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安乐师 于 2015-4-4 22:26 编辑

无机质

千百次从实验室阴惨惨的白色无影灯下醒来，少女早已没有了计数的愿望。今天要吃下的是毒药也好谎言也好香辛料也好，都是像过去的6205天一样，是永无休止的循环往复，就像她今后数十年要过的人生一样。所以，今天也只要数着秒数一秒一秒逼迫着时间走动就好。86,400是世间最公平也最温柔的数字，她无视一个人的容貌身形性格心灵，无视每个人的特别之处，对少女心中即将盛满溢出的骚动着的腐坏液体视而不见。她只是一秒一秒有节奏地走着，直到第86,400，一天的结束，离或许哪里存在希望的明天更加近了。离死亡更加近了。

实验室很冷。室温适宜着装也适宜但对少女来说俨然低温环境。惨白的墙壁和天花板，银白的手术台，白得发冷的灯光，一切都毫无新意。没有色彩的世界。墙壁的架子上摆着没有人想知道内容的瓶瓶罐罐，她只知道，它们无一例外效果猛烈而迅速，但十全十美的事物无疑是不存在的，达成效果总要付出一些不得不付出的代价。比如说某一天，她被一个贴着数字42的瓶子拖入梦境，梦里只有周而复始和周而复始，死循环。醒来后研究员脸上带着奇特的微笑告诉她，这就是生命，是人生，人生就是毫无意义的周而复始。

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时，少女觉察到了一点不对劲。这个点了，按理说应该有人来。以往来的都是身穿研究员制服的男性，有的仪式化的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从来不会听），有的一言不发直接戴上手套开始工作，有的会跟她调笑几句，自以为活跃了气氛。他们间有这般那般的差别，但就像我喜欢胡萝卜你讨厌花椰菜一样，是无聊无趣无意义的东西，只要忽略就好。所以，在她的眼中所有的研究员都是一样的。（无聊，无趣，无个性，只是存在于那里而已。）

她对他们没有兴趣，对他们即将在自己身上做的事也同样没有兴趣。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数着，数到86,400，无生气的一天就结束了。她总是数到应当是晚上的时间就睡着了，因为长久以来，尽管在这样的地方她也能尽情安睡，将自己沉入安全的睡眠。

36059秒。还是没有人来。少女对这种打破规律的行为很厌烦。以往的研究员总是不肯迟到一秒，一半由于他们是严谨的研究者，一半由于他们对她充满兴趣——不是因为她的魅力，只是因为对科学的热爱，对名利的追求，变态的好奇心和窥探欲，whatever。36274秒。还是没有人来。…也许，他们的研究和兴趣结束了，自己可以出去了？少女早已没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没有希望，没有期待。

没有听见脚步声，门却突然地开了。站在门后的人迈着轻柔没有声响的猫步走进来。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女研究员。少女想。眼前的女人高挑，身材纤长，肌肤白皙得和实验室的背景融为了一体。她不是一个美人，却更像一个怪人，一个另辟蹊径的研究者，猫一样的眼睛里闪烁着读不懂的光芒。

……其实初看上去以为是个男人，当然，那是因为她的胸部平坦得完全没有起伏，和胸前意外地丰满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到这里，她脸颊微热，不由得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