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九
“公主殿下，戏也做得差不多了，我不妨实话实说，人已经不在我这了。”
微微摇晃着酒杯，雷吉亚斯又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大早就带着维洛萨和格利斐斯登门拜访的“大公主殿下”，看见对方一皱眉，他立刻接道，“您的人也已经报告给您了吧，没有任何收获不是么？虽然您对一个逐羽人如此看重的确出乎我的预料，不过老夫说放了那便是放了，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自己的小城堡看看，说不定那位逐羽的王子殿下因为找不到你而急得团团转呢。当然，如果他选择灰溜溜地回去，那可就不关老夫的事了。”
菲特在听到雷吉亚斯说到“王子殿下”时，心脏蓦地收缩，她觉得这个老家伙好像知道菜乃叶的身份了，可是，为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老家伙却依然带着完美有礼的笑容，连眼神都不曾改变，仿佛刚才不过随口戏言。
到底知不知道，他把菜乃叶给放了，可是，又莫名其妙地提到这种事……菲特的手不自觉捏紧，又无力地松开。
我还真是，没用啊。
“大公爵阁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既然您这么不待见我，那么我便告辞了。”
既然坐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再作打算。就在菲特起身的瞬间，雷吉亚斯那平板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公主殿下，我对您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顺便告诉您一个消息，陛下就在圣王教会。”
菲特的脊背僵了僵，丢下一句“多谢”便离去了。
一路上，菲特走得飞快，思绪乱如麻，她明明只是想确认母亲的健康而已，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母亲在圣王教会的事她早已从维洛萨地方知晓了，还知道了一些关于摩罗可的事，虽然不愿怀疑摩罗可，但维洛萨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她迟疑，而且，维洛萨抛出了她的义母——哈拉温夫人，她真是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今日也是，本打算将菜乃叶救出来再一起去见过自己的义母，但她一件事都办不好，连菜乃叶的行踪都失去了。
不要急，不要急……
菲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暗示了自己几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转身对维洛萨和格利斐斯道：“维洛萨队长，格利斐斯中队长，这几日你们也有重要的事要做吧，不用跟着我了。”
维洛萨与格利斐斯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维洛萨开口劝道：“公主殿下，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事，您的身上，有着期望。”
“我明白，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菲特点了点头，又挺了挺胸，关于武力值这一点她还是比较有自信的，维洛萨显然也明白，但他犹豫了一会还是不太放心地道，“我们自然不敢怀疑公主殿下的能力，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且他们已经等不及了，怕是这两日就会有动作。”
“所以才需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机会了，而且根据你们的说法，摩罗可一定会想方设法保护我的吧？”
“殿下，那个人……哎，请您多多小心吧。”
维洛萨知道这位殿下的固执，既然她自己有了决断，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那位忠心耿耿的女侍也会在暗中保护，于是他叹了口气，和格利斐斯两人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眼见着两人走了，菲特迫不及待地朝着一个方向疾步前行，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压着自己，她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在这过大的城堡中奔跑起来的。
那个房间，那个房间，她曾经许下诺言，一定会去接她的。
请，一定要等着我。
等走到那个房间外，菲特才终于知道心虚，她四下扫了一圈，又理了理因为快速行走而略微凌乱的衣裳，双手拢起将发捋顺才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菜乃叶。”
菲特的声音很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刻意压低声音，好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但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那么做了。
“菲特，我在。”
熟悉的喑哑嗓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菲特身子一暖，被菜乃叶牢牢圈住，感受到对方狂乱的心跳，她心疼地反手搂住这个比自己还矮上些许的人儿：“我来了，我来接你，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好好保护——”
“嘘，你来了，我很高兴。”
对方亲昵地用脸颊蹭着她，她却愈发心疼起来。
这个人，只为了一个承诺，立起巨大的图腾；这个人，只为了她的私念，不顾身份对她许下如海深情；这个人，只为了她的异想天开，孤身犯险深入敌境；而现在，这个人只为了她的一句安慰，安安静静地等在敌国的城堡中，对她说“你来了，我很高兴”。
怎么办，哭泣的话，会让这个人担心的，但这是高兴的泪啊，她终于认清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实，或者说，她终于愿意承认——最初的心动，最后的爱恋，她爱着这个人，这名叫高町菜乃叶的女子。
为了掩饰快要压制不住的哽咽，她闭眼主动奉上了自己的双唇，而菜乃叶在呆愣过后便是一阵狂喜，如菲特那般也闭上了眼睛，小心又甜蜜地接起这来之不易的亲热。
“……”
“……”
很遗憾，她们虽然都有一种想要继续下去的冲动，但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唇贴着着唇过了很久，她们又同时睁开眼无措地看向对方，这次亲吻终于在一场静默中结束。两人面红耳赤，相对无言，都在心里自欺欺人地想这昏暗的房间说不定可以掩掉脸上的红晕。
即便现在是这样尬尴的一个情况，日后想起来仍使人会心微笑，那是多么单纯而美好的亲吻，不带任何阴霾，她们真正的恋情伊始。
“菜乃叶，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唔……不曾。”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对天发誓，这真的是菲特殿下第一次产生朝对面人脸上狠狠呼一拳的冲动！不过很快，她的心又被紧紧的拥抱融化了。
“菲特，我爱你。”
好了有情人终成姐妹……咳咳咳，反正修成正果了可喜可贺于是这篇就完结了啦啦啦啦啦~~哎哟喂呀这谁家的熊孩子干嘛打我！啊，住手！啊，对不起我错了快住手！
好吧，接下来快速过掉剧情愉快地HE吧~
章八十
“呃，那个，菜乃叶……”
不知过了多久，菲特终于舍得出声打破这短暂的美好，她原想劝菜乃叶随她一起离开莱庭，尽快与琳蒂干妈重聚，再救出她的母亲，不过看到菜乃叶那浓浓的黑眼圈和眼中淡淡的血丝，出口的话立刻就变了，“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先去我那休息一下吧，不会被别人发现的，之后我再想办法带你出去。”
菜乃叶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她的确很累了，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雷吉亚斯那瓶药的关系，不过她现在可不敢给菲特知道，于是她说：“我没什么事的，那个家伙还想利用我来牵制摩罗可，并没有对我做什么，倒是告诉了我你母亲在圣王教会的消息，事不宜迟，咱们趁着他们狗咬狗的时候把你母亲救出来吧。”
菲特犹豫了一下，她当然希望尽快救出母亲，而且菜乃叶留在这里的时间多一分，便也危险一分：“好吧，菜乃叶，你可别勉强自己。”
“恩。”
“这次救出了母亲，你就带我回去吧。”
悄悄勾上身边人的手，看着那人晶亮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突然发现即便对方是塔卡那样平凡无奇的面容也依然让自己心动，这个人只是在自己的身边便能让自己感到安心喜悦。
等我们回去了……
菲特不由自主扬起了嘴角，将菜乃叶的手握得更紧。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这不，还没等菲特将自己的母亲大人救出来，就先遇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菲特妹妹，就算你说这个人可以信任，但什么都不肯透露给我们，又叫我们如何去相信呢？你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出不起差错。”
在维洛萨的掩护下菲特终于找到了哈拉温母子，但菜乃叶的存在却受到了质疑。菲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之前她一直认为只要自己坚定地相信菜乃叶便能让她被接受，看来还是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我真的不能说——”菲特没说完，菜乃叶突然捏了捏她的手，踏前一步道，“既然你们想知道，我不妨实话实说。”
菲特一听，这还得了，狠狠一拉菜乃叶，冲她直摇头。菜乃叶安抚地笑了笑，出口话音很平静：“我是高町菜乃叶。”
这七个字就能解释很多事情，哈拉温母子不由猛得起身，将手按在兵刃上，惊疑不定地看着菜乃叶，而菲特则极快地护在菜乃叶身前，忍不住朝他们喊道：“……琳蒂妈妈，库洛诺哥哥，你们要救的人，是我的母亲啊。”
是了，陛下是菲特的母亲，营救陛下的事，菲特绝对比他们更着急。
但，菲特没有旁的心思，这个逐羽人却不知在盘算什么，绝对留不得，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是现在使了妖术迷惑了菲特，也不好和菲特说什么，不如先顺着菲特的意思来办好了。
哈拉温母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相同的心思，他们的手松开武器，缓缓坐了下来，菲特见状自是欢喜的，想起一事又连忙道：“我们何时行动？”
“就在今晚。”
却说菲特这边，虽有小小的阻碍，但无伤大雅，总算让哈拉温母子暂时接受了菜乃叶，摩罗可那的情况可是狂风暴雨，一触即发。
“呵，摩罗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沉不住气，这就动手了？啧啧啧，老夫原是高看了你啊。”雷吉亚斯坐在宽大软实的椅子上，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摩罗可真是恨透了他这副样子，他忘不了，在他永远失去艾丽西亚的时候，他便是用这副样子警告自己失去了艾丽西亚未婚夫这一身份会如何如何不利，他需要做些什么什么来挽回……
他才不管什么不利，什么挽回！那一刻他只想杀了这个人让他闭嘴！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已经等不及了。
“哼，三刀两面的老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在做些什么吗？你以为我会忍你到什么时候？怎么样，你没想到我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吧！”
“呵呵，背着你？老夫有什么需要背着你的，为了一己之私置雷舞的利益于不顾的弗洛森伯爵阁下？”雷吉亚斯冷哼一声又接着道，“老实说，我本来很欣赏你，有才华的年轻人总是讨人喜欢的。老夫原不想计较你的身份与你联手，可你呢？藤原那老匹夫明明提供了那么好的机会，那群逐羽人自己窝里斗了！只要我们稍微加点料，先吞下逐羽，壮大我们雷舞的实力，灭了一直和我们作对的卡斯顿和格维什，这天下，不是唾手可得么！明明是这么好的机会！”说到这里，雷吉亚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虎目圆睁瞪着摩罗可，那一身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展现，竟让摩罗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但摩罗可很快回过神，冷嘲热讽道：“有一就有再，大公爵阁下是和逐羽人合作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了么？真是让人惊讶，谁能想到一贯强硬的大公爵阁下会将下属的未婚妻送到一个逐羽人的床上呢？”
听了他这话，雷吉亚斯一边摇头一边坐了下去：“呵，所以你就将那虎视眈眈的财狼引来？透露出陛下的所在，让卡斯顿和格维什的人去和哈拉温的人对上，对你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你可曾想过后果！你就不是个能成事的，比起你的养父，真是差太远了。”
“不需要后果了！”
摩罗可狞笑着抽出佩剑，一步一步逼了过去：“让我亲手为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报仇，等你死了，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又被小看了啊，这感觉可真不好……”
随着雷吉亚斯的话音落下，从各个隐蔽的角落走出了人，有十八个之多，渐渐将摩罗可包围住。
“菲利普，扎斯特，你、你们！”
摩罗可又惊又怒，在这里的都是他的熟面孔，这些人明明不该出现在这里！他的心里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而雷吉亚斯看着他，满是嘲弄地道：“不够，还不够啊。”
“父亲大人，庭院已经打扫干净了。”
公爵府的大门洞开，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的战刃闪着寒光，有猩红的血液缓缓从刃尖低落，但她的眼神毫无波动，仿佛真的只是心血来潮亲自整理了庭院那么简单，她是公爵爱女——奥莉丝•盖茨。
输了。
从这个女人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这两个字便深深地打进脑海，他几乎握不住佩剑。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到底是……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巨大的落差感几乎让摩罗可承受不住，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悄然浮现，摩罗可低着头，手重新握紧了佩剑，牢牢的。没有人注意到他凶狠起来的眼神。
杀了他，杀了他，这个让父亲大人痛苦了一生的男人，这个冷眼看着艾丽西亚死去的男人，杀了他！
“只是，有一位客人想要见您，父亲大人。”就在这个时候，奥莉丝再次开口，一个人影静静地从她背后走到众人面前。
“摩罗可，我来接你回家。”
“父、父亲……”
听到那个声音，摩罗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到了涅摩斯一如既往的慈祥面容，仿佛他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在外忘了时间，而父亲来接他回家。那个瞬间摩罗可红了眼眶，无论如何，父亲站在他身后，他就不会输。
“呵，涅摩斯，我的好兄弟，终于忍不住了吗？”
没有留太多时间让摩罗可感动，雷吉亚斯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让他的杀意再次翻涌起来。而涅摩斯几步走到摩罗可身前，恰好隔开了两人，涅摩斯对着雷吉亚斯，声音是摩罗可从未听过的冰寒：“从你牺牲薇儿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兄弟了。”
“哦。”雷吉亚斯冷笑一声，嘴边有着毫不留情的嘲弄，却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可你当时并没有阻止不是吗，你也觉得，我是正确的。”
“是啊，你一直是正确的，大公爵阁下，而我只是一个心志不坚定的失败者。那么，我们这些正确道路上的绊脚石，这就该退场了。”涅摩斯微微颔首，仍是那平和友爱的老人，他拉着摩罗可朝外走去。
“父亲大人……”奥莉丝忍不住上前一步，但雷吉亚斯却对她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不送了，教皇阁下。”直到那两人走出自己的视线，雷吉亚斯才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而我将沿着正确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章八十一
坐在颠簸的马车中，摩罗可难过地想要哭泣。他是如此无能的一个人，明明决定替父亲报仇，最后却要父亲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在那个时候，杀了雷吉亚斯就好了，就算同归于尽。
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地冒出来，但他无法否认，在听到父亲声音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毕竟谁都不想死。
“摩罗可，一个人很辛苦吧？但是不用担心，接下来的路，有父亲在。”
长久的沉默之后，涅摩斯第一句话便是承诺，摩罗可猛得抬起眼，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父亲，父亲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心中的想法太过美好，摩罗可激动不已，又不敢置信，呼吸都乱了。涅摩斯仍然带着那慈爱又平和地微笑，缓缓地道：“真是委屈你了，我的孩子，都是因为当初我的无能……但是现在没有关系了，经过此次，圣王教会中的钉子基本全部除去了。然后，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事，守护我们想要守护的人。”
摩罗可眼中的光亮渐渐变黯，他沉默了一会才低低地道：“父亲大人，您是我唯一重要的人了。”
涅摩斯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抚摩摩罗可的头顶，语气越加轻柔：“我的孩子，让他们乱吧。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当我们再次归来，便是清算的时刻，那个冷血无情的人一定会为他所做下的事付出代价。”
“我会努力的，父亲大人。”
马车沿着无人小径渐渐远去，卷走一路风尘。
原本代表了和平与安宁的圣王教会总坛中，正上演着一场血腥激烈的乱战。
“现在的情况，好像和你们说的不一样吧？”琳芙斯又一剑砍断身边刺过来的短枪，顺势割下了袭击者的头颅。
“这些好像不是圣王教会的人，也不是莱庭那边的……可恶，怎么有这么多！”
库洛诺抹了一把额际的血，不得不与他一直讨厌的“海盗”并肩作战让他郁闷，不过这些夜天城的人的战力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啧，还以为都是一群只会背后放冷箭的家伙呢，挺行的嘛。
不过，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了。库洛诺神色冷峻，眼前的敌人好像杀不完，也不知怎么潜进雷舞的。他很担心母亲和殿下那边。因为涅摩斯的关系，选择与他们合作的卡莉姆也不知道陛下具体关在哪里，只能提供三个最可能的地方，他们不得不兵分三路，他与夜天的人在一起，那个不知底细却取得了公主殿下的信任的家伙被他的母亲分走，而公主殿下身边的则是维洛萨他们。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现在错误地估计了敌人的数量，怕是麻烦了。
“我们需要尽快和他们会和！”库洛诺朝对方吼道，琳芙斯会意地点了点头，达成共识的两方齐心协力奋力杀敌。
“菲特，不在这里！”
最先到达目的地的是菲特那队，但她失望地发现这里没有她的母亲。
“殿下！”
菲特不甘心地又扫了一圈，但这里除了敌人还是敌人。
“走，去接应他们。”
带头走在最前面，菲特手中的长剑寒光闪耀，一个突刺又带走一名敌人，她如一柄利剑领着维洛萨他们一路砍杀，即使伤痕累累，浑身被鲜血染红也毫无所觉，脸色漠然，只是那眼中仿佛跃动着火焰。
母亲大人，请再多忍耐一下。
一刀替那位哈拉温夫人挡住偷袭，顺手杀了那人，但哈拉温夫人并没有看她一眼，她的心神全被眼前躺在地上的人吸引了。
“陛下！”
菜乃叶抿了抿唇，转身与其他人一起将那些敌人挡在外面，奢侈地给这位夫人留了片刻的时间。
“琳蒂……”普蕾西亚缓缓醒转，她的声音很低，很虚弱，但琳蒂还是听见了，明明是这么紧急的时刻，但她仍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小心地贴上普蕾西亚的手，十指交扣，严丝合缝。
放在平时她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她早已写好了剧本，结局是她永远不会走出这里，所以只有现在，让她放纵一回。
“陛下，我来接你了，跟我走。”
“你总是那么天真，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经不需要走出去了吗？”仿佛气力不济，普蕾西亚阖上了双眼，歇了一会才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快走。”
“你总是叫我离开。”琳蒂定定地看了普蕾西亚一会儿，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普蕾西亚，你总是叫我离开。”
普蕾西亚听到她的笑声，再次睁开了眼睛，静静望着她。
“我不会走的，普蕾西亚，这些人都会死……”早在出发之前，琳蒂就和跟着她的这队人交代过了，除了菜乃叶，“而我陪着你，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我一直陪着你。”
琳蒂一只手轻轻搂住消瘦的普蕾西亚，一只手爱怜地抚了抚她紫色的长发，让她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在觉得满意后她笑了笑，印上一吻。
一只无力的手搭上她的肩，轻得好像没有重量，但这个动作让琳蒂心中一阵狂喜，她看向普蕾西亚，看见她微微蠕动嘴唇，心有灵犀般地读出了她的意思。
陪我，一直。
将人拥得更紧些，琳蒂缓缓闭上眼睛，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露出欣喜的笑容。
不过相比于早有觉悟的哈拉温夫人，菜乃叶被这些瞬虹人搞了个措手不及。就在她心里愿意留给哈拉温夫人交流感情的时间用光以后，她正想靠近哈拉温夫人，提醒她有天大的事先也离开这里再说，旁边并肩作战的队友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冷不丁给了她一剑，要不是她反应及时肯定被穿个窟窿了。
“你干什么！”
本来就因为雷吉亚斯的药无法睡眠，精神一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现在又突然被自己人算计，饶是菜乃叶这么冷静的人也火了，本能地一脚就踢了过去，那人闷哼一声退后几步，恰好落进敌人的圈子那边，被旁边袭来的兵刃扎成了刺猬。托这一下的福，原本对立的双方有不少都看了过来，敌人的眼神大多是疑惑和兴奋，而她原本认定的自己人……
菜乃叶心中一凛，这些人的眼神很不对，漠然、冰冷、坚定，还带着稍显疯狂的杀意，有对那些敌人的，也有对她的。她又下意识地看向哈拉温夫人，发现她看都不看这边，只是搂着菲特的母亲，一脸安详。
这些人，根本没有活着的打算！
菜乃叶终于醒悟过来了，在这群瞬虹人中，那唯一的自己人并不在身边，此刻，所有人都是敌人！
又斩下一名敌将的头颅，菲特用力地吸着气，随意从尸体上扯下一块衣服将再次破裂的伤口死死缠住，但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发软发冷，视线也有些模糊了，察觉到身旁艾尔芙担忧的目光，她用力抹了一把脸，朝她露出安抚的笑。敌人终于开始减少，他们恐惧地看着这个不要命的少女，慢慢开始撤退，菲特没有趁胜追击的闲心，和库洛诺会和后听说他那边也没有找到陛下，她们又马不停蹄地朝琳蒂夫人那边赶，琳蒂那队离他们两队都非常远，菲特不停地在心中祈祷，祈祷母亲大人千万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