，落在了园田的头发上，留了一些水滴。走马灯的蝶影与花落投射在院中里。那就是了。飞舞在雪原之上的蝴蝶，悠悠飘落地缤纷落英。原本不可得的美景被西木野展现了自己面前。分不清是冷意还是其它，园田颤抖着关上了这盏走马灯。她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一片远古的洁白。

那盏走马灯就这么被收回了纸盒中，藏进了壁橱的最深处，再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