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放四章好了（等会
因为剧情要开始了所以就直接放到进入正题的部分吧（住手！
没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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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做了一个梦。
并非是那种很少做梦的人。矢泽妮可梦里常见的除了自己毫无波澜的国中生活之外，偶尔会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毫无目的地往前走，两旁尽是些无法说话无法移动的黑色肢体，骷髅残骸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被抛弃在脚边。于是很容易让她想起经常会在心里浮现出的那些震撼人心的艺术。
说起来，最近在梦里看见了自己喜欢过的，干干净净的男孩子。她记得那大概是在某个午休的时候，揉着眼睛不经意间往教室窗外瞥了一眼，在学校中庭的樱花树下看见了那个少年。不算突出也不算特别英俊，但是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目光干净地看了她一眼，嘴边的笑容很好看。
后来过了很久，傻傻地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的那一瞬间后过了很久，妮可才知道其实那个时期的男孩子也可以这样干净。
稍微跟矢泽妮可熟悉一点的同学都曾经天真地认为像她那样有着与娇小外在不同的爆发性强大的女孩子会谈上很多场恋爱。但是那时妮可只是扬起一贯的笑脸，左边到右边的弧度完美无缺。“妮可完全没有这个时间去谈恋爱的呐。”
东条希默默看着她笑。然后在没有别人的时候放肆地揉着妮可的头发说妮可在某些方面像是龙一样啊。
那是什么东西？
睁着眼睛逃脱对方的掌心，矢泽妮可回头的时候看见挚友眼底流过蝶影一般的浅淡光泽。
“但是，妮可亲。如果不愿意随便交付内心，那也稍微少说一些谎会比较好呢。”
“哈？”
“比如——其实妮可亲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人。”顿了顿，然后补充一样加上一句。“当然，咱就另当别论了。”
啊，好像稍微跑题了。
开始的时候说了什么来着？矢泽妮可做了一个梦。
梦里看见的是母亲生前的模样。不大的客厅里弟妹在玩着父亲从别的城市带回来的拼图玩具。阳光从落地窗透进客厅，木地板被晒得发热。
——妮可。
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翻着某一年的报纸，然后回头的时候目光柔和到不可触及。
画廊里某一张画褪下了颜色，矢泽妮可踏着温暖的木地板往男人身边走去的时候，那块颜色一点点变得浅淡，然后露出了下面本来的线条。潦草到无法辨认的字迹，无数的划痕，像是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嚎哭着宣泄。
【梦见吾心，幻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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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姬】
本来矢泽妮可是不打算带真姬上街的。不是为什么，跟冶金龙说明理由的时候明确地谈起最近城市里有些乱。自从上次暴走族斗殴后，人群里潜在已久的某些欲望和贪婪也蠢蠢欲动起来。
“不要看国家繁华。但是人的心永远都没法在掌握之内。”脸色认真地跟真姬解释，叹了口气，额发在眼眉处散开。
“......是么？”
嘀咕了一句。真姬只是看着自家的龙骑。无语地对视了一段时间后，矢泽妮可心情不爽地投降说好吧好吧我带你去超市转转但是不要到处乱晃。
冶金龙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但是在一个小时后的现在，她发誓自己后悔了。
坐在休息区里，面前是免费供应的零食和饮料，身边不断地有别的龙过来想要搭讪，但是都被真姬很好地无视掉。
有时她不是很理解自己，明明知道就算是出来也只能待在休息区，但是在妮可跟自己说要出去逛逛的某一瞬间，心里却忽然想过凛说的那句话——“一起外出散散步或许会找到表达感情的方法。”
嘛，自己也不算很讨厌跟妮可出来，这样想想，就决定下来了。
虽然总是被人说一点都不像是矢泽妮可养育大的龙。但是真姬看着那些性格跟龙骑一模一样的同伴就觉得满心疑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像是复刻版一般变得跟人类一样的性格，看身边无论是凛也好，海未小鸟，绘里。都并非跟龙骑有着一致的性情习惯，有时甚至是冲突而相对的两个极端。
——后来她在书上看到【相性】这个词。
据说在人类社会里，同类之间若要长久地相处，无论是朋友，还是夫妻，恋人。抛开性情相投的一方面言论，同时也会出现性格互补的情况。而互补的时候所形成的彼此之间照顾的关系，往往更加能让两人的心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于是便有了所谓的腹黑天然，元气怕生——这样的组合。
海未曾经跟她说过，那是为了在某些特殊的困境里能够更好生存的一种方法。性格互补而不相符，那么在陷入某些进退不得的地步后，就算一方的能力因为性格使然而被抑制，也能依靠着另一方的不相符而成功克服眼前的艰难。
简单来说吧——极东龙好心地总结——就是为了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对方的依靠而存在的相处方式。
这样想想，典型的例子便是海未小鸟和穗乃果之间，凛和花阳之间的关系了。
虽然希和绘里的性格都是毫不相符，但是在那些不尽相同之中两位却又有着——至少在真姬看来是极其致命的相似。
那么，她和矢泽妮可又是如何的呢？
一开始真姬不太懂，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不弄巧成拙。她扪心自问，是完全觉得妮可没有什么讨人喜欢的地方。当初就存在的一个疑虑就是到底矢泽妮可作为龙骑对自己的态度是停留在【朋友】，还是【利益者】？
她很想问每天都来扫自己厕所的龙骑为什么要对那些随便就能排出的代谢废物那么感兴趣。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和那个整天泡在自己厕所扫地的家伙完全无法沟通。
后来还是绘里告诉她，冶金龙所排出的结晶有着对人类来说是极其有价值的部分。
但是真姬却越发迷惑了。那么，之前妮可所对自己说的，都是为了能够维持于这段【利益】对自身更有益的基础上？
——“不是那样啦。”后来又无意间套出了真姬的问题后，绘里宽心地叹了口气。“妮可或许比起真姬来说更加不懂得表达感情吧？”
“她早上才找我谈过话来着。”
“然后呢？”
“......我讨厌她那样。”
既然不想笑就不要笑啊，装作一副完全理解的模样，却总是顾忌着什么拐弯抹角地就是不直接说出一句——
“真姬你希望妮可对你说什么吗？”
“唔......”
——说出一句什么呢？
那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的事情啊。能看见小龙骑不断接近自己的努力，然后在真姬满心的不情愿里化为灰烬。最后变成某种脆弱的联系。
“总，总之，我又不是没想过回应。”
绘里只是随着她这样一句反驳笑了起来。
——到底应该建立怎样的相处方式呢？
看着周围的伙伴，真姬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自己的行为跟矢泽妮可的期待相反的话，会不会就是所谓的互补？
错觉归错觉，她一开始只是想试试，但是到最后越发觉得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看着小龙骑因为自己而炸毛，总觉得稍微能听到对方的真心了。虽然看上去心情很糟糕，但是比起那些强作坚强的无意义微笑要让真姬觉得舒服。
【如果一开始没有相遇的话。】
看着面前加冰的饮料在自己的体温下渐渐变得温热。真姬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真是没事找事干，喜欢总想些有的没的。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不需要考虑所谓的相遇不相遇的问题吧？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说不好就是了。
在旅行期间——看着那家伙单薄的肩膀就莫名觉得心酸。一起经历了那么久的飞行，稍微能感受到矢泽妮可对自己的依赖后，真姬也觉得自己以后一定可以坦率面对。然后在第二天又打回原形。
某些东西稍微有所改变——也不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啊。
这样渐渐下去，能够一点点听到那家伙的心声吧？这样在心里叹息着期待，她不由自主想象着比起天地间浩然美好的那份风景，矢泽妮可心里的景色又是怎样的色彩？
恍惚之间，忽然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
不是说叫出了她的名字，也不是说明晃晃地说着什么坏话。本来真姬就在发呆，没怎么注意四周的情况。对于自身言论的敏感还得在于妮可经常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话说矢泽小姐寄放的龙在这里吗？”
某个人这样问了一句。
声音无论是音调还是音色，都并非她所熟悉。
“啊，是这样没错......有什么事么？”前台招待的工作人员有些警惕地询问。
真姬略微偏过头，透过门框的转角看见外面站着一个自己所不认识的男人。
“她好像有急事，刚刚被人拉走了，矢泽小姐将电子校卡交给我说将【真姬】接出来。”
——说出了她的名字。
然后又掏出了一张龙骑学校的电子出入卡。真姬看着前台的工作人员敲鼓了一阵后似乎通过了资料辨认，虽然有些犹豫，但是还是走到真姬身前确认信息。
是矢泽妮可的校卡没错。
真姬点点头，然后又有些犹豫地摇摇头。“我不走。”
“诶？”
那名工作人员似乎有些意外。大概是以为跟自己认识对方。
“我不认识他。”
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真姬想起妮可所说的最近地区犯罪增加的事情。
“可是，我联系不上矢泽小姐。她被人带走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找到她。”那人真诚地说。
比起说有理有据的原因，无论怎么看都是有些可疑的请求。
“为什么她会拜托你？”真姬摇摇头。
“我是上个月矢泽小姐所求助的私家侦探。真姬应该也知道矢泽小姐一直被债务缠身。我担心她会遭到什么意外。”恐怕她不相信，拿出了私家侦探的营业证书晃了晃。“而且我刚刚已经报警，请不要担心。”
——意味不明。
“还有，我确认过校卡里的信息了，移交的协议和程序是没有问题的。”那名工作人员点点头，然后看着真姬说道。“矢泽小姐的个人承诺信息也已经核对完毕了。”
也就是说，关于电子卡的移交是经过矢泽妮可本人同意的。这点只要用电脑查一下使用人许可就能清楚了。但是真姬还是没能对此解除为何妮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会【被人带走】的疑惑。
她知道那个家伙不算很弱，五大三粗的男人只要时机准确还是能够轻易撂倒的。
本能里拒绝听从自己所不认识的人的话。但是另一方面来考虑的话，也不知道矢泽妮可会不会真的遭遇到什么不测。说不担心是假的，真姬思索了一下自己最近所积累的热量是否足够应对突发情况，感觉没什么问题后便犹豫着点点头同意了对方的移交。
离开休息区前伸了个懒腰，拍了拍翅膀后便走了出去。阳光很好，春天到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在清冷和温暖之间交错的生机，不是太明显，就像是真姬自身所隐藏的某些感情。
外冷内暖。
他们一同无言地走了一段路，转过街道的转角，真姬正想问对方为何不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时，那个私家侦探说本来矢泽妮可跟他约好在一间咖啡馆碰面详细谈谈关于被追债者跟踪的事情，但是刚刚在超市却看见对方被人拉走。
“所以你没有去阻止？”真姬语调上扬。——而且在超市只要引起混乱的话就能轻易脱身了。对此那名侦探也表示的确引起了一定混乱，但是在混乱中妮可就被带走了。
“对方的人数太多。”私家侦探抱歉地摇着头。“不过在那之前矢泽小姐就已经将电子卡给我了，以防不测。”
“......这样啊。那么她是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一路上所见的途人偶尔会朝真姬抛来羡慕和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是比起那些放在自身上面的小心思，冶金龙安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同时，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人身上。
他们沿着街道转进另一个转弯的地方，两边的行人的动作稍微开始有些迟钝的不自然，像是被什么拽住了视线一样不自觉往真姬的方向看去。
“就在今天矢泽小姐外出的时候。我跟她在学校门口碰过面了。”
那人如此回答了一句。然后冶金龙就停住了脚步。
她冷笑一声。“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休息区的工作人员做了怎样的串通，但是自称是侦探却不会撒谎还真是让人觉得讽刺。”
“请不要误会，我没有——”
“那么请好好读一下休息区的托管条例。”看着面前的人略微开始改变的姿势，她见过矢泽妮可在搏击课堂上经常摆出同样的角度——那是准备动手的前奏。“每一条龙的托管都是需要用身份证明来办理。而妮可所持有的身份证明便是电子卡。”
“......”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企图？”微微眯起眼，真姬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
刚刚说话的时候拐进的是通向公园的步行街，现在仔细一看发现其实这是一条即将翻修的街道，大部分店铺已经停止了营业，行人稀少，人行道上散落着宣传单和纸皮箱子。路过的行人已经鲜少开门营业的店铺里所站着的营业员以一种真姬所陌生的危险目光注视着他们。
于是她忽然想起地域暴走族斗殴的事情。稍微有些猜到这里的事情了呢。
那个假扮私家侦探的人没有回答，目光冰冷地盯着冶金龙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泽的红宝石犄角。
“......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龙类的智商很高。”这样低声说了一句，对方拉开大衣，从里面掏出的是真姬所不认识的仪器。
按下类似按钮的东西时会啪啪啪地闪着电光。
“不过，我倒是也没有满嘴谎话。”甩了甩手里的仪器，那人笑了笑。“矢泽妮可的确欠下了很多债务——债主是我。”
“那么引起混乱的人就是你啊。”
“嘛，不过她走掉了也是事实......作为报答矢泽妮可的养育之恩，稍微用你脑袋上那两根宝石来抵偿也是基本道德吧？”
冶金龙微微眯起眼，想着等一下回去要问问绘里那个会发电的是什么东西。四周开始围拢而来的是手里拿着带挂钩钢绳的青年，同时也有一些人拿着会冒出电光的仪器将她堵在街道里。
这里离最近的治安局是——
心里计算了一下。发现距离还真不近，起码要穿过两条街道。
真姬思索着要不要就地起飞。但是城市里有关于龙类飞行的限定，没有许可是不允许直接飞翔的，如果违反了规则，然后被发现，那么责任就由龙骑承担。类似于违章驾驶，可能会吊销龙骑资格证，若那名龙骑是学生，则失去毕业资格。
在夜里，只要飞行高度足够就不会被发现。但是在白昼的话，随便起飞都会有目击者和摄像头记录一切。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矢泽妮可为难。虽然真姬不认为自己喜欢那家伙，但是同样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妮可承担什么责任。
无法飞行，就不代表她没法脱身。在龙面前的人类，显得格外弱小。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传说里的英雄是如何跟龙搏斗的。
小心地观察着围拢而来的人，真姬缓慢地张开翅膀，松开筋骨准备煽起旋风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曾经跟龙有过搏斗经验的人吼了一句【别让她煽起来！】
结果同一时间四周的人就蜂拥而上。
冶金龙愣了愣，下意识收了收力道避开了撞到自己翅膀上的家伙——下一秒她就为本能里的心软后悔了。
带着挂钩的绳索从后方缠绕而上她的犄角，然后一股突如其来，虽然不大但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力道将真姬拉到一边。重心不稳的瞬间感到眼前忽然跳起一个黑影，然后柔软的脖颈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走。
倒在地上的时候她隐隐约约想起矢泽妮可说过一句【真要打起来的话人类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回去要两倍的番茄......
冶金龙愤愤不平地这样在心里嘀咕。然后无力地任由那些人将自己的四肢用钢绳困起，以一种几乎像军队那样专业的手段固定在地上，如果残忍一点，恐怕就会拿来钢钉将她的翅膀给钉在一起吧？
没法挣扎，试了几次，浑身软得感受不到力道。看来刚才在脖子处被那么摆弄了一下就中计了。那个冒着电光的东西看来的确不能大意。
四周响起相互呼唤的声音，似乎说趁着龙骑还没找来先把犄角给锯下来。而后便隐约看见有人手里提着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靠近，听声音像是电锯。
下意识就喷出一口高温的蒸汽，拿着电锯的人靠近她头部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嘴里骂着真姬不太懂的单词，将电锯扔在地上，手上尽是烫伤的红肿。
“喂！这家伙会喷蒸汽啊，怎么办？”似乎又有人拿来药包，匆匆忙忙用冰水敷在手上烫伤的部位。一边处理着伤口，那个人一边转头去朝一开始带着真姬来的私家侦探征询意见。
“再给她两发电击。瞄准脖子。”
又是电击。
真姬转动变得迟缓的大脑，将那些冒着电光的仪器列入了危险物品的行列。会让人产生麻痹的痛感，浑身无力，意识迟钝。必须要注意。
耳边响起电流的声音，感到有人靠近了自己的时候，真姬感觉一瞬间出现了听见绘里叹息的幻觉。
“——我讨厌电。”
真姬自己也不喜欢电。至少现在来说就觉得不喜欢，但是这不代表她讨厌绘里就是了，那条安静稳重的龙从来不会随便放电。除了不知为何——大概是因为被东条希传染的关系特别喜欢玩弄矢泽妮可。
意料之中地传来了酥麻感。
但不是从脖颈的某一点，而是像是水流一样包裹着全身，神经都被折腾得发软。真姬感到鬃毛被带着电流的风吹起，然后有些痒，稍微不怎么舒服。空气里的某一份气息很好辨认，虽然浑身的感官都有些迟钝，但是因为那份气息跟对方的外在一样明显耀眼，所以轻易就能认出。
看着眼前原本拿着钢绳和电锯的人类一个接着一个瘫痪在地上，最后那个带着自己来这里的私家侦探砸在她身上时，真姬觉得这次真是欠了自己室友一个人情了。
“真姬真姬！”一边这样呼唤着她一边由远而近。
难不成刚才那句不是幻听？反正现在她很肯定叫着自己的是绘里，然后又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东条希一边嘀咕着竟然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也太危险了一边忙不迭地将自己身上的钢绳松开。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倒不如说掐时间掐得太精准了。
如果问的话大概希会说那是托占卜的福——之类的。
“......妮可.......”下意识记起什么似地嘀咕了一句。
“妮可亲没事哦，刚刚给咱来电话说她有些原因没法接小真姬，让咱代劳。”
真是千钧一发呢。
后来东条希又叨叨絮絮地说着什么，真姬都没能听进去，大概是被电得有些晕晕乎乎，直接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关于这次被挟持的事情。真姬自己要求不能告诉妮可。希点点头，然后吩咐绘里好好照顾一下她，便转身离开了。
遭受电击后感觉浑身不舒服，绘里给她盖上毯子的时候说虽然龙的体型一般小电流是没法控制住，但是那个【电击枪】所调节的是非常大的电压，如果击中的是人，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如果将真姬的角色换成是矢泽妮可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无论如何那家伙欠我一个人情——”
“是是是，我先去希那边，你就先躺着吧。”
——在离绘里走出宿舍过去大约十分钟后，矢泽妮可就提着番茄走了进来。
虽然表面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流露，但是真姬绝对不想承认那时自己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第二十六章。
理事长喜欢看连续剧。
接到体检通知而需要上交真姬基本资料的矢泽妮可推开理事长办公室门的时候就恰好撞见对方用平板电脑观看据说最近了流行得很的校园偶像奋斗史。声音还开得很大，光是站在门外的时候就已经能听见里面欢歌载舞的了。
想着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对方声音太大的问题。妮可就一脸无语地看见对方在自己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矢泽同学你为什么不敲门？！”
匆匆忙忙关掉屏幕，有些不务正业的理事长气急败坏地指责。
“我的形象都在开门的一瞬间毁掉了啊！”
原来重点是这个么？
“请不要在意，理事长声音开那么大走廊里已经能听到了。”忍住要扶额的冲动，妮可还是决定提醒那位理事长一句。
“哎呦真的吗？！”
“而且虽然很抱歉，但是我打算敲门的时候历史副教授跟我说直接推门进来就好了......”
“.......”
像是被堵住了声音一样，理事长咽下一口气后动作僵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立马恢复了认真严肃的神色。“总之。”她咳了一声让声音变得稳重。“资料都整理好了？”
矢泽妮可将一直拿着的档案袋交到对方的桌子上。
“恩，真姬两年以来的体检书都已经整理好了。”
理事长点点头，抽出里面装订好的资料粗略过目了一遍。
“辛苦了。——啊，不过为什么这里有果汁印？”
“......比起那点小事——您领子上有番茄酱。”
“......”
矢泽妮可听理事长感叹了一声最近能收看的电视频道不知为何减少了，连续剧都要上网去下载。这样下去总会让人以为要陷入战乱一样——当然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她问妮可有看什么电视剧没。
小龙骑摇摇头，有些尴尬地说我比较喜欢听电台。
“那不行的啊。”煞有其事地摇着头，理事长认真地用手托着脑袋靠在桌子上。“观看电视上的新闻和时事评论可以更加了解现在的情况呢。”
“理事长您不是只看连续剧吗？”
“怎么可能？连续剧只是放松用的、放松，放松！”
想说不需要强调那么多次，其实能理解的。但是最后矢泽妮可只是笑了笑。
“难不成理事长要推荐一些连续剧给我吗？”总有股这样的倾向。
“啊，也不是不可以。就我刚刚.......放松用的那个吧。”
“恩？”
“记住了，名字叫热爱生存。”
稍微有些像是野外求生的名字，很难想象是所谓的校园偶像奋斗剧。矢泽妮可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标题是外文而导致的翻译矛盾性。
但是在理事长面前又不好直接说，便将吐槽给压下了。
一个星期后——恰好是那部据说翻译成热爱生存的偶像剧迎来大结局的时候，学校宣传栏上张贴出了一张让人觉得疑惑的告示。
远征通知。不仅如此，通知里提到的队伍是本来准备在下一年才进行第一次外宿远征的妮可和花阳所在年级。
到底是闹哪样？
看见告示时矢泽妮可跟花阳诧异地对视了一眼。但是都找不到头绪。所以说这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看来之前突然要她们上交的体检报告就是为了准备这次远征啊。
很多人都被这突发的情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竟然命令下来了，就不能不去执行，准备的时间也仅仅是两个星期那么短，为了腾出时间来做外宿准备，连课程都全部修改过了，每天除了专业课之外多出了一节所谓的【远征解析】，所说的无非是必须注意的事项和地理。
白河山脉一直以来都是龙骑的远征地点，储备丰富的矿产和资源——虽然近两年已经减少，但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传统的关系还是什么，远征于此的龙骑依旧是不在少数。
当然，还有一点便是虽然在郊区，但那里是至今为止最为安全的山麓之一，海拔不算高，其中有着狭长的山谷和河流，在雨水丰沛的季节里会形成瀑布倾泻而下。夏季来说的确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
难得的是，虽然有着杉木林，但是一般来说没有威胁性的魔兽。是十分适合的木材供应地。
这次远征的目标不是木材，也不是山药，而是山崖上因为洪水冲刷而裸露出的矿石。难度也算不小，必须注意安全。
——“这样说来。”翻着报纸的花阳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向妮可。“据说最近那边下了一场暴雨，再不继续采矿的话就会被破坏了呢。”
“啊，原来如此么？”
“而且据说猎人农场也因此而遭到毁坏，这次的任务里有一项帮助重建的项目。”
“看来不像是穗乃果那么轻松了啊。”感叹了一句，矢泽妮可想起不久前才听穗乃果说过她那时是山药的采摘。
“不过重活都是男生干的所以大概作为女生来说会轻松一些吧？”笑了笑，花阳合上报纸。
矢泽妮可看着讲台上的远征讲师——是的，她们现在仍然在上课。这次的授课是关于医疗注意事项。
“应该要烧饭...什么的？”不确定地嘀咕了一句。
“可能吧？”花阳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听穗乃果和希所说，一般是有随队老师主管料理，好让营养搭配均匀，也防止某些学生不注意饮食而拉肚子什么的。
凛和真姬对于突如其来的远征表现出了两个极端。一方兴奋到——据花阳抱怨每天晚上都在窗外跑来跑去扬起一路灰尘。另一方则是愣了愣，然后缩成一团继续睡觉。
所谓远征，就说明龙的课程也出现了变化，跟龙骑一样需要紧急补习远征中的注意事项，辛苦程度不比妮可她们低，不过跟人类不同的是，龙不需要写论文和报告。
刚要抱怨其实也不算公平，随即想起上次真姬帮自己写的那片论文得了A的优异成绩后矢泽妮可硬生生将吐槽憋住了。
远征之前是不能生病的，虽然体检合格了，但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在东条希的指导下妮可每天都会仔细给真姬检查体温，毕竟冶金龙到了某些特定时刻会发高烧，这几年来差点没把矢泽妮可折腾坏。进食的矿石和金属要经过严格筛选，虽然这点一直都是在老师监督下完成，但是可能因为性格使然，妮可没少偷懒。
然后是脱落的牙齿是否引起发炎。
每天都必须检查一次口腔——东条希是这样跟她说的。
于是原本只是扫个厕所的矢泽妮可又多了一项任务。顺便可以视察一番冶金龙晚上有没有偷吃番茄。
希说越是到了快要远征时反而越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样说着，一副杞人忧天的样子看着矢泽妮可将洗干净的衣服收拾好放进衣橱里。
“又不是小孩子了。”妮可无奈地拍了拍衣橱里的棉被，想着远征时要不要带上厚一些的睡袋什么的。
“妮可亲比自家的弟妹更不可靠呢。”希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很让人火大啊。”
表面看的确是如此便是了，自家弟妹比起自己来说更加懂礼貌和分寸，从来不会像妮可自己那样不晓得跟别人如何相处。如果角色互换一下，或许会更加和谐。
——不过还是不能那样。
毕竟虽然没有一点长女的样子，但是某些东西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根本没有矢泽妮可做得好。
“而且，比起我来说，希也准备一下即将毕业的事情才对吧？”岔开话题，免得到时候希说着说着就将自己以前的捅过的娄子全拎出来细数一遍。妮可拉开窗子，宿舍里透入外界的凉风。
“咱的话没什么好苦恼的。反正毕业后就回神社当巫女了。”耸耸肩，露出一个宽心的微笑，东条希是这样说的。
“......哈？那你为什么要来进修龙骑啊？”
这样说来，似乎没有听过对方提起自己选择龙骑学校的契机。心里难免升起了无法不去在意的疑惑，妮可皱起眉。
“选择来进修也不一定会成为龙骑不是吗？妮可亲以后不就是个例子嘛。”
“唔......我也不是说想来才来的。”
这样说也没错。妮可不过是因为资金的问题才到这里来上学。但是东条希呢？家里有着略有名气的神社，不愁未来，怎么想都想不起对方一开始要报考龙骑的契机。
或许说，根本没有提起过。
让人不得不在意啊。
“嘛，就当做是家里的事情吧。”这样总结了一句完全摸不清头脑的结果，希晃晃手示意不要纠结这个。然后再次将话题拉回矢泽妮可身上。“刚刚碰见小鸟了，她说远征的地方有不少跟资料上不太切合的地点，最近因为下了场暴雨就更不好说了。妮可亲不要像穗乃果那样到处乱跑哦。”
“谁会乱跑啊！？这点跟凛说才对吧？”
“没关系，这一点我让小鸟去传达了。”希笑着看妮可无奈地坐在床上。“话说最近你都没有去做龙鳞符文的买卖了啊？”
“......小鸟严格规定了我入手海未龙鳞的数量。”
远征的事情同样跟弟妹说过了。可可萝说没关系爸爸会照顾我们的。
矢泽妮可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那要听话一点。但是【爸爸】这个称呼在心里勾起的某些波澜怎样都没法压下去。
“——啊，所以你寂寞了？”
某天真姬来领番茄的时候，看了她很久，忽然就这样抛出一句。
“哈？”
“不会是因为觉得弟妹开始依赖父亲后自己就有些孤单了吧？”冶金龙声音死板地说着，脑袋靠在窗台上。
回头确认了一眼房间里只有自己。妮可翻了个白眼。“这跟我觉得孤单没有关系吧？”
“姐姐的角色看来跟支柱这个词挂上钩了呢。”
“你什么意思......”
真姬偏过头思索了一下，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大概是觉得你把自己想得太高大了。”
“别总是一副好像很懂的样子说教啊。”
倒不如说，那孩子是怎样猜到妮可刚刚给弟妹打电话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心里的确闪过一丝难受的寂寞。
“反正我不懂的东西。”冶金龙顿了顿。“妮可你也不会教我的。”
矢泽妮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据说被送来龙骑学院的龙蛋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收容所里那些无力抚养孩子的龙的托付，还有一部分为现役龙骑的龙所产下。
生物课上曾经提到过，龙对于自己的孩子不算是仁慈，但是绝对不会冷酷无情。龙蛋孵化后，父母的抚养只维持在最初的几周，而后小龙便会具备基本的生存和觅食能力，于是父母便会离去，遇见的危险和困难大部分都需要自身克服。即使如此，在人类的意识里，龙族里新生幼儿有着惊人的成活率，当然，这一点也得益于龙族里一直以来的习惯——成年龙不分贵贱一律给遇见的幼龙适当的指导和保护。
自然，成年后的幼龙也会负起责任给比自己年幼的龙教育。
没有学院的制度，龙的学习是在不断的旅行和跟别的龙接触里完成的。
但是也有不少龙因为自身的原因没法照顾产下的龙蛋，而将其抛弃。据说那样的龙蛋即使幸运地孵化出来，幼龙可能也没法度过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最初几周。
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后就回到黑暗里。
后来人类城市便成立了收容所，陆陆续续收集了不少龙蛋。但是也不是说全部都那么幸运被选中进入学校，或者孵化。每年还没出生就死去的龙不在少数，就如同那些没有出生就以各种原因被放弃人类胚胎。
那么，如果没有被选中进入学校，孵化出来的龙就会由收容所管理，作为职员工作，以缓解因为需要照顾龙蛋而出现的金融人力问题。
——真姬的父母会是怎样的龙呢？
“大概是很有钱的氏族吧？”矢泽妮可这样猜想过。
“冶金龙也是以群体为单位的龙族，小真姬或许是在迁徙的时候产下，无法带走而留在这里的。”东条希作出过这样的假设。
“——如果不是因为以冶金龙为搭档的龙骑太少，或许有可能是龙骑的龙的孩子。”花阳叹了口气。
“小真姬的来源真是神秘啊。”穗乃果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不，我觉得小鸟的来源才是个谜......”
既不是在选中的龙蛋之内，也没有翼手龙经过城市的目击记录。凭空出现在学校内的那个龙蛋——矢泽妮可觉得不会是在自己还没入学前就已经存在了吧？
毕竟如果条件不允许，已经受精的龙蛋可以停止孵化好几百年。
而且翼手龙的数量在几百年前并不属于罕见。想想还真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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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远征吗？”
在门口的巧克力店买东西给穗乃果的时候无意间跟那位老板娘提起这件事。对方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眨眨眼就将视线转到妮可身上。
“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前。不够就是这样。”
老板娘点点头。“也到了这个时候了呢。”
“诶？”
“——没什么。”发出的疑问得到的只是一个浅淡的笑容。“这种天气里不快些将矿石囤积起来可是会很浪费的。”
“恩......现在总是会看见资源匮乏的新闻呢。”点着头的时候扫了一眼对方手中的报纸，看见上面的标题后妮可嘀咕了一句。
“国家这东西，并不是总是都那么顺利的。”
“说得好像曾经管理过国家一样啊？”
“谁知道呢？”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那位老板娘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通向店内的房间。矢泽妮可猜她是在看另一名——据说是制作巧克力的厨娘。
这次的谈话也只是琐碎地提起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反正等买到巧克力后妮可便一如既往地告别了。
后来想想，那时候到底谈了些什么来着？其实也记不太清。就这国家的出生和个人的见解稍微谈论了一番报纸的标题。好像还被感叹矢泽小姐有种有生以来的冷静。
是好事还是不幸？
老板娘偏着脑袋笑了笑，金发倒影在冰蓝的眸子底，一瞬间竟然感觉像是绘里偏头笑的样子。
——反正我都已经在这里了。好事还是不幸都无所谓。
妮可如此回答。
“嘛。也是呢。”
她很久之后还记得那天，天空放晴，胡桃树的新芽有着透明的稚嫩。不远处的楼房那端有一朵漩涡一样的积雨云一点点随风散去。
为什么会记得那天，不是因为风景或者是谁的原因。
只是后来在某一个时段里，矢泽妮可带着讽刺地发现，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话。
就好了。
第二十八章。
据说远征队带队的老师有一双龙瞳。海未告诉妮可那其实就是龙。——“不过并非纯种的龙而已。”极东龙皱着眉这样说。
“诶？”
“大概是半龙的状态。”
很久之前拉普莱布曾经也有过半龙人这样的存在。但是并不长久，虽然有着龙的特征和一部分力量，但是寿命却比人类还要短暂，基本上还没到成年就死去，按照现在传统的科学说法便是因为龙的力量并不是人类的躯体可以负荷的范围内，无法以龙的形态存在，也无法作为人去避免承担如此巨大的负荷，最后身体的骨骼和肌肉，内脏都会渐渐衰竭。但是即便如此，如果单纯地作为战力来说，跟人类比起来，半龙人的潜质更加可观。
没有人研究过到底半龙人的血脉是怎样出现的，但是看见海未和小鸟因为祝福而变成人形后，矢泽妮可便觉得那其实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看来人和龙相爱的事情，的确存在。
固定好真姬身上的行李，矢泽妮可越过有些混乱的人群和众多不同的龙扫了一眼远方那个高大而寡言的老师。有着比一般男性更加刚正的外貌和身材，得到了许多女生以及——雌性龙的倾心，但是据说一直不为所动，原因之一恐怕也是因为狼人的身份。而在昏沉的天光下，那位老师落在额发阴影里的红色龙瞳带着不容别人接近的漠然。
以及发梢上象征着狼族的蓝色耳朵。
“......那是狼人和龙吗？”嘀咕了一句，然后感觉真姬不耐烦地甩了甩鬃毛。
“......快点，就你最慢了。”冶金龙这样催促着。于是妮可看了看四周，发现其他同学已经固定好行李和负重，等待起飞了。
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加快手中的动作，好歹赶在统一起飞前终于整理完毕，然后在老师的指挥下随着队伍一同远离了地面。升起的时候矢泽妮可下意识往身后的教学楼望去，心里想着在某个窗户后面，在教室内接受枯燥课程的孩子所仰望的是怎样一副光景。
一众巨龙腾飞而起，遮天蔽日，卷起沙土和落叶。
真姬稍微扭了一下脖子提醒妮可注意拽住缰绳，然后顺着飞行前就已经强调过多次的队形滑翔而去。
矢泽妮可想起书上说过的大雁迁徙，排成整齐的直线或者箭头形状，随着风向而变化。现在远征的队伍也是如此，通过老师之间不断地研讨最后得出了最适合的队形，将体型，速度和成绩都考虑进去后，总结出不会太快也不至于太慢的编排计划。
真姬斜上方是凛，不紧不慢地煽动着翅膀。妮可看着那孩子有些摇晃的飞行轨迹，就知道对方好玩的心又开始被提起了。虽然说前一次去寻找龙帝时也是有着一定的队形，但是相对来说自由活动的范围比较大，而这次要照顾到各种因素，自然就没法愉快地玩耍。
大概到达目的地后凛又要抱怨一番吧？
有时候倒是也佩服那些一天要跑几趟远征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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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泽妮可最害怕的事情便是打针。相信不管是凛还是绘里都非常不愿意接受这种事。她不是说单纯怕痛，也不是觉得那些细长的钢铁太过恐怖。
平日里给弟妹缝补衣服的时候就算被扎破手指也不会有太大反应，不过是转身去找创可贴的工夫而已。
但是在医院里就不一样了。以前她不是很清楚到底为何一看见那些医生护士拿着注射器往自己走来就觉得害怕，以及迫不及待希望逃离的心情。后来思考了很多方面，无聊的时候也做了不少尝试，最后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害怕打针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尖端恐惧。
而是对于注射器的药剂感到冰冷的恐惧。
“很可怕啊！”这样跟希说的时候，矢泽妮可忍不住就激动起来。“完全不知道那些东西会顺着血管流到哪里？”
“那么喝药的时候不也是不知道会被吸收到那个部分么？”东条希疑惑地笑着问道。
“不一样的！”摇摇头。“喝药的话起码在感觉不对劲的时候可以呕出来。”
“注射就不行呢？”
“难道放血么？”
“......妮可亲的恐惧点，意外跟常人不一样呢。”
不是单单恐惧点的不同，矢泽妮可很多方面都跟普通小孩子不一样。大概是因为从小就要支撑起家庭的原因。不过幸好免疫力比一般人要好上一点，或许这也是托了对家庭煞费苦心的福，从小学开始，在她记忆里自己倒是没有生过什么病。除了几次因为饮食不好而拉过肚子之外。
感冒和发烧这两个概念甚至在矢泽妮可是成长中变得模糊。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活蹦乱跳的，完全不见得萎靡。
“话说炼金术师都是活不长的人啊。”记得国中的时候有个同学这样对妮可说过。无关讽刺也无关怜悯，仅仅是如此感叹了一句，也没有要她放弃这个目标的意思。
“就是因为活不长这个人的一生才有那么一点价值不是吗？”那时她是这样笑着反驳的。然后那位同学似乎便没有说话了。
活不长的人生啊。
最后还是要向父母一样抛下弟妹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呐。
如果单单这样说的话，其实选择这个职业有些残忍。
希问矢泽妮可知道炼金术师其实以前也有过可以复活人的传说吗？
那时似乎是一个梅雨的季节，正在抄写班级日记的妮可手中的笔一抖，墨水在纸上上洒下一道散开的污渍。
“知道啊。”她平静地回答。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地确定了这样的方向。
感觉很悲伤啊。
以远征队的速度，离开城市花费了三个小时，然后在城市近郊区的火车站旁边休息了半个小时，做好补给和调整后再次起飞。一直到日落的时候刚好来到了白河山脉。
略微昏暗的傍晚，夕阳在远处的山麓间缓缓融化，很远的地方升起了一团像是硝烟一样的云，在略显橘红色的光泽下像是战场上散去的烽火。
树木抽出了新芽，比起上次来的时候四周已然是一片新绿。树木层层叠叠，妮可能看见上次她们停留的地方铺上了一层柔软的野草。闻名国内的那条河流从树林里穿出，峡谷之间形成瀑布，余晖袅袅。
能听见傍晚独特的虫鸣和水声，呼吸之中充斥着泥土的芳香。
凛又开始兴奋起来了。不过幸好在她太过好动而失控前远征队开始下降了高度，依次降落在猎人农场。
这里的确如报纸上所说，被洪水和暴雨给糟蹋了。用来圈养家畜的围栏被折断，牧草地上坑坑洼洼，看上去像是被炮弹轰击了一般。饲养在农场里的家畜随着龙降落时所扬起的风四处逃奔，喧闹过后是杂碎的人声。
矢泽妮可踏在还带着湿润的草地上，不可思议地觉得十分奇妙。
不等她细细揣测是为什么，那个半是狼人半是龙的老师就开始发话了，声音低沉安静，让人很容易就想起风穿过的树林。
因为已经快要入夜。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所以正式的任务明天再进行，吃过晚饭后在农场的休息区里就寝，临睡前会进行一次点名，然后是安排分组。
“虽然说这带区域一向很安全，但是不能保证有什么突发情况，所以请各位不要乱跑——即使是有着两条龙也没法保证安全。”
那位老师这样抛出一句警告。
不过在城市里成长的小孩子无非也只是两种。一种是对于山林和荒原抱着憧憬和幻想的家伙，另一种则是厌恶着落后地域的人。
粗略扫视了一圈远征队里的学生，矢泽妮可就将他们分了个大概。
花阳在认真演算着刚才飞行的速度。似乎最近热衷于数字，妮可猜测应该是计算日常支出算上瘾了，因为不久前才听她提起凛似乎又开始长身体，食量大增。虽然说学校会有奖学金，但是比起那个来说，额外的零食恐怕才是账目黑洞。
大约五分钟后那孩子就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妮可演算结果，似乎是因为照顾到队形和体力，远征队的飞行速度竟然连火车都比不上。
“......难怪要用上一天才能来到这里。”嘀咕了一句，妮可想起以前她们大半天就能到白河山脉，然后还有余力继续前进。
“但是，这样的速度飞行大概能充分运用风来进行滑翔，所以对于龙的负担是最小的吧？”花阳这样解释。
点点头附和了一句，妮可发现那孩子最近有种朝学霸的地步发展了。
晚饭前有一段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是范围只允许在农场里。除却追赶着家畜或者直接休息睡觉的龙不谈，学生大多数选择了玩起从城市里带来的扑克游戏或者象棋。三四结群地倒也显得吵闹。
矢泽妮可站在农场边缘眺望着黄昏余晖下沉的方向，天空一片紫罗兰色。
亚麻色的牧羊犬警惕地围着她转了几圈后才确定了妮可没有任何恶意，稍微逗弄几声后竟然也兴高采烈地跟她玩起来。
随队而来的老师在农场后方的空地上聊天，从他们隔壁的屋子烟囱里淡淡升起了炊烟，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学生们欢呼的声音，不知道又是在玩什么游戏。
凛追逐着一只落单的山羊围绕农场转圈，真姬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偶尔对方扬起的水珠洒在身上，有些嫌弃地抖了抖鬃毛。
妮可抱起牧羊犬——说是抱起，其实就是提着上半身，后腿还是能够站在地上。对方毛茸茸的尾巴兴奋地摇个不停，扫在她腿上。
“妮可妮可妮可一起来玩嘛！”
追赶着山羊从自己身边窜过的凛抛下一句，带起的积水溅在她脸上。
“凛你别把人家的山羊给追断气了！”无奈地这样提醒了一句。就看见花阳小心地避开积水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刚刚给希和穗乃果通过电话了。”指了指手机，花阳笑着跟妮可说。
“诶，信号还好么？”
“还行。不过很容易断线。”
矢泽妮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信号发射塔，郊区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这样想着。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学生无法联网打游戏的悲鸣。
真是小孩子。
摇着头跟花阳对视一笑，又看见凛飞快地从面前窜过。“花阳亲花阳亲一起来玩嘛！”
怀里的牧羊犬看着飞速运动的东西开始躁动不安。妮可闹不过它乱动，就放手送给凛当玩伴了。
看着瞬间就找到知音一样凛就和牧羊犬一起飞奔起来，真姬躲到屋子里似乎是睡觉去了，妮可也懒得去管那孩子。
“凛真是活泼啊。”这样跟花阳感叹了一句。
“毕竟是凛嘛。”
后来吃过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的晚饭，负责老师就开始点名。确认了所有学生都没问题后便开始介绍这次的任务以及分组。
正如通知上所说，这次主要是采集矿石以及帮助农场维修。考虑到龙和龙骑的情况，便做出了分组工作的决定。体型较小，敏捷度较高的龙，比如凛之类的就留在农场维修设备，相反，像真姬那样有着极其优秀物理输出的偏大型龙就进行矿石的采集。
这样说来，就代表着妮可和花阳要分开工作。
“不过妮可的体型明明应该是比较适合在农场工作呢。”花阳叹了口气。
“我力气还是算好的。”瞪了对方一眼，妮可笑着反驳。“你这样说我会很不爽的哦。”
矿石的采集位于白河山脉里的峡谷之上。因为一直有专业的队伍进行着工作，因此这次去也不过是帮助运输和协助而已。看上去也算是轻松，但是恐怕这几天真姬就要累惨了。
心里盘算着回去要不要给那孩子准备多些番茄作为报酬，但是想想还是等对方自己提出来再说。
峡谷里能看见瀑布，总的来说景色不错。但是也要小心不要掉进水里，因为雨季时分水流比较湍急，不懂水性的人很容易就被冲走了。河流延伸出去是一片无垠的森林，虽然说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没什么危险的事物，但是搜救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每天工作的时间是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一共六个小时。晚上安排了活动和自由休息时间，但是关于远征的报告还是不能落下。
虽然景色不错，但是恋爱的话还是得注意场合。那位老师加上了这样一句，学生里便微微响起善意的笑声。
最后确定了明天集合的时间，便结束了。
经过不长的自由活动后，在睡觉前分配好了地方，学生们陆陆续续将自己送进睡袋里陷入了第一天的睡眠。
矢泽妮可滚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旁边的花阳很快就睡熟，感觉上已经累坏了。
龙在另一个休息区，离这里倒也不远。
窗外的天空渐渐放晴，星星一点点被点亮，交织在一起的星河相映成辉，在窗框之外像是一幅被记录下来的油画。不远处偶尔传来学生翻身的声音，牧羊犬对着某只窜过的狐狸吠叫。
巡查的老师打开了房门，矢泽妮可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然后又渐渐远离。最后又折返。
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发现了那位学生偷偷玩手机。
然后窗帘被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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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阳说昨天睡得很好，妮可早上起来时看见那孩子红光满脸也就能猜到了。相比起来，自己倒是总是被一些声音吵醒，莫名其妙紧张兮兮的。现在仔细想想，吵醒自己的无非就是牧羊犬的吠叫，学生说梦话的声音，以及野外传来的各种声响。
大概是不习惯多人旅行。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解决了早饭，便到外面跟龙集合准备工作。
意料之外，凛也没睡好。耷拉着脑袋跟在真姬后面打哈欠。
“——这家伙，据说总是被什么声音吵醒。”冶金龙跟妮可花阳解释。然后凛就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
“诶？凛也是？”
略带感概地看向那只小家伙，对方也略带感慨地吃惊起来。
“难道妮可也是喵？”
“为一点小声音就睡不好什么的也太差劲吧？”真姬无奈地看着没睡好的一条龙加一个人。“今天可是要工作的。”
“可是总是会听见很吵的声音凛也没办法啊喵。”受伤地蹭着花阳寻求安慰，凛转头看向妮可。“妮可也是吧？”
“恩......话说以前也只是觉得不过是野外的声音而已。但是人一多起来就睡不着了。”
“实话说。”真姬看着她，声音死板。“凛还好说，本身听力就很出众。但是妮可你是人吧？”
“声音的多少不代表着吵闹的程度。有时候就算只有一种声音我也会觉得吵啊。”
“诶......还真是意味不明。”
“不过说不定这也代表我的听力比正常人要优秀。”
“你啊......呵？”
“......你呵什么啊？”要再说什么，那边的凛就打了喷嚏。
——“总之这件事先这样吧。”花阳摸了摸凛的脑袋，而后宽心地拍拍手趁机打断了妮可和真姬的对话。“今天还有工作呢，打起精神来吧。”
也是。看在真姬会很辛苦的份上，妮可便率先闭上了嘴。不过冶金龙也没有得寸进尺地说什么。
收拾好工具和装备，便由农场的负责龙骑带路往峡谷飞去。
虽然在春天，但是进入了山谷后迎面而来的一阵寒意还是让妮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幸亏真姬体温高，很快就适应下来。相比起来，其他人恐怕就没那么好受了。
飞行过程里听见很多学生在嘀咕怎么这么冷。不过十分钟，眼前一亮，便看见在悬崖上倾斜而下的巨大瀑布，散发着的水雾带上了消融冰雪的寒冷，仅仅是还没接近，看着那片雪白的浪花就能感受到到底有多冷。
峡谷的悬崖被山洪冲刷成拱形，沿着瀑布朝两边展开，像是被刻意凿出来一般。下方是深绿色的水潭，沿着山麓一直流去，越到外面越发湍急。妮可想应该是因为地势本身倾斜的缘故。
瀑布底端有两块十分巨大的岩石，看样子是从山上冲下来的。可以容纳三条真姬大小的龙停在上面休息。
采集矿石的工作队伍就在瀑布四周的悬崖上，以专业的绳索和升降铁架为平台工作。受过训练的龙熟练地用犄角和爪子击破带着矿物的岩石，然后交给身边合作的龙骑，装在筐子里沿着铁索一直滑动。最后跟等待运输的龙汇合。
今天的工作便是帮助运输。
跟随小组掉头下降到运输点时，矢泽妮可忍不住再次看了看那两块巨大的，不久前才从山上冲下来的岩石。
脑袋里响起夜里所听到的——吵醒了自己的那些声音。
第二十九章。
每天的工作让真姬的肩背都变得酸痛，幸亏晚上会提供快速治疗的补给，要不然这样下去无论是哪条龙都没法忍受。
凛的工作也不轻松，给建筑队当助手的时候，既要加工从森林里运输回来的木材，又要帮忙砌围墙。但是那孩子乐在其中，也说得过去。
相比起凛来说，真姬不怎么投入工作的乐趣里，每天回来就跑回自己的毯子里睡觉，也懒得跟妮可说话。小龙骑觉得有些寂寞，不过因为凛会叽叽喳喳地跟她聊天，加上有花阳在，倒也没怎么在意。
第四天的运输工作依旧是毫无波澜地进行着。
细数着即将远征结束的日子，矢泽妮可在给真姬装载矿石的同时还是忍不住向那两块大岩石投去捉摸不透的目光。
“......你想去玩吗？”话很少的冶金龙这样问她。
“不是。”摇摇头，似乎思索着什么，妮可转头看向真姬。“......稍微有些在意而已。”
“什么？”
“第一天晚上听见的声音里，好像有什么闷响了一下。”
真姬安静地看了看那两块石头。然后又将视线放回妮可身上。“或许是那时候掉下来的。”
“恩......”
没有再说什么，妮可固定好矿石后便翻身回到真姬脊背上，冶金龙扇动翅膀便腾空飞起。
到底那块岩石是从哪里滚下来的呢？
问起凛的时候，对方歪着脑袋说的确是听见了像是石头被破开的声音。
——“感觉是龙在打架一样呢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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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队的龙骑希望真姬给正在小心地分离一块晶石的龙帮一下忙。毕竟冶金龙一开始便是作为工作龙而存在的，这些地方恰好便是正确的用武之地。
没办法拒绝，真姬便让妮可稍微休息一下，自己飞到晶石那边开始帮忙分离。看着冶金龙也逐渐能够独自工作，小龙骑感到肩膀又轻松又酸爽。
四周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毕竟自己是人，也没有工作经验。帮忙运输的同学偶尔路过时问她在干嘛，但是也不会放在心上。有些无聊地玩着衣摆，将护肘拆下后转头再次看向那两块岩石。
稍微去看看好了。
反正也没事做，这样想着妮可便跟进入了工作状态的冶金龙说了一声，得到回应后便放下背包，施展出腾空法术踏着水跳到其中一块岩石上。
瀑布近在咫尺，扑面而来的水汽和寒冷透彻心骨，耳边的水浪冲击声将其他声音都隔绝开来，抬头望去，绵延而上如同玉带一般的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矢泽妮可记得在雨季过后，白河山脉就会出现的巨大瀑布一直是国内所闻名的景点，但是因为最近有采矿队在工作才没有对外开放。
具体数据她不是很记得，反正曾经有过不少科学家来这里给瀑布做每年一次的测量，结果似乎都是差不多的数值。
“......真是壮观啊。”如果不是自己随着远征队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话，恐怕很久都没法看见这条瀑布。随即妮可便冒出了什么时候带家人来一次的念头。
虽然时间很紧，但是也想跟弟妹分享眼前的景色。
矢泽妮可其实并没有去过太多地方，除去寻找龙帝之外的唯一 一次旅游还是国中时期，跟随年级去了一趟近郊区有名的巨木深林，里面所无法看见天空的废墟至今为止都让她印象深刻。据说是千年以前人类建造的第一座储粮仓，如今也变成了候鸟歇息的地方。
那时也只是因为要做野外勘察，匆匆在林子里转了几圈后便离开了。后来她才知道希偷偷将一把布满苔藓的刀柄给带了回来。
“妮可亲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对方兴奋地问。
“不知道。”
“意味着曾经发生过斗争！”
单凭一把刀柄？
——嘛。那么现在也要带些什么回去吗？
这样漫不经心地思索着，在岩石上坐下。矢泽妮可心情颇好地低头看着脚下的那方水域，深绿色，看不见底端，影子一般憧憧地发黑，像是石头累积而起的什么。
呼吸里是带着腥味的水汽，像是鱼鳞的味道，但是稍微要更接近血液一些。
“——恩？”
愣了愣，仔细嗅了嗅空气。与其说相似，倒不如说，这感觉像是，真正的血液。
心里微微一空。矢泽妮可连忙弯下腰查看岩石四周。然后在一个不明显的角落里找到了还没被水流冲刷干净的，鲜红色肌肉组织。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本能里意识到不能久留，刚要回到真姬那边时，下方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妮可差点一个没站稳就摔进了水里。弯腰扶着岩石的棱角诧异低头一看水面。刚刚影子一样发黑的地方闪出了两点倒影着日光而发亮的红色。
那不是什么石头。
“......啊。”
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惊讶，然后耳边就传来什么被穿透的声音，那块黑影瞬间破水而出，奔涌而来的是一只黑色的飞龙。
——然而矢泽妮可那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种类，身体就被什么东西挑到半空。
从侧腹穿出的是属于龙的尾刺。连血液都来不及流出。
十分难听，十分巨大——即使是单单一种声音也让矢泽妮可觉得吵闹的龙鸣震天撼地。
耳膜一阵刺痛，而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就流出来了。
于是在不断的耳鸣冲击着大脑的时候，恍惚的意识里妮可确定了两点。
一是自己被一头龙刺穿了腹部。看尾刺的形状是双足飞龙的一种。
二是刚刚那声龙鸣属于魔法范畴内的攻击。
听见谁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像是真姬。下意识里想去寻找对方的位置，但是理智让矢泽妮可将精力放在挣脱飞龙尾刺上。
跟一般龙不一样，双足飞龙虽然智商比较低，但是尾巴带着剧毒，如果停留在伤口表面越久，所散发的毒性就越大。
被拽到空中，腾空的视线里是无边无垠的大地，森林和城市都一目了然。矢泽妮可看见自己的衣摆涂上了一层发黑的鲜红，然后洒在风里的血滴清晰到能感觉生命在流逝。
飞龙紧随而来的是真姬。距离太远让妮可没法看清对方的样子，但是以冶金龙的速度，比不上双足飞龙。除此之外还能看见其他一并赶来的龙和龙骑，但是因为都是大型的工作龙，而无法追赶上。
如果凛的话或许还行。
胡思乱想一些漫无边际的东西，脑袋里闪过的思绪太多，大概是毒性的作用，根本无法思考。
护士。针管。父亲。龙。
废墟。课本。刀柄。睡袋。
真姬。海未的尾巴。小鸟笑起来的样子。
东条希。
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推尾刺。听见肋骨咔地一声碎掉后，身体一轻就脱离了双足飞龙。
自由落体运动开始的瞬间，矢泽妮可集中最后的精力调动起法术腾空而起——但是她并没有就这样降落到森林里，而是忽然飞身一扑就拉住了那条飞龙的爪子。
本来并没有将矢泽妮可放在心上的双足飞龙一怔，而后在空中乱了平衡差点没掉下来。然后拼命挣扎着要拜托那个不知为何在它腿上撕扯着什么的龙骑。
随后一爪子拍在矢泽妮可脸上后对方终于松开了手。但是同时随着一声什么撕裂的声音——那条黑色的龙尖叫了一声，像是被争夺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俯冲向落向森林的矢泽妮可。
是什么东西呢？
一个翻身在空中躲开了对方的牙齿。恰好身边就传来龙滑翔时所带动的风——转头的时候看见真姬已经滑到自己下方。
翻身而来的双足飞龙再次吼出一道带着魔力的龙鸣，受伤的耳膜再次剧痛。矢泽妮可用力稳定好腾空就往真姬身上落去。
森林里似乎响起了什么骚动。
略微一愣，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黑暗，翅膀扇动的声音完全覆盖了一切。天空和大地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双足飞龙所遮蔽。冶金龙被铺面而来的龙群撞到一边，然后落进了森林里。
那群黑色在天空环绕着像是水流一样往真姬的方向推挤淹没，然后更多的黑色从森林里浮现，密不透风地像是布帘一样围绕起追赶而来的龙。
如此分配周全，像是早有准备一般，简直是——狩猎。
似乎远方传来了哨声——然后被双足飞龙撞进河流里时，妮可听见了人类和龙交织而成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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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这样的那样的事情。
但是都没有什么答案。
真姬挣脱着身上撕咬着自己的双足飞龙，尾巴用力扫过，就听见骨头被击碎的声音，然后抱着她脊背的家伙就倒在了地上，但是有更多的龙像是波浪一样涌向她，几乎要将真姬淹没。
只能狠下心来将体内的熔浆喷出，扫过身边的黑色，被吞噬在熔浆，被熔浆所腐蚀的双足飞龙惨叫着挣扎离开，没有留任何血液，直接就被融化的肢体和身躯将那些惨叫悲鸣衬托得意外刺耳。
她不喜欢这样的声音。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甚至发抖。那是生命瞬间被吞噬的嚎叫，将一生和全部情感都瞬间破裂喷涌。然后死去。
很残忍，但是也是现实。只是真姬对此感到恐惧和不安，不知道是在为软弱的生命而悲切还是自身所选择的逃避。她没有见过真正的死亡和争斗，以为只是像书上所说的那般自己能冷静接受。
其实不可以。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让她不安，身边倒下的龙渐渐化作焦炭一样的残骸，仅仅被灼烧了一半身躯的个体拖着血肉模糊的肢体在痛苦挣扎。真姬颤抖着甩开挂在自己身上瘫软的飞龙，踏平了跟血液一个颜色的熔浆和土地，将热量喷出后身体彻骨地寒冷。
现在不是害怕和不安的时候。
也不是犹豫的时期。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这样跟自己说着，翅膀似乎又找回了些许力量，扇动起来时被双足飞龙划出的伤口隐隐作痛。
但是都不重要。
扇动了几次，终于摇晃着飞起。天空却已然变了颜色。
铺天盖地的黑色。
双足飞龙的数量甚至让人联想到了蝗虫。在那片黑色里传来着人类和龙的惨叫，矢泽妮可不见踪影。
掩饰不住内心的心急如焚，真姬尝试着去呼唤对方的名字，但是却发现声带无法震动，努力了几次也仅仅是咳出些许残余的熔浆和血液。
是因为中毒了吗？
如此思索起来，却更加心焦。妮可比起自己来说，伤势一定更重。
如果不快些找到的话——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哨响。尖锐得几乎要将真姬眼前的风景划破。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些铺天盖地的双足飞龙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全部往森林里落去，不过是顷刻间的工夫，眼前便恢复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偶尔有受伤——或者在真姬的攻击下没能死去的个体惨叫着。
没有工夫理会其他事情，冶金龙飞快地回到跟随自己追到这里的龙群，希望其中的谁有找到矢泽妮可。
但是都没有。
没有。
凛第五次想拍拍真姬的肩膀，但是都没有拍下去。
农场里的老师和负责人正在召开着紧急会议，学生被隔离在休息区里，这里剩下了伤口被处理过的真姬和被拜托照看她的凛。
花阳也没有被允许进来。
到处都是琐碎的议论和担忧的目光。矢泽妮可失踪了。
根据真姬和追上去的工作龙所言，便是遭遇了数量极多的双足飞龙。看上去似乎是有人驯养一般，也不知道是谁先招惹谁，最后进行了一场不太激烈的争斗后对方先撤退。
但是矢泽妮可却不见了踪影。
驯养双足飞龙虽然并不犯法，但是如此大的数目就有些过分了。而且还是具备如此强大的攻击性，远征队的老师第一时间报警，而后警察很快就赶来了。
依旧是一无所获。
森林里除了一些双足飞龙的残骸和尸体之外，没有过多有人在此的迹象。搜救工作也持续了很久——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依旧没能找到矢泽妮可。
地域太大，谁也没有看见到底那个小龙骑掉到了哪里，这样搜寻了很久，总是空手而归。别说活人，连尸体或者说衣服的残留都没能找到。
——会被吃了吗？
有学生这样猜想着。
——很可能。不过据说就算不被吃了，也绝对死了吧。
一直沉默着的花阳一个转身就直接往那名应和着的学生脸上砸了一脸便当。
学生里炸开了锅，争斗了一番后花阳还是被带到了凛身边。不管嘴角的肿起一下子就掉了眼泪，说着对不起的时候被自己的龙抱在了怀里。
真姬安静地坐在原地没有做声。
被刺穿腹腔这件事——到现在为止都没找到身在何处，没有接受治疗和手术。基本上就能判定为死亡吧？
只是她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而已。
除了维修农场之外的远征任务全部停止。随队而来的老师连续熬了两天没睡一直在搜寻矢泽妮可——如今是尸体。
明天就到了回学校的日子，但是依旧没能找到。
于是经过一番会议后便决定中止了远征，先将学生送回学校，而后继续进行搜救。真姬不愿意跟着队伍离开，一直躲在屋子后面不出来，后来在那个身为半狼人的老师决定里跟凛和花阳一起留了下来。
搜救第四天。
东条希和穗乃果的电话一早就滚到了花阳手机里。劈头盖脸地问了一通，就算隔着话筒也能听出两人差点就冲动地飞到这里来帮忙找人的心焦。
将情况简要说明——除却个别严重的部分——比如矢泽妮可已经在警察的搜救名单上打上了尸体标签这点给隐瞒下来。
而后以手机没电为理由挂断了电话。花阳担心地看着那边缩成球还没醒来的真姬，在她记忆里，小时候在矢泽妮可要赶论文到图书馆通宵的时候，那孩子就会这样缩成一团将脑袋埋起来。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是老师和警察在说着什么。花阳推开门的时候真姬忽然抬起了头，然后跟着她走了出去。原本在夜里完全没睡的凛只好强打精神跟在后面，以防对方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道老师和警察说着什么，反正在看见花阳和真姬后就忽然没了动静。
“请问......”将心里那阵寒意压下。花阳告诉自己尽量要往好的地方想。“找到了......是吗？”
警察和随队老师面面相觑，然后远征队带队的那名老师用淡漠而冷静的龙瞳看向真姬。
“不能算是找到。不过，知道尸体的位置了。”
“......尸体。”花阳听见真姬这样嘀咕了一句。
“有目击者看见矢泽妮可的尸体被人从双足飞龙嘴里拉出来扔进了白河里。”
——真姬啊。人类的生命可是很短暂的啊。
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死掉了。
天空也好，大地也罢。
湿润如水晶一般的紫色龙瞳里，这片世界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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