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备用的蜡烛，只有一根。散发的微光不足以照明整个房间，眼看着与自己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绘里，海未叹了口气。
“绘里……我要洗澡…”
刚刚被整个抱住，自己的衣服也湿了不少，已经到了要换下的地步。
本来是打定让绘里在门外守着的，可是在要拉上门的一瞬间，被绘里的手挡住了。
楚楚可怜的神情，蓝色的眸子里还含着未曾褪下的水汽。
“拜托了，我不会看的！”
“……”
虽然知道绘里是对着门边的，可还是不安背对着绘里。在洗澡的时候有人什么的……想都不敢想的场景，难道是刚刚自己看光了绘里的惩罚么。
蜡烛的光亮照着，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害怕的地方。但背对着自己的人却是在微微颤抖，扶着门边垂着头。
迅速换上了浴衣，走上前去扶住了绚濑绘里颤抖的双肩。
“没关系的，我就在这里。”
晚餐做得很是简单，等待煮饭的过程中，把切好的蔬菜放在一边，配料也准备好了。
“今天晚上，吃些寿司可以吗？”
在昏暗的地方没有办法做出太华丽的菜色，饭团感觉太过简陋，就折中选择了寿司。
绚濑绘里倒是显得很感兴趣，在一旁积极的帮忙。半湿的头发低低的扎在脑后，翘起的嘴角显得很是开心。
“和式的菜色，几乎没吃过呢。”
本想告诉绚濑绘里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和式菜色，只是看着她那副高兴的样子，就跟着笑了起来。侧身过去，指导着该如何卷起来。
吃饭的时候，取笑对方包裹的蔬菜和形状，感觉两人之间的关系又靠近了一些。看着绚濑绘里笑得高兴的拿着寿司的样子，园田海未不由想到，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针锋相对的不良生与古板老师，现在已经可以同坐一桌了吗。
昏黄的灯光下，没有之前那般害怕的神色，小口咬着寿司的绚濑绘里。微微眯起的蓝色眸子，像是拿着汉堡那般的双手捧着手里的食物，显得非常可爱。
“很好吃。”
感叹的发出了评论，看向自己的目光愈加明亮。本来是昏暗的厨房，突然变得明媚了起来。
饭后抢着洗碗的绘里，已经是第二次了。记得去照顾受伤的她的时候，也是被抢去了饭后洗碗的工作。
在某些方面，意外的可靠呢。
担心绘里会因为自己的离去感到害怕，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注视着她洗碗的背影。
就算在外表再怎么表现出不良，给人一副坏学生的样子。但是在自己面前抢着洗碗的表现，意外的暴露了温柔的属性。如果以后有谁和绘里交往的话，享受着这样优质的服务，想想就稍许羡慕呢。
心中的想法突然被掐住了，看着绘里忙碌的背影，园田海未一下收敛了嘴边的笑意。——她现在，有交往的对象吗。
身为老师，猜测着学生的恋情，是不对的吧。而且也去拜访过家里，洗手台摆放的单人牙刷，浴室架挂着的毛巾，都显示出了是独居生活。应该没有在交往的人吧……
越是想制止自己的想法，就越停不下来，直到被洗完碗的绘里叫了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
在走廊上行走确实是有些害怕，前方阴暗的地方仿佛真的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似的。紧贴着自己身体，可以看出身边的人在尽力压住自己的害怕的情绪。
“没关系的……”
低声说着安慰的话语，牵过对方的手。在绚濑绘里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浅浅的笑了，这个时候，就不用那么纯情了。
前两天在家的时候，还以调戏自己为乐呢。
牵手的方式被改成了十指交叉，转过头对这种方式感到意味不明，对方却偏过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在停电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站在床前再三考虑了一下，瞥向站在一旁却尽力想缩成一团的绚濑绘里，发出了邀请。
“一起睡吧。”
「看你的样子，独自放在隔间打地铺的话，反而会更让我担心。」
让绚濑绘里上床占了一半的地方后，自己才跟着躺下，房间中间放着的蜡烛小小的照亮了一片地方，正对着闪烁着烛光的蜡烛，心里却想着的是其他的事情——这样绘里应该不会害怕了吧，有光源的在的话，表现好像会好一些。
浴衣被拉扯了一下，传来了尽力想恢复平日的声线，却是怎么听都是怯生生的声音。
“老师，能把蜡烛……拿过来吗。”
恭敬的叫着自己的谓称，说出口的却是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果然是超脱普通认知的害怕。
下床去拿蜡烛，坐到床边的时候，下意识的撑了一下床铺，递给已经坐起身来的绘里。
“谢……啊……”
还未说完的谢谢，在突发的蜡烛倾斜事故中硬生生的改了后面的词语惊叫出声。
即使是有着学过弓道和剑道的敏捷身手，也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所吓到，无可避免的被滴落的蜡油烫到了大腿。
换下的浴衣本就是不穿裤子的，本来是为了方便，和因为有人在的尴尬，没有换上整套睡衣。
“没事吧？！”
在一瞬间展现了出色的运动神经的绚濑绘里，猛的从床上翻下，就这样半跪在园田海未面前，借着蜡烛的微光凑近看着被烫到的地方，为了防止园田海未乱动，还顺带扶住了大腿。
“绘、绘里？……”
被如此强硬的摆弄了，双腿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而当事人完全像是不知道被烫到的人困扰那般，或者是太过执着于被烫伤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烫得很严重吗，腿都在颤抖呢……”
「不…，你理解错了。——那只是破廉耻的下意识反应而已。」
想合拢自己的双腿，却被更强硬的撑开。只是看到绚濑绘里跪在自己大腿中间的样子，脸上就涌起了绯红的色彩。
“已经可以了，没事的……”
低声的说着，想制止对方那么严谨的对待。仅仅是被注视着，就感觉到下腹一阵热气涌了上来，——对自己的学生到底抱有什么感情。
对方出乎意料的亲了上去，让园田海未的身体猛然的僵住了，尤其是感觉到湿软的舌头在上面滑动的时候，已经是可以变为雕塑的震惊了。
可惜自己不能变成雕像，大腿内侧传来温润的触感让人无法忽略，从口中溢出了娇弱的闷哼声。
终于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绚濑绘里捂住嘴往后倒坐在了地上，想抬头为刚刚的行为道歉，却在下一秒看到园田海未目光湿润的对上来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披散的深蓝色长发，凌乱的浴衣，敞开的领口，没有眼镜的遮挡而直视湿润的目光。绚濑绘里的心脏急速跳动得让人怀不禁怀疑，是否有突破胸腔的限制跳出来的危机。
「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个我认识的严谨的园田老师，是这么妩媚的存在。」
在惴惴不安的氛围中解释着，平日自己打架完之后都是这么舔舐伤口的。对方脸红着摇了摇头，示意不会追究过后，除了松了口气的感觉，还隐隐的有了种奇怪的失落感。
不自觉的瞥向园田老师别扭的摩擦着的大腿，那几乎要反射出光芒的白皙腿部，晃花了绚濑绘里的眼睛。
至少在入睡之前，脑海中一直都在回放着园田老师皮肤的上等触感。
对于最后还是没有摆放到绚濑绘里床头的蜡烛，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了。
七、
园田海未是被电话吵醒的，来电显示明确写着的『维修人员』的名片，让园田海未无奈的把要继续睡一会的念头抛诸脑后。
动作轻柔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小心的给那个蜷缩着像婴儿睡姿的学生掖了掖被角。
这种睡姿的人，一般来说，都是缺失安全感。
如果在一起了，要好好的照顾她才是呢——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同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会不自觉的想要照顾她吗。」
换好衣服后对着犹自熟睡的绚濑绘里轻柔的道了一声早安，便拉开门出去了。
因为是难得的休息日，让她再多睡一会吧。
做好了早餐了，对着那个还显得迷迷糊糊但是已经被早餐的气味吸引过来的人笑着歪了歪头。
“先去洗漱，才能吃哦。”
已经起来了还是一脸睡意，走路显得有些东倒西歪。担忧的牵起了对方的手，在洗手间里把要准备的东西交到她手上后，不放心的退了出去。
「果然是放心不下的样子。」
洗完脸后的绘里看起来清醒了许多，在饭桌上找着话题与自己说话，倒是接上话题后感觉到了她对自己上次横扫周边的混混非常的感兴趣。
说起来也是，绘里上次受伤就是因为与那些带着铁棍的混混们打了一架吧。
虽然，她那副兴奋的样子，完全没有反省在夜晚跟踪自己的行为，比起那些拦住自己的人更可怕。
只是，看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园田海未试探的发出了邀请。
“绘里要不要，来试试？”
因为同时有兼修弓道与剑道，但是在搏击和格斗方面，还是剑道占了大部分，弓道主要是用以集中精神和平心静气。自然提出的邀请，便是让绘里来体验一下剑道。
家里的道场本就是开放接纳学生的，只是父母早些时候去旅游，给学生放了假，导致现在的宅院只有自己一个人居住。自己偶尔也会使用道场锻炼身体，倒是不会显得太过生疏。
穿好了剑道服，拿着木剑摆出了平日空挥的练习动作。
说到底，也只是练习而已，并没有带上头盔，只是为了方便而扎起了马尾。着装完毕后，对不知道为何又陷入了神游的绘里，喊了数次才回过神来。
绚濑绘里在一旁做着热身动作，眼角却不自觉的瞄向在一旁空挥的园田老师。
高高扎起的马尾，认真的眼神。绚濑绘里觉得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对剑道感兴趣，还是对教授剑道的园田海未这个人，感兴趣……
虽说对于她的古文课，自己是鲜少听进去的。因为，此刻挥舞着木剑的专注的神情，比起书本上那些枯燥乏味的用词，要好看得许多，也让人投入了许多。
“绘里，不是这样拿的。”
被提醒了，毫无预警的被人从身后圈住。
稍许矮绚濑绘里一些的园田海未，因为身高关系，将下巴抵在了肩膀上。同时还在一边调整动作，一边讲解述注意事项。本想好好的教授挥剑的姿势，却发现怀中的身体愈发僵硬。
因为太过认真的讲述着剑道的姿势，毕竟是非常严谨的家传古剑道。有些迟钝的园田老师，完完全全的忽视掉了绚濑绘里几乎要红到滴血的耳朵和僵硬的面部表情。
在旁念念有词的剑道术语，此刻在绚濑绘里的脑中只是一堆听得懂的字和听不懂的意思。
「老师我会手把手的教到绘里你满意为止哦。」
绚濑绘里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要炸开了，明明知道园田老师不是说着这句话，但还是无可抑制的想象了说出这句话的园田老师的样子。
就连园田海未带着无奈的「身体太僵硬了，要放松一些呢。」都被脑内的妄想过滤得不知何意。
柔软的身体紧贴，就算再怎么想集中注意力，也是徒劳。微微偏过头，眼底展现出的，是妄想过后把自己放在了弱者姿态的柔软。
“老师……”
“嗯？”
“再更多的，教我一些吧。”
即便是这样说了，最后园田海未对于没有什么进展的剑道感到很是无奈，很久没有这么挫败的教一个人了。
不过看着绚濑绘里一脸通红的擦了擦脸上的汗的样子，也有些释然，毕竟只是新手而已，自己的要求，会不会有些严苛呢。
只是在一旁换下剑道服的绚濑绘里脑内真正的想法，园田老师就不得所知了。
久违的休息日，园田海未难得的与别人一起度过。在绚濑绘里挥手道别的时候，站在门边的自己，感到了稍许寂寥的滋味。
.
与绚濑绘里的约定，是不能逃课。
作为交换，是周末过来学习剑道。
“我是不是有些亏啊，园田老师。不仅不能逃课，还要去学习剑道。”
利落的挥下木剑，同时朝着在一旁监督的园田海未说出了这番话。
“练习剑道的时候要专心。”
没有回答绚濑绘里的话，而是告诫着注意事项。嘴边已经扬起了浅浅的弧度，在心底无声的回答。
「既然约定好了，就要好好做到。」
园田海未和绚濑绘里的关系迅速的好起来，好到让班级同学都有些好奇的程度。
“绘里，可以帮我把这些拿到办公室吗。”
“绘里，要不要留下来帮我统计分数。”
“绘里，下午一起吃饭吧”
“绘里，……”
“老师对我这么照顾的话，班长都要吃味了呢。”
舀了一口餐盘里的咖喱，却没有立即放入口中，倒是先说出了这番话。
“嗯？”
担心绚濑绘里老是吃和式菜色会腻，今天特地做了咖喱来调味。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发出了单音节的疑问词。
“今天被班长说了，这么积极的话，就自己来做班干部好了。”
金色的刘海扫过澄澈的蓝眸，模仿着怪调的话语，但可窥见镜片后满是调笑的神色。
回忆了最近几周，确实，叫到绘里的名字的频率急速上升，班长倒是感觉可有可无。
“那绘里要不要考虑当个班长，来帮我的忙呢。”
状似认真的说出了要求，用手扶了扶滑落下来的眼镜，琥珀色的眸子满是观望的态度。明知道她不会答应这种要求，自己还是提了……似乎和绘里在一起后，自己变得越来会开玩笑了呢。
听到要求的绘里先是愣住，而后轻笑起来。如园田海未所想的那般，说出了拒绝的话。
“老师，我可是不良呢。”
说出口的自嘲倒是超乎了园田海未的预料，一直以来都是无谓态度的绚濑绘里，第一次明确表示出了自己不受欢迎的身份。
「没关系的。」
本想这样说出口的园田海未，只是抬眼看到了绚濑绘里苦笑的表情，和当即起身收拾碗筷的样子，就霎时哑声了。
非常有自觉的话，连带刚刚微笑的表情也一并消失不见。换上的，是紧抿着唇，对一切事物都明显拒绝的表现。
餐盘里还剩下大半的食物，却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把剩余的咖喱倒进了垃圾桶，放在了洗碗槽里面。
被绚濑绘里接过去洗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倒入洗洁精，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为何如此不安呢，仅仅是看着绚濑绘里的侧脸，就会感到一阵阵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